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世道人心
“走！” 横行终于开口说话了。 上官利龙、崔天浩、董猛三人精神一振，横行状态恢复过来了。 “四位，我有个提议，不知各位有无兴趣？”赖有仁终于表现了一回教士应有的庄严肃穆。 赖有仁的提议是，他哥哥赖有义副主教受萧机将军委托，欲组建一支以黑袍教会人员为骨干的精锐团队，作为机动力量，执行最艰巨的战场任务。目前，该团队的基本框架组建完成，急需大批有经验的高素质中下层军官世家弟子充实建制，横行四人是他们非常理想的人选。 当教士，赖有仁马马虎虎很不负责任，从事说客工作却言语动人恰到好处。 东海三省丢失业已成定局，赖氏家族在东海积累的丰厚家产全部化为乌有，两手空空回荣昌后，生计问题自然突兀出来。大巴里山再重干本行，已是不可能了，荣昌各地原有宗教势力也不会任由人抢地盘，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心高气傲的赖氏家族从没想过。 搞一个团队的建制，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无坚不催的劲旅，将宗教世家逐步转变为军旅世家，显然对赖氏家族来说，是一条切实可行的路。 赖有义未雨绸缪，为家族未来发展定下大计。 苦心经营东海教会十几年，东海黑袍战神教士基本是赖氏家族的天下，就算不姓赖，不是赖家姻亲弟子，也断少不了瓜葛联系。 设想一下，如果一个团队里每一个连队里至少有一名魔法师、二名黑袍教会人员、一名白袍教会人员，这个团队的战斗力会有多么恐怖！ 赖氏家族就有打造如此恐怖团队的能力！ 相对于配备一个团队绰绰有余的魔法师黑白袍教会人员，赖氏家族严重缺乏优秀的中下层指挥官，更急切需要有能力出色的参谋人员。 当然，赖有仁很婉转说，能打会拼的悍兵猛将，赖氏家族有的是，水平低于狂豹军黄善学、赵平的，他们根本不考虑。 横行的情况，赖有义通过某些人非常了解，甚是渴望他能加入到光明神之惩罚团来。 哦！赖有仁补充说，对于世家弟子上官利龙、董猛、魔法学徒崔天浩，我们一样热烈欢迎加入。 话说得漂亮，上官利龙、董猛、崔天浩心里却自知，之所以邀请三人，完全是看横行面上，表示出来的诚意。 身为搭销的猪头rou，上官利龙、董猛、崔天浩三人一点不自卑难过，反倒有些兴奋。 光明神之惩罚团，听听名字多气派响亮！看看赖有义副主教对人选择之严格，想想团队令人恐怖的人员编制，这样的团队，身为想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搏爵位的世家弟子和魔法学徒不千方百计挤身其中，岂不是错失良机！ 赖有仁骄傲说，光明神之惩罚团刚刚组建不久，前二天小试牛刀，重创了东丽两个山地军团连队。而且纵使战神山脉积雪覆盖战备通道，东海三大军团全体战败打残，光明神之惩罚团完全可以凭能力从战神山脉里杀出一条血路回荣昌！ 之所以到现在，光明神之惩罚团未有行动，除了求才若渴的寻觅各类人才外，赖有仁扔出重磅炸弹说，更重要的是萧机将军也是赖氏家族姻亲，光明神之惩罚团做好了准备，万一战神山脉局势无法收拾，强行带萧机将军杀出战神山脉，让他来当光明神之惩罚团第一任团长。 没有一个渴望人生有所作为的世家弟子和魔法学徒能抗拒赖有仁话里语中的诱惑，上官利龙、董猛、崔天浩三人用哀求渴望期翼的眼光死死盯着横行，等待着他口中的光明神之裁决！ 横行昂起头来，任满天的雪籽打在脸上。 “横公子，请你相信赖氏家族的诚意，我们愿意与军山横家的血脉更亲密！”赖有仁继续说：“赖氏家族历史虽不悠久，但我们和很多著名的世家一样，愿意为有德有能者提供广阔的空间，共荣共昌共享福祸安康！” 若赖有仁的话是对上官利龙、董猛、崔天浩三人讲的，他们多半会感动得涕泪齐下，当场削发断指发誓效忠赖氏家族了。 可惜主角是横行，上官利龙三人干着急瞪眼没用，今天没有他们表现的机会。 “谢谢，真的很谢谢！”经过高翔古宇柯教授两次诱惑后，横行沉着了很多，他说：“抱歉，我答应过尤康利少校，要多带几个搜察三中队的弟兄回家！” “横公子，我理解您的心情！”赖有仁脸上看不到一丝沮丧表情微笑说：“时间会证明我们诚意，光明神之惩罚团永远会为四位敞开！” 上官利龙、董猛、崔天浩三人同时被冻僵了！ “走了！”横行说：“不愿跟我走，去追赖有仁好了，他没走多久，走不多远的！” “人家肯要我，早去了！”董猛嘀咕说。 “你干点让人家要的事好了！”横行说着，迈步开走。 上官利龙、董猛、崔天浩三人牢sao满腹，动作倒是不慢，只要跟着横行，纵使失去这次，说不定下次还会有搭猪头rou的机会。 “利龙，等会，去找黄善学问问，我们再积多少功劳会得到空骑指标！”横行说：“七七八八小功积了几个，应该不会差得太离谱！” “好！”上官利龙满口应了下来。 迎面一群搜察三中队队员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横行边说边走，没注意险些撞在了为首的人身上。 “横行，站住！”为首姓于的分队长一把揪住横行说：“你说清楚，早上战斗怎么回事？” “干什么？”董猛抢前一步，抖开于分队长的手，怒说：“你要干什么？” 随于分队长来的人，忽一下将横行四人包围了，人人脸上是一种冷漠陌生的神情。 横行惊异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早上还并肩战斗生死与共的战友会这副表情对他？ “姓董的，你想干什么？”于分队长反问说：“想动手吗？” 上官利龙一拉横行，让他和崔天浩站在一块，与董猛两人做出了前后保护姿态。 横行做了手势，让众人冷静下来说：“大家有什么事，慢慢说！” “说什么，跟你这个东丽谍报有什么好说的！”有人在人群中嚷嚷。 横行脸一下惨白了。 “刚才谁说横行是东丽谍报，站出来！”董猛怒吼：“我要以南阳董家名义起誓，他若不收回话，我要和他生死决斗！” 董猛的话不仅没压住场面，反让更多人找到发泄途径。 “南阳董家了不起吗？我怎么没听过？” “世家弟子有什么，战神山脉躺着喂野狗的多的是！” “瞧他那德性，以为自己什么人！” “决什么，大家一齐上，砸扁他！” …… “兄弟们静一静！”于分队长一扬手说：“先听我说几句！” 人群慢慢静了下来。 “横行，你不能否认，刺杀尤康利少校的东丽谍报亲口供认你是他的同伙，对不对？”于分队长说：“而尤康利少校战场上死得很蹊跷，你是有嫌疑的，对不对？” 提及尤康利少校，横行心里一阵内疚说：“尤康利少校是我误杀的！” “好，横行，既然你承认是自己误杀尤康利少校，那么你自己想想看，这两件事合在一起，能让人不怀疑你？”于分队长脸上一喜说。 “横行是不是东丽谍报，那是军法处监察处的事，于你们有什么关系？”董猛见势不好说。 “此事当然要让军法处监察处来调查取证落实！”于分队长说：“我们现在不正是要解除横行的武装，送去军法处监察处吗？” 横行一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横行，我想你愿意用行动证实自己清白吧？”于分队长边说边暗示几个人动手捆起横行来。 横行心中苦闷无比，束手待缚。 上官利龙飞快扫了围观众人一眼，有兴灾乐祸的表情，有洋洋得意的表情，有泄愤出气神情，有怜悯叹息神情，却没有一个是悲愤痛恨的，而且这些人比较眼生！ 就在横行将要被捆上的一瞬间，上官利龙果断出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身边喝：“你们根本不是要送横行去军法处监察处！” 围观人群为这一变化而怔住了。 “对！他们是来泄怒，发怨出气来的！”崔天浩大叫：“横行是不是东丽谍报，本来是秃子头上的蚤子——明摆着的！” “胡说！”于分队长脸一变叫：“我们与横行有什么怨恨？” “横行，你看，这里的人全部是跟着黄善学放火烧山的人，没有一个是和我们拼杀到山崖顶的弟兄！”