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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翻天无非弹指事

    一个人做到了郡公,还可以做什么?

    除了皇族可以封王,郡公,就是一个人仕途的终点。

    所以,郡公,就应该一辈子躺在那里,混吃等死。

    郡公的儿子,也应该一辈子躺在那里,混吃等死。

    但宿行哲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到处收拢人心?

    找个老婆,偏偏是手握重兵的金平乡侯石纶的女儿?

    连上茶楼找个座位,都要先问一声“可否?”

    手下几个随从,都要勾肩搭背?

    天地岭一个破落寨子,都不忘给人留下买粮过冬的金饼?

    昭武郡的百姓,至少有一半都知道宿行哲是个没心没肺的好人?

    ——因为他有野心!

    ——因为昭武郡公宿承东有野心,所以宿行哲才有野心!

    有野心,就一定有需求。

    有需求,就一定可以利用、可以交换、可以要挟。

    ——这才是陈绍庭顺便结交宿行哲的目的。

    在昭武郡,宿承东很客气,一定要以兄弟相称——逼的陈绍庭和宿行哲结拜了兄弟,才肯换了“贤侄”的称呼。

    宿承东的公爵府很破旧,生活很俭朴,据说钱都用来周济平民了——他办了孤老院、孤儿院,还办了许多商行、脚行,遍布了各个地方,让生活没有着落的人有了口饭食。

    陈绍庭暗自猜测——“或许还养了不少兵,这钱才会用得这样快法……”

    在宿承东很大、很破旧的厅堂里,陈绍庭一面聊天,一面顺便说了四句话。

    第一句:“九峰郡已下,大元郡指日可破——现在就应该已经破了,北江省孤悬欲外,必然要依附一方……”

    第二句:“偶尔得到消息,桓阳国兵甲已备,准备入侵万华国,打通到始洲的道路……”

    第三句:“原曲江国苍岩公邱昌,已有不臣之心,据说连燕国的国号都起好了,立国后可能要侵入梁化……”

    第四句:“文家和邱昌有些渊源,或许不能阻止他收复失地,但可以保证他不出鸭婆关。如果宿承东能够做主,可以和万华缔结盟好,甚至共抗桓阳国的入侵……”

    宿承东听了,就开始想——如果这四件事发生,那么作为万华国皇帝的雷谦峰,在刚刚拓地数千里的情况下,会做些什么?

    ——当然是在桓阳国方向加以收缩,然后将始洲两省稳定下来。

    不然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反惹来了桓阳国入侵,这皇帝还有什么功绩,什么面子?

    皇帝既然会这样做,那么宿承东就可以做三件事。

    第一件、战乱之际,面对桓阳国的强敌,坚持血可以流,寸土不可失,刚好可以提升自己的威望。

    第二件、既然始洲之地要得而复失,那么他这一派系的人,就先要撤回来,败军之名,让别人去承担。

    第三件、国土危难之际,石纶这个老将出马,击破桓阳国入侵。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大臣可以退缩,皇帝不可以退缩。但换了一个时机,也有可能皇帝想着退缩,大臣却能要硬顶着皇帝上。

    所以,等到三月二十三,关于北江省可以拉拢的消息,宿承东就已经送到了雷谦峰的面前。而到了三月二十七,石纶关于桓阳国正厉兵秣马,准备入侵,请求把江磊成调到北线防御的建议也送了过来。

    江磊成是石纶一系的人,打了一年半,才打下半个梁化省,这办事很不力啊……

    现在他人一走,雷谦峰的人过去,马上收归了整个北江省,这就是大功!

    “打架你来,摘桃子我来……”雷谦峰嘿嘿一笑,果然就将自己的亲信调了过去,让江磊成去了北线——“桓阳国入侵不入侵还不知道……”

    “他们不来,你就给我坐冷板凳,挖脚底心……”

    “他们来,先期攻势必然猛烈,正要你这样经验丰富的将领挡着……”

    “我甚至还可以让一些地盘,和桓阳国先谈判,等稳定了始洲再说……”

    “嘿嘿……等到磨得差不多了,我的人自然会过来取得大胜!”

