第九十二章师徒结伴
时年六月，仲夏，临去天虎门的前夜。 骆沛安在家中院落摆下酒宴，令妻儿退避，只留下三位徒弟作陪。乃是大徒弟孟连成，二弟子单云峰，还有小师妹秦英。 秦英虽然年纪最小，但她是骆沛安的义女，从小也是在骆家长大，若论武功上造诣确是三人中的佼佼者。 席间，骆沛安将炳无常派来的信贴给三位弟子传看过后，说道：“那个逆天人魔炳无常乃是人如其名，穷凶极虐，自负一身诡异的法术在江湖中倒行逆施，杀生无数，行事可谓逆天，人性确也成魔啊！唉……这次下书，美其名曰汇聚蜀山群雄之力共商灾年后事，实则还不是想要在蜀山境内做主，让众家门派共捧天虎门独霸一方嘛！” 大弟子孟连成道：“师傅，若是那个炳无常做成了蜀山盟主，那么以后哪家还会有清宁的日子啊！再说了，我们习武者本就不与术士同流合污，何须去给他家拜门呢？” 骆沛安不悦道：“若是那几家武者都与你一般想法，余下的法术门户岂不更会做个顺水人情，成就炳无常的私欲吗？” 秦英忧心道：“义父的言下之意——可是要去与炳无常……” 骆沛安接道：“他若一意孤行，为师便要与其争个鱼死网破！”说完，骆沛安目光凝重的环视着三人，语重心长道：“你们切要记住，若是明日为师的摘星手敌不住炳无常的七环刀，那么、依着炳无常的性子，我骆家的门户也就算保不住了！所以明日这时，如果为师还不曾回来，你们就要护送着家中老小逃离此地，离得蜀山越远越好吧……” 闻言，三位弟子俯身跪地，悲声相劝骆沛安莫要一人独往，事关重大还需谨慎而为啊！ 骆沛安安抚几句，待三人起身后，铿锵道：“我的心意已决，你们也毋须劝了。唉……为师习武半生，好歹也在江湖中占得了一个侠字，此时又焉能任凭那人魔欺辱，更也绝不会屈服于歹人的麾下。你们且只管依照为师的嘱托行事，其间若是出了半点差池，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 说完，骆沛安闪目望向了单云峰，再道：“云峰啊，你虽说不善言辞，憨厚老实，骨子里确暗存着一股拦不住的犟劲。呵呵，如今酒气都熏红了你的眼眶，却为何还是把话憋在心里，在为师面前闷声不语呢？” 单云峰缓缓抬头，红着眼，噙着泪，望向了骆沛安，硬声道：“师傅、徒儿不答应！” “呵呵，你不说、我也已经料到了。” “无论如何，徒儿我绝不答应！” “你想违抗师命吗？”骆沛安提声道。 “徒儿不敢、却、还是不会答应。”单云峰低首道。 “好！那么你要如何？” “随师傅一同去。” “那家中人又如何？” “他们有师兄与师妹照顾。” 骆沛安微怒道：“看来——为师是管不住你了？” “师傅啊，你就应了徒儿的心愿吧……”单云峰猛然抬首望向骆沛安，两行热泪滑下脸庞。 骆沛安目光楚楚的相视眼前，慈声道：“云峰啊，为师知晓你的心意，可是明日一去，势必会有一场杀戮，倘若你……” “师傅若不依我，云峰也绝然不会苟活人世！”这是单云峰第一次说出这般话腔，孟连成与秦英双双呆住。 骆沛安凝视着心坚如钢的单云峰，亦然不知如何再劝！ 气氛当场凝住，一时间鸦雀无声。 忽然，单云峰立身而起，跪在了孟连成的身前，再看了看秦英后，硬声道：“师兄、师妹，我们三人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更是摘星手的后辈传人。如今大祸临门生死不定，任谁也忍不得让师傅独自一人前往天虎门赴约不测之险。故此，家中事就只能让你们二人担当了！” 孟连成道：“云峰，你先起来。” 秦英紧道：“二师兄，你先起来再说嘛。” 单云峰跪身不动，也不搭言。 孟连成与秦英无奈望向师傅，骆沛安迟疑了片刻，默默点了点头。 孟连成朗声道：“家中一切，师弟你大可放心，倘若真有那时，我与师妹必然会将一家老小安置妥当的！” 秦英跟道：“二师兄尽管放心，我与大师兄定会谨遵师命而为。” “多谢了。”单云峰低吟一声，望向了师傅。 骆沛安无奈摇头道：“云峰啊，你若固执己见非去不可，为师也只有先给你立下来三条规矩。” 单云峰爽朗道：“只要师傅应允徒儿与您结伴同往，这三条规矩云峰必也会照做无误。” “好！既如此，你就先立下誓言吧！” “誓言！” “发下毒誓，无论如何都要遵循立下的规矩，唯有这般，方可与我同去。” 单云峰迟疑不决，猜想着师傅为何要这般严谨，竟还要让自己立下毒誓！ 正想着，骆沛安忽然厉声道：“你倒是敢不敢发下毒誓？” 单云峰一怔，猜想这三条规矩必会是师傅为保全自己的计策，本心实在不想答应，但见师傅一脸的威严之相，如今也只好应了。 单云峰双膝跪地三指朝上，朗声道：“神明在上，天地鉴别，我单云峰在此立下毒誓，明日去往天虎门时，必会遵循师傅所立下的规矩行事，若犯其中，必遭天谴！”说完，单云峰垂首等待师规。 骆沛安点了点头，掷地有声道：“第一，明日去时，你的身份乃是我骆家一个下人。