上官利龙说。 一个激凌，横行终于反映过来。 功勋爵位动人心迷人情乱人性！ 一看横行表情，知他醒悟过来，于分队长撕下脸来，恶狠狠说：“姓横的，你这个阴险卑鄙jian诈的小人，尤康利少校不给你报功劳，你就佯装失手误杀了他！还故意做人情，让上官利龙去支援奋勇军洪靖，私下卖人情，让他夺去本属于搜察三中队全体的杀东丽九级魔法师的功劳，害得我们不仅爵位得不到，而且连荣昌也回不了！” “弟兄们，全怪这个阴险卑鄙jian诈的小队长横行，让我们失去本来属于我们功勋爵位和空骑指标！”于分队长极力鼓诱惑：“弟兄们，恩怨要分明，我们拿他怎么处理？” “揍他！揍他！” “打他！打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们四个！” “杀了他们四个东丽谍报！” …… 随着一声赛过一声的狂喊狂叫声，人群狂热造成了情绪失控，很多人手按上了武器，一场流血冲突看来不可避免。 上官利龙、董猛、崔天浩三人成品字形将横行保护在中央，坚定神情表明在他们倒下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横行。 “扑嗵！” 横行一下跪倒在地上，眼睛里两滴泪珠悄然泪下，口里喃喃念：“尤少校，你是让我把这些人带回家吗？” 在于分队长声嘶力竭鼓动声中，人群最后一丝理智丧失了，各种武器举了起来。 “所有的人听清楚了，谁伤害了横行一根汗毛，我一定杀光你们，绝不留一个活口！”刘相西中尉大嗓门压倒一切声音直震各人耳膜。 “各位弟兄注意了，刘相西中尉从不开玩笑，他言出必行！”楚光明中尉接着说：“你们已经完全被包围了，请各位弟兄收起兵器，从东南缺口走出，凡服从命令者，我们将不会予以攻击，只当一场玩笑！” 人群果然发现，黄善学、楚光明、刘相西、赵平四个各带一小队，将人群围住了，且已摆出攻击姿态。 两方都是匆忙赶来，皆只带了随身兵器，没几个人穿了盔甲。单从人数上说，于分队长方面还占了多数，但气势方面远不如黄善学等人了。 急躁也好冲动也好，事情一旦发展向大规模械斗，任谁都要认真仔细考虑一下。 “弟兄们，你们想想，山谷里，是谁逆转了局势，击败了东丽山地军团，拯救了大家性命？是谁提出伏击东丽山地军团计划，让我们大获全胜，人人有功，东丽山地军团横尸数百具！”黄善学质问：“你们扪心自问，相不相信横行是东丽谍报？” 人群的躁动狂热情绪迅速消退，很多人开始思考。 “尤康利少校确实是横行失手误杀的没错，可不仅我在场，还有几十名弟兄在，大家亲眼看到这是一场令人扼腕痛惜的悲剧！下面，我希望你们听清楚尤康利少校的遗言！”赵平提高音符说：“横行，原谅我的自私吧，我是想让你多带几个弟兄回家！” 人群中有的人开始垂下头垂下了兵器。 “我知道有些弟兄对横行最后没有斩杀东丽九级魔法宗师有怨言有不满，可你知道我们早上是怎么样战斗怎么样拼杀的吗？”楚光明说。 “有的弟兄很气愤洪靖他们抢了我们搜察三中队的桃子，认为横行与洪靖是朋友，故意帮忙！”黄善学说：“我告诉你们，清靖的奋勇军六大队人十二中队出发时有八十九个人，最后能冲到山顶抢功的人，连洪靖在内只有六个人，其中没有一个平民没有一个小队长以下的人！为了六个人的功勋爵位，有八十三个人用鲜血和生命给他们做垫脚石！或许你们有人认为值得，可我提醒你们的是，横行他照做的话，站上山崖顶的，他肯定会有份，而你们大多数人是望一眼东丽九级魔法宗师的可能都没有，全会成为垫脚石！” “我身边的弟兄们全参加了早上战斗，他们对横行的表现最有发言权！”楚光明说：“听一下他们的说法吧！” 围着横行四人的人群大多数人为黄善学、楚光明的话打动，流出懊悔的表情。 “放了横公子，我们想回家！” 有一名队员大声疾呼。 “对！放了横公子，让他带我们回家！” 近五十个声音同时吼叫起来。 围住的人群已经开始有人往东南缺口处走去。 