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斗法
爷爷的脸色本来就很难看,听见那声喊后更是变成了猪肝色,也不继续往下喊了,直接抓起事先插在神桌上的一把尖刀,对着闯进我家来的那个男人就是一刀猛刺过去。 我妈和我同时“啊”地尖声大叫! 我算是有见识的了,虽不知是幻是真,至少见到过李三大爷夫妇俩那被肢解的尸首,但现实中当面人杀人的场景,却还是头一遭,那种惊恐绝不亚于我第一次见到鬼。 我妈更不必说,听说过的东西肯定不少,但据她说,这一生中别说鬼,连死人尸体也未曾见到过,又怎能受得了如此的惊吓? 那一幕确实惊人,因为面对爷爷快速的一刀,中年男人没有丝毫闪避,只一脸茫然地,任由爷爷的尖刀在他的肚腹直没入柄后,嘴里才轻声哼了句:“无上太乙三清大天尊,急急如律令!” 爷爷把尖刀抽出来,转头大声对着我和刘青玄吼道:“礼成!” “王师侄,这礼并未成!”中年男人明明被爷爷一刀刺了个对穿,而且爷爷的刀身上还有血在“嘀嗒”下掉,可他身上却不见有血涌出,还没事般地对爷爷回话。 反而是从我家厨房抬着一碗菜走进堂屋的赵宗义大哥,“唔”地闷叫了一声,接着便看见鲜血从他前胸后背喷出,将那碗菜一扔倒在了血泊中,没扭动两下便趴在那不动了。 爷爷也看见了,从怀里拿出一道符纸,往还滴着血的刀身上一穿后,左手捏了个手势,脚下踏着不规则的步子慢慢上前,继续朝中年男人刺去。嘴里还用怪怪的调子唱道:“道法先师创,道心弟子掌,道义天地评,道果自然赏……” 中年男人还是没让,不过这次他没等我爷爷的刀刺到身上,便跟着爷爷最后那句一起唱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同时还伸手过来,轻轻巧巧地把刀身抓在掌里。 爷爷那把尖刀很快,要不之前那一刀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了。可中年男人抓住刀身时,爷爷立即就动不得了,还是等那人自己将刀身放开,爷爷才“腾腾腾”地退身回来。 “王师侄,你虽然是道童子,但你才在茅山呆了多长时间?”中年男人冷笑着说:“你难道忘了,我可是茅山黄、蓝、青、白四大真人之首,就凭你一个茅山叛徒,也想在我面前动刀?” 除了刘青玄外,我们都惊在原地没动!一来是赵宗义无故自毙,再者听中年男人的口气,他就是自称比我爷爷还大几十岁的黄真人,可从外表上看,他看起来明明跟刘青玄年纪差不多呢! 爷爷没回应,见自己伤不了黄真人,把尖刀往神桌上一插后,直奔向倒在门边的赵宗义,扶起来查看他的伤情。 刘青玄把我往后拉了一下,又把我父母拉过来身后,上前冷着脸回了句:“自称真人,却干着控鬼害人之事,茅山两千年的威名,莫非就是靠自相残杀来赢得的?” 面对指责,黄真人反唇相讥道:“鹤鸣山正一教这些年威名不见,想来便是因为教众整天想着儿女之事,这才断了两千年的传承。我身为茅山真人,可不能让我茅山也和鹤鸣山一个德行。” 刘青玄不再回嘴,他对黄真人好像颇为忌惮,咬破自己右手食指后,在左掌上画了个太极的图案,看样子是要使什么法术来对付黄真人。 黄真人却视而不见,转头看着我爷爷轻斥道:“王光良,这个无辜之人是因你的术法而死,恭喜你又多得了一道因果。” 爷爷把眼见已经死了的赵宗义尸身放下,愤怒地抬起头回道:“黄师叔,当年茅山大劫,全靠我和珞颐师妹请来清源妙道真君上我师父rou身,又得先师大义舍命相助,这才安然度过劫,否则你们全都伏拜十殿案前了。现在你却恩将仇报,要置我王家于绝路,难道就不怕历代祖师责罚吗?” 黄真人的修养倒非常人能比,无论爷爷对他动刀还是动嘴,始终都没有被激怒,只淡淡地回应:“祖师只责有罪之人!我们今天来找你清理门户,便是受祖师之命。你只顾搬出自己功劳,却对茅山养你育你闭口不谈,岂不是更不知感恩?你的功劳自有天道在看,就算此时搬出来,也难与你之过相抵,最好的选择是去地府找云路师兄忏悔,也许还有轮回之路!” 爷爷站起身来,带着怒笑慢慢走向我爸妈,缓缓说道:“清风,婉清!因为我的原因,这些年没让你们过上一天安心的日子,为父愧对你们呀!但今日珂儿和青玄的婚事已成,王家道童受天谴之命已然全部逆转,往后王家总算是安宁了。但你们一定要记住,祖宗牌位上千万不能留我的名,我这一支王氏,你夫妻俩可算作始祖。” 我不懂爷爷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爸妈听过后都是泪流满面,一齐向爷爷点头跪下,就已泣不成声…… 刘青玄没什么反应,只一脸警惕地看着黄真人。我见父母下跪,也跟着跪在了爷爷面前。 