    “到时候损兵折将、失地落城,全是你的错,夺回故土全是我的……”

    雷谦峰是越想越高兴,禁不住嘿嘿地笑出声来……

    陈绍庭并不急。

    他足足在昭武郡盘桓了七天,白天就是和宿行哲一起游山玩水,晚上就一个人在静室内打坐炼气。弄的整个房间都是香喷喷的,据说等他走了,这个房间还留香七日。

    七日之前,陈绍庭每日烧炼左右各两处窍xue,七日之内,每日烧炼左右各三处窍xue。所以,等到他离开昭武那一日,连同原先的手太阴肺经十一个窍xue在内,已经将两条足阳明胃经炼到了小腿中部的条口xue上。将十二正经的三百零九处双xue,烧炼了足足七十对。而且神魂依然饶有余裕,足够他继续转换百来处窍xue。

    他此时又多了一双藏窍——曲池xue。便将十六道百鬼换了过来,原来的神庭藏窍,就空了下来。

    ——这些藏窍,随着位置的不同,法术的使用也有差别。

    一般来说,愈靠近肢端的,出手愈快,往往储存发动突然、但不需如何控制的法术。愈靠近身体的,反应愈速,往往储存防护类、或者象辛羊刺等密集类法术。而象曲池、阳陵泉之类在四肢中间的,就可以两者兼顾,持续力和反应力都可以满足,多用于储存较大型的法术。

    从昭武到平石郡,一千三百余里,本来若是昼伏夜行,竭力奔行,陈绍庭只要三天就能到达。但一路看山看水,缓缓行来,却化了十来天,直到四月初七,才刚刚过了鸭婆关。

    这一个多月,可谓过得写意之极,陈绍庭在路边一个茶棚子里坐下,路边就是白沙河无声流淌,远近山峦,红花绿树,一片锦绣。

    坐不多久,远处忽然人喊马嘶,挤挤攘攘来了一大群人,当先还有快马开道,沿途高喊:“镇东大将军在此,行人速速回避!”

    陈绍庭听他一喊,脸露微笑,知道宿承东的手段起作用了——来的,正是万华国镇东将军井瀚。

    人马络绎不绝,缓缓通过。

    陈绍庭暗暗留心,发现随身甲士只有二百,带的奴仆侍女,加起来也有二百,另外还有十来辆舆车,里面明显坐的乃是女眷——这位镇东将军,倒是带足了开衙建府的人马。

    “此地有个茶棚,我等不如歇息一二,喝两口山间苦茶……”

    井瀚竟然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看他武功,倒也有阴阳阶的修为。面白微须,举止从容。陈绍庭打眼望去,却见这人刚好将手指往茶棚指来,随即就有几个甲士进入了茶棚,先行查探。

    茶棚中原先只坐了五六个人,见状纷纷走避,陈绍庭也不愿惹事。也随即起身,会了茶帐,欲待出门离去。

    此时,井瀚身边一个长须男子,看着陈绍庭忽然双目一闪,拉了井瀚一把。

    井瀚一愣,立即向陈绍庭拱手道:“这位兄台,且请留步!”

    陈绍庭停步,就见那男子口唇微动,似乎向井瀚说了些什么,看到口形,正是“炼窍”两字。井瀚顿时满面春风,向陈绍庭道:“在下带了这许多兵士,走路鲁莽,不想竟然扰动了尊驾清静,实是罪过……”

    “兄台想必乃是世间奇人,呵呵,如今春光甚好,兄台若是不弃,还请坐下来盘桓一二,也好让井某赔罪。”

    这位井瀚井将军,不出几个月,就要变成一个死人。陈绍庭如何会和他攀什么交情,略一拱手,正要随口推托几句,旁边忽有一人高声大笑道:“春光将尽,还有什么可以盘桓,不如去休!不如去休!”

    此言一出,陈绍庭、井瀚和那长须男子都是眼神一厉,转首望去——竟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这人满脸污垢,也看不清面容,两脚尽赤,两条裤管一长一短,露出了一只脚杆,迎面骨上脓血淋漓,估计是被什么野狗咬的,伤口已经腐烂发臭。

    见三人狠狠看来,这乞丐却仿若不知,眯着双眼,抬头看了陈绍庭一眼。

    他刚才一句,看似说的春光将尽,但又有点破井瀚前途渺茫之意——这一局,根本就是陈绍庭参与布置,心虚之下,瞳仁紧缩,也将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这个乞丐。

    此时刚好过午不久,日正当中。

    他一眼看来,也觉平常,但陈绍庭和他双目一对,被他眼中反射的日光刺了一记,顿觉眼前白茫茫一片,这一霎那,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待再仔细看时,这人却还是一个乞丐而已。

    井瀚平白无故被他讥嘲一句,面容一板,正欲训斥几句,却也吃他眼中guntang的日光反刺了过来,双目一阵酸痛,忍不住就后退了半步。

    这乞丐一看之后,随即低头,嘿嘿笑道:“少年人好大的手笔,嘿嘿,若想看些有趣的事,便跟我来吧……”

    音犹在耳,眼前这人忽然不见。

    若不是路边的一架稻草上还留着个屁股印子,几片草叶下,还留着乞丐吃剩的饭粒,就简直如从来就没过这个人一般。

    井瀚整个人都吓得傻了,忍不住又后退了两步。他旁边那个长须男子也是一脸茫然,右足斜跨,却是拦在了井瀚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