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葬于深海之人
强度极高的特制钢化玻璃窗外是整片浓密的黑暗。 深海中的夜晚—— 令人窒息的寂静及寒意隔着钛合金船体传来，一点一滴使肌肤绷紧。 投光灯照亮的，只有雪花般大量落下的浮游生物尸骸。潜水调查艇“灰鲭鲛”正持续朝着阳光无法伸及的深海底部下潜。 “潜航深度多少？” 口气不耐烦如此问道的是穿着蓝色潜航服的艇长。隶属民营潜水调查公司的他是具备近十年潜航经验的老手。这名性格开朗的男子本来总是玩笑话说个不停，今天心情却十分恶劣，甚至散发出一股肃杀的怒气。 年轻舵手仿佛怕了艇长那样的态度，规规矩矩地回答： “超过四千公尺了。离潜航极限还剩两千五百公尺。” “……真的沉在这种地方吗？那玩意。” 艇长看似不快地嗤之以鼻。 他们受托调查的弦神岛东方海域最深处，水深超过九千公尺。目前能潜到那种深度的潜水艇屈指可数，对人类而言算是禁忌的领域。 “神话时代的活体兵器吗……能在这一带找到那种玩意的残骸，这风声是打哪来的？反正八成是没根据的谣传吧？” “谁知道呢。搞不好是从美人鱼那里听来的喔~”和焦躁不快的船长不同，想起来这次调查所能得到的丰厚收获，年轻的驾驶员甚至能愉快开起玩笑 “……美鱼人？” “哈哈，开个玩笑啦。只不过这次委托人是『魔族特区』的企业吧，既然如此，就算对方认识那种族群，我想也不会太奇怪。” “的确，要是他们能顺便把这种无聊的差事委托给那些家伙去做就好了。” 艇长撂下话，深深地发出叹息。 “那可不行哦，这种轻松又报酬丰厚的活老大你要是拒绝的话我们大家可是会造反的喔！” 没有心情去回应船员们嘻嘻哈哈的笑语，艇长独自揉着太阳xue来缓解心中的那份焦躁与不安。 打造于远古时代的活体兵器留下的形迹——那正是这次“灰鲭鲛”受托搜索的目标，太荒诞的工作内容就是艇长不愉快的原因。 基本上，建造潜水调查艇“灰鲭鲛”的目的是为了调查深海生物的生态系或进化的奥秘，发掘连是否存在都不确定的骨董品，显然不是它原本的任务。 “不管怎样，我想那实在不是值得花这么多费用去找的玩意。听说“天部”那些人遗留下来的古代兵器（纳拉克维勒）还不是一下子就被特区警备队打烂了？” “艇长是说黑死皇派带来弦神岛的那玩意吗？哎，要聊八卦的话，我也听说摧毁了那个的其实是第四真祖啦……如果是那样，太小看古代兵器好像也不对……嗯？” 探头看向探索荧幕的声纳cao作员突然疑惑地皱了眉头。 艇长一脸纳闷地看着他问： “怎么了？” “声纳上显示的内容好像出了些问题...这个反应是人类的反应...” “在深度四千公尺的深海中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人类？？？”艇长震惊的说道，作为这个充满了魔族与各种超自然存在世界的一员，他自然不会以为没有人能呆在深海，至少深海就杀不死真祖不是吗？ 但是能够在深海四千公尺的地方行动，也太过超出常识......他们之前所说到的美人鱼所属的人鱼族也无法达到这么深的深海，这种地方可不是智慧种族会喜欢待的地方。 “艇长...我们是否..靠近？”舵手的声音颤抖着，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人类与生俱来的本性。 既想要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又对一成不变的生活感到厌倦与憎恶，对于未知向往而又畏惧...这就是矛盾的人类。 “接近未知、探索未知...我们的工作不就是如此吗？”艇长此时也早已从惊诧中走出，冷静而沉着的说道。 “明白，左转舵17度！” 而同一时间，从世界通道中穿梭而出的褚歌刚刚从时间流速变化导致的时间紊乱中的恢复意识。 褚歌的身上散发着琉璃色的光芒，那是身体受到压力自动激发出来的拥有强大防御力的光技“金刚通”，那琉璃色的光芒自然是褚歌的通力。 莉莉的实力距离穿越世界之间的通道还差的远，所以褚歌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将她收入了异空间中，来保护她不受紊乱时间流速的反噬。 此刻睁眼的褚歌感受到目前他所处的地方居然是深海，强大的水压下自然是不适合将莉莉放出来了。 随手杀死了几只被吸引过来的深海鱼类，褚歌也发现了身上琉璃色的光芒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逃过的耀眼了，不禁皱皱眉头。 随后褚歌自己反应了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深海啊！海洋啊！这可是他作为海神权能掌控者的主场啊！他为啥要用金刚通去和深海水压抵抗呢，根本对他没影响好吧？ 好吧，褚歌自己一想也就明白了，通力的这种反应肯定是在他权能和记忆都被封印的情况下修炼的，所以和海神权能化解掉这些水压之前就条件反射的发动了金刚通，将海水隔绝了开，也让海神权能没有发挥作用。 