爷爷上前一步,把我扶起来后,一脸慈爱地叹道:“珂儿,以前爷爷不让你爸妈跟你说家事,怕的就是引起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注意。但该来的还是来了,希望今后无论你遇到什么,都要学会坚强!最重要的是,永远也不能忘了本心,特别是于亲、于情、于恩、于善这几方面。” 听他的语气,竟有种要永别的意思,我忽然理解爸妈为何为哭了! 我没哭,而是看着爷爷倔强地问道:“爷爷,你不是说青玄加上你这道童子,不怕上门来欺负我的人吗?你俩联手呀,别什么都只顾着我!你叫我不忘本心,我的本心就是我们全家平平安安,永远生活在一起!” “傻孩子,我那块凤血红盖头白给你了?”爷爷刚要答话,门外那冯珞颐嘲讽的声音又再响起,这回她是直接对我喊话,质问一声后接着说:“你爷爷早已不再是什么童子了,要不哪来的你们?一个连祖宗信仰都敢背叛的人,你还不相信他是在利用你吗?” 我感觉这冯珞颐很是邪门,之前在我房里她解释说是灵魂出窍,但现在她一开口便有阵阵空空洞洞的“咿里哇啦”鬼叫声,而且还有非常冰冷的寒意随之袭来。 之前她在爷爷给我们喊礼时嘲讽爷爷,爷爷没有回嘴,而是攻击黄真人。此时她再次出声,爷爷却不怒了,只长叹了一声:“珞颐师妹,当年我自知大家都是道童命,注定有缘无份,所以才屡次拒绝于你。但你我心意互通,此时何苦跟他们一起来为难我呢?”
眼前白光一闪,冯珞颐忽然出现在爷爷身边,在爷爷猝不及防之时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冯珞颐的身影仍旧一点也不虚幻,如果不看灯光下的影子,我真的无法辨别她是真实的人还是只是一道灵魂。但她打在爷爷脸上那个耳刮子看似很重,却没有半点响声,而且她的手掌好像还穿过了爷爷的脸,这样看来的话她又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爷爷应该是早就知道她的情况了,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转头看着黄真人道:“黄师叔,我知今天自己讨不了好了,你想对我如何尽管划下道来,要是你不为难我的家人,那我就任由你处置。” 黄真人先对冯珞颐笑道:“珞颐,王师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你最清楚!不会被他的虚情假意打动吧?” 冯珞颐一脸恶毒地看着我爷爷,嘴里应道:“黄师叔放心,我不会对一个负心之人仁慈的!要是我的心没死,也不至于把凤血盖头拿给这道媳妇,让她看清谁是正道了。” 黄真人对她的应答很满意,点了点头后看着我爷爷说:“你以为你还有得选择吗?好歹你也有几十年的修为,何曾见过天道跟人谈条件的?” 爷爷在冯珞颐回话的时候,脸上便有些痛苦,见黄真人如此强硬,便也不再多说,右手捏了个手诀指向天,左手掏出一方白布,蹲了个马步的样子,嘴里急速低念道:“无上昊天金阙大天尊,无上南极长生大帝赐白锻,容吾拿来扫四平。上扫天煞归天界,下扫地下入幽冥,又扫天压归天去,再扫地压归地尘,道压归道鬼压退,若有同门要压吾,准吾一扫化灰尘。” 这回黄真人总算不再无动于衷了,爷爷开始念叨的时候,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小小的拂尘,嘴里也在低声念叨。 刘青玄也跟着抢上,等爷爷念完过后,把他左掌上的那个太极图案印在爷爷后背,大声吼道:“所有邪法先师、荒山野道都来吧!” 爷爷和刘青玄的这个配合我看不懂,但刘青玄的手印上前时,那些鬼叫声跟着大作,像是有千千万万的鬼魂在受刑一般!就连冯珞颐也在跟着惊叫。 叫声只有短短几秒,接着便跟着冯珞颐的身影一起消失。 他俩露的这一手似乎很厉害,但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黄真人在那挥一下拂尘,我家堂屋里便多出两个身影,他刚才连挥了十下,来到我家堂屋的身影便有二十个。 那些身影都是半透明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人!他们或拿竹简身穿长袍、或披盔甲手执刀剑,长相也有和善有凶悍。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黄真人召来的身影,都是一出现后就用冰冷的眼光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