第二，天虎门前你不准显露武功与人争强。这第三嘛——明日人前人后都不准说话，你不但聋、而且哑、还是从小就落下来的残疾！这三条规矩，你可是记住了？” “啊！”单云峰惊喝一声，慌乱抬首。 骆沛安冷声道：“怎么，你不答应吗？” “师傅啊，如此这般，云峰又与一个废人何异呢？” 骆沛安一扭脸，生硬道：“这些我不管，只问你答不答应？” 单云峰面显愁云惨雾，当下犹豫不决。 “好了，为师也累了，你们也都去安歇吧。”骆沛安轻言一声，背身就要离去。 “我答应，我答应啊，师傅……”单云峰疾声追去。 骆沛安半转身形，侧脸道：“在我摘星客骆沛安的耳边，当是容不下半句戏言！” “云峰不敢，定是会谨遵师命。” “好！明日辰时，我们主仆二人便一起动身。”说完，骆沛安怀揣惆怅大步而去…… 单云峰长跪不起，眼望着离去的身影，心间苦涩五味杂陈掺就其中。 孟连成过去将其扶起，忧怨道：“云峰啊，师傅立下的三条规矩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师兄，你说我该如何呢？” “唉……倘若师傅他老人家敌不住炳无常，你说、我们又能如何呢？” 秦英悲腔道：“大师兄，若是师傅真的回不来了，我们难道就此隐世埋名，藏匿他乡吗？” 孟连成闻言悲神更重，不知该如何答复。 过去良久，单云峰忽道：“师兄、师妹，我想再立一个毒誓！” 孟连成与秦英二人一愣，一双目光齐去。 单云峰目视空茫，漠然道：“明日天虎门中，倘若师傅敌不过炳无常又惨遭不测，你们若要盲目而去，报仇定也是痴心妄想。不如今夜，我们三人就此立下毒誓，日后，无论谁有命在，切要卧薪尝胆暗下苦功，待到当报则报之时，再前往天虎门前计较。哪怕是日久月深也不可磨灭心中的志愿，终有一日，定要手刃炳无常给师傅报仇雪恨！” 孟连成与秦英闻言相视，暗自赞叹这位平日里笨嘴拙舌的单云峰，其实他才是三人中最有想法的一位。 而后，这一门三徒面朝东方而拜，立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毒誓！ 翌日辰时，骆沛安身穿一身劲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下一位家仆打扮的男子快步跟随，一路“踏踏”往着天虎门行进。 途中，单云峰几次欲要与师傅说话，且都被骆沛安用犀利的眼神逼了回去。而且其中几次，骆沛安时不时就会故意呼喊单云峰的名姓，只要单云峰作出一丝反应，师傅手中的马鞭则会毫不留情的打去！直到单云峰装聋作哑得再也没有破绽，骆沛安的嘴角间才有了欣慰的笑容。 就这样一路反反复复，待到午时左右，天虎门的字样映入眼帘。 正门前，已然聚集了十余位各门派的当家，这些人交头接耳，互以私语密谈，忽闻马蹄声声，登时迎步而去。骆沛安在众人的拱手中飞身下马。 骆沛安抱拳一环，笑道：“呵呵，诸位老朋友为何临门不入，站在外面晒日头呢？” 一人避了避门前侍从的眼色，低声道：“骆大侠今日能来，我们才算是稍有心安啊！” 骆沛安一笑，故道：“怎么，天虎门前一聚，诸位有何心不安呢？” “他炳无常要做蜀山盟主一事——骆大侠难道就没有耳闻吗？” “即为盟，何能一人而定？骆某但却不知你们几位的心思了？” “唉……若讲私心，谁又甘愿让这位人魔当家做主呢？可是，就凭着我们这些人的手中活儿，当是敌不住人家啊！” 骆沛安一怔，再道：“怎么、这个蜀山盟主要以各家修为而定吗？” 那人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听说不但要凭各家的修为来争夺这个蜀山盟主之位。而且，那个炳无常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方可以预兆后世的水晶石，说是早已经在奇石面前端照过自己的来年之相了！” 骆沛安大吃一惊，疑信参半道：“哦！难道天下间还有这等可以预兆后世的宝物吗？” 几人相继点了点头，皆是一脸的神秘样儿。 骆沛安稍有一想，本心依旧不信，朗声笑道：“哈哈哈，倘若天下间果真有这般宝物，又何苦来个以死相争呢？谁是未来的蜀山盟主，在那水晶石前一照不是更加清心省事嘛！”说完，骆沛安凌然一甩双袖，快步往着门里走去。走动中忽然转首，眼望单云峰喊道：“你这儿发什么愣啊，还不随我一同进去。” 单云峰闻言周身不动，木讷的望着师傅。 骆沛安一笑，对众人道：“呵呵，我也是让你们闹糊涂了，竟然跟一个哑巴吆三喝四。”说完摆了摆手，单云峰这才跟了过去。 身后传来众家啧啧，猜疑道：“骆大侠怎么会领着一个哑巴前来赴会呢？真是不知天虎门的深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