苦笑着散去身上的通力，果然深海可怕无比的水压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的感觉，反而是他如同处于白昼一般...不，比白昼中所看的还要清晰的感受到周围海水中的一切。 他能感觉都深海鱼类的每一次甩尾，感受到深海暗流的每一次律动，感受到那无尽黑暗之下隐藏的生机勃勃而瑰丽多彩的时机，以及...这个已经将刺眼的探照灯照射过来的不怕死的潜水艇... 嘛，不过也好，这样褚歌也能比较方便的知道所处的位置了，无边无际的海洋上定位也是很困难的，就算是海神也没法在完全陌生的地方搞清楚究竟哪个方向是弦神岛... 于是褚歌脚下一个紫**法阵展开，然后就消失在了灯光下。 “艇...艇长！他...他...他消失了。”骤然消失在视线和声纳上的褚歌让负责观察的船员说话变得结结巴巴的。 “在找我吗？”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狭小的潜水艇仓中响起，直接下的所有人一哆嗦，负责掌舵的船员更是被吓的手一抖直接把方向打偏了，让潜艇出现了一个颠簸。 “咳咳，阁下是？”艇长此时也是头皮发麻，不过还是不得不顶上去，开口问道。 “我嘛，该怎么说呢，神明...嗯，还是说魔王更合适吧，那我的身份就是一个路过的魔王啦！” 不想报出弑神者身份的褚歌本来想说自己是神明来装一下逼吓吓他们方便获得情报，毕竟掌控着神明权能的他说是神明也不未过，不过刚说出口的时候褚歌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厌恶与敌视...那是属于弑神者的本能，所以褚歌后面才改了口。 “咳咳咳咳，那么...阁下来到我们灰鲭鲛号有什么事情吗...”褚歌的话让艇长一下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结果被自己的唾液呛到了，咳嗽了一阵之后才平复下来立即问道 “啊...我就是来问个路，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在弦神岛的哪个方位啊？大概距离有多少呢？” ...... “地形数据有不吻合的部分耶……就是这边，看得出来吗？” 在送走了问路的魔王大人之后，灰鲭鲛号继续进行着他们的工作，毕竟是接受了委托的事情，不能完成的话违约金的金额也是非常高昂的，所以虽然出现了意外的情况，但是工作还是要继续。 舵手指的荧幕上显示着经CG处理过的海底地形，以3D影像重现的，是过去调查中获得的地形数据，而粗糙的线框图是“灰鲭鲛”靠声纳取得的即时资讯。原本应该要一致的两种数据却产生了诡异的落差。 海底有一块宽度横跨数公里的些微隆起，这个区域距离之前褚歌所出现的地方已经很远了。 “看来也不像声纳受到变温层影响而失常。难道海底出现了异常隆起？” “不对……这块海域并没有火山活动的迹象。更重要的是，这种形状……简直就像某种生物一样……” “生物？” 哪会有那种蠢事——艇长瞪着脸色发青的舵手，口里冒出惊呼。然而，荧幕显示出的声呐解析图像在这段期间，仍不规则地时时刻刻晃动着。 那副模样看起来确实很像爬行于海底的生物。 全长达数公里的鳄鱼或蛇——甚至像是巨龙的模样。 “有这种生物还得了……未免太巨大了……这样简直……真的和神话里的生物一模一样不是吗……！” 艇长拼命说服自己，而在他的旁边，舵手突然发出惨叫。 随后，一阵爆炸般的激流扑向潜水艇。 伴随着海面下四千公尺水压而来的猛烈深海波—— 紧邻海底出现的强大涡流将“灰鲭鲛”摆弄得有如风中一叶，保护驾驶座的耐压壳体正吱轧作响地发出哀号。 涡流的源头显然不需多做确认。是来自怪物。沉在海底的巨大怪物微微挪身了，光是如此就让周围产生惊人的冲击波。 “确……确认有活体魔力的脉冲！这家伙……居然是活的……！” 拼命抓紧座位的舵手大叫。 全长达数公里的超巨型海中生物，太过背离常识而荒谬的存在。然而，那已实际出现在他们眼前，并散播着压倒性的破坏及恐惧。 “闪避……！紧急闪避！快点上浮！” 艇长忍不住大吼。然而“灰鲭鲛”的船体在海中受到剧烈摇晃，连分辨上下的能力都没了。紧急上浮用的压舱物已经分离，但在这波猛烈的涡流中应该几乎没有效果。 接着在下个瞬间，仿佛被某种巨大物体夹住的“灰鲭鲛”停下了。 船体随着令人发毛的震动而裂开，耐压壳体冒出怪异声响。 “超……超出耐压极限！船要压坏了——” “在这种水深吗……！” 舵手的惨叫让艇长倒抽一口气。“灰鲭鲛”的潜航深度极限在这个状况下仍游刃有余，尤其考量到乘员安全，耐压壳体设计得能轻松承受水深一万公尺的水压。“灰鲭鲛”这样的船体正逐渐被庞大力量挤扁。 “艇……艇长！” “难道……” 照亮艇外的投光灯被破坏，四周为黑暗包覆。在这之前，最后一道光芒照出的是整排宛如岩礁的无数尖牙—— 将潜水艇“灰鲭鲛”夹住的原来是庞然怪物的下颚。 “难道……我们是被它吞进去了……！” 艇长茫然嘀咕。 “要是那位魔王大人还在的话就好了...” “灰鲭鲛”的耐压壳体在这句话脱口成声前就碎散了。他们还来不及感受海水的冰冷，意识已沉入深邃黑暗的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