于分队长从始自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崔天浩眼睛死死盯住他，里面饱含的杀气和怒火，让他深信只要一开口，崔天浩的魔法攻击立刻会发动。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蠢货大脑是不是进水了！”刘相西骂说：“搜察十二个中队中，你们随便打听，除了三中队外，有哪个中队人员不换了好几批？死伤那么大，他们得到了什么功劳吗？没有！他们得到过空骑指标吗，没有！再看看，你们自己干了些什么？有些人山谷里打了一场伤亡不太大的遭遇战，伏击东丽山地军团是山地步兵一一七团出的力！严格说，你们什么没干！可想想你们得到了什么？死伤的人得到空骑指标，全中队二次嘉奖，最少的功劳簿上都有了一份不小的功劳！早上的战斗，虽然尤康利少校阵亡，东丽九级魔法宗师让人抢了桃子，可谁也不能抹杀我们搜察三中队的突出表现，表扬嘉奖功劳又会人人有份！特别是你们这些只拿着火把烧烧山什么风险没冒的人，不觉得功劳来得轻松惬意吗？” “闹吧！跳吧！吵吧！将横行赶跑了心伤了，你们高兴了是吗？你们统统可以到第一线去和东丽人真刀实枪干了！把聪明才智能力本事全拿出来，有横行帮你们攒的功劳垫底，你们只要再立几个象样的功劳，就可以痛痛快快乘空骑回家了！”刘相西连挖苦带讽刺说：“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家人的累赘，都有横行一样的智慧，都有黄金战士的身手！” 为了最大限度将经验丰富战力强大的有功官兵们留下来，东海军政代理长官萧机特别颁布命令，空骑指标在确认当事者完全自愿情况下可以转让，当然此转让仅限于因战功获得范围内。 加入最危险的搜察队，有一部分人是为了立功勋搏爵位，但更多的人是为了父母妻儿亲人来拼杀奋斗。责任越大，压力越大。看到战神山脉里下起雪，前途已临绝境的人们难免急躁失常，再经有心人恶意挑拨，说横行有意让洪靖抢功，至使众人丧失最后一线希望，因而找横行讨公道算账的事。 不是每一个搜察队员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二百多人中仅来了六十多人就是明证。 尤康利少校对外压制横行功劳，对内并没让人禁言。 搜察三中队人人几乎知道，横行是尤康利少校的智囊，两次大胜皆是他的手笔。 有心思的人自然会在心里算账。于分队长一带人离开，有十多个人分别去向黄善学等人报告情况。 黄善学、刘相西、楚光明、赵平才能及时带人求援。 理智一点一滴回到了围住横行的人群头脑中，他们渐渐觉悟为人当刀使了。 横行击杀了东丽九级魔法宗师又怎样，黄善学讲得没错，功勋爵位只会是横行和参加者的；跟他们这些远离战场中心的纵火者会什么关系？萧机将军再大方慷慨，也只会给搜察三中队队长们记上一功，普通队员能得到很有限。 于分队长气愤烦怒，是他身为分队长，分得肯定不少，加起来有望可获得空骑指标。可普通队员有什么抱怨的，功劳是少点，问题是风险一点没担啊！ 教训修理横行容易，坐着拣功劳的事可难了！ 想到此，很多人心生寒意。 尤康利少校死了，他们这样为难折磨横行，以后会有谁肯为他们出谋划策？ 脚长在人家身上，横行有本事才能，战神山脉里部队多的是，哪儿不能去？ 围住横行六十多人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根本连东丽人的面都没见过，功劳簿上就记了两笔。他们原本打算乘空骑回家前，最好是不见东丽人的面。 没有了横行，这个打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吗？ 越来越多非善意的目光落在了于分队长身上，让他哆嗦了起来。 喝水不忘挖井人，有人推自己进火炕，搜察队员们会铭记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