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所求
“我近几年收了两个徒弟，一直居住山林之中，平时倒还写意。只是前段日子一场暴雨，附近的一条小溪改了道，将我经营的那一处道场给冲了个七七八八……” 他说的，自然也是事实——云成龙乃是元替阶的散修，若无大事，自不会和族人呆在一起。 他那修道的地方，却是去年夏末就给冲毁了，只是云成龙当时倒没想着要来求董壮己，而是择一高处，随意安顿了下来。 云成龙说得愁眉苦脸，又道：“我那地方道路隔绝，连叫些人工也是没法进山，因此索性来你这儿，一则看看你这个老朋友，二则取几道‘驱神符’回去，将那条溪流改个道，加固一下。” 对云成龙的话，董壮己也没起什么疑心——所谓“驱神符”，也是七十二杂符中的一种较为高级的符箓，可以驱使一些城狐社鼠、六丁六甲，乃至山神土地给自己办事。 云成龙虽然修炼多年，但毕竟还是元替阶的凡人，让他一个人将一条溪流改道加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偏偏他们这些散修，七十二杂符中各人精擅不同，大家对自己所学，也是各自敝帚自珍。董壮己也知道这驱神符，云成龙确实是不会的。若是逢上一个不错的修炼之地，这么不辞辛苦，跑上一趟，来找自己要几张驱神符，也是极正常的事。 因此董壮己听得这事，一脸黯然道：“唉……这就是咱们散修的苦啊，若是咱们有幸能入了宗门，哪里会有这等麻烦……” 这驱神符虽然是高级杂符，却也只有散修才会修习。因为你若是宗门子弟，随便到哪里，只要拿着牌子吆喝一声，就有无数后天神灵过来帮忙，作你家的苦力——这些神灵，若要得个正位，都要宗门老祖的敕令。碰上宗门子弟，拍马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要什么驱神符来拘役差遣。 云成龙想起当年自己机缘犹在大哥云成风之上，得的乃是先天神明窍，走上了修道这条路子。但如今云成风已经成就金丹人仙，自己却还在元替阶徘徊不前。一张脸，更是老得不象是人家的四弟，反而象人家的四叔了，顿时脸上也是一副****了的模样，难看得要命。 两人这么相对默然，自怨自艾了一番，董壮己才一拍额头一笑道：“哈哈……我们都这样了，还埋怨个什么劲？如今你我久别重逢，且坐下聊上一晚再说……” 随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的茶叶清洗了，又重新续上水，放在旁边的火炉子上热着，开口促狭地笑道：“这才来的几斤秋茶，明日就要落入你手，哈哈，今夜我便尝上个痛快，来，咱们喝茶慢慢聊。” 此时，新月已有半轮，正好月近中天。小院中董壮己刚才所施展的取月符效果也还在，照的庭院一片锃亮。两人相对坐下，董壮己见刚才取出的那本《酉阳杂符经》还放在一旁，就随手拿了，放入了怀中。 这下轮到云成龙奇怪了，问道：“咦？你这一本《酉阳杂符经》平时藏的象什么宝贝似的，今儿来的莫非也有修道的嘛，竟值得你拿这本压箱底的书出现摆显，也不怕人家盗了去嘛？” 他这么一问，董壮己便心中一慌，两道鹰眉一挑，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呵呵，这取月符时常有人来求，我平时画好了，便都夹在这书里，故而顺手拿出来了。这些都是凡俗之人，便是将这书送给他们学，只怕都有许多不屑，我又去担心这么多干嘛？” 董壮己这么一解释，云成龙却起了疑心，暗道：“你唬谁呢？平时都把这书当宝贝似的，每每我一来，就藏的远远的。来的若不是修道人，有着互相交流的价值，你拿出来干什么？” 想到了这里，云成龙不由得吓了一跳：“不对，我和董壮己相交多年，他也从没和我互换符箓的时候，莫非来的这个修道者和他关系非凡？” “妈的，他百般掩饰这个修道人的消息，莫非想对我不利？” “他为什么如此？不会是那小子口风不严，身上有宗门传承的事情又给别人知道了吧？” “嗯……有可能！那小子年轻得紧，做事能有多少老当？董壮己乃是地头蛇，知道了我们谋算的事情，大有可能！” 他这次来始洲，本身就有许多鬼蜮，此时疑神疑鬼之下，立时就偷偷将神魂内的一枚“疾剑符”运作了起来。 脸上笑眯眯的，话却说得甜美：“唉……董兄啊，你可还记得三十余年前我们初次相遇，也是这么一个夜晚，哈哈，你打伤了一只金钱豹子，却落在了我的手里，两人还因此差点动起手来……一转眼，却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云成龙一边暗作随时动手的准备，一边眼露憧憬，露出一种思念昔日少年风华的神色来。 董壮己却全没想到云成龙此刻口不应心，神魂中已经准备了杀人的疾剑符，念域中的那一柄飞剑已经随时可以出手。闻言亦是一脸缅怀之色，缓缓开口道：“是啊……一转眼，就是这么多年……” “云兄，我们当年是何等少年意气，总以为能走上修行的大道……但如今过了这三十余年，却都还卡在元替阶，成就金丹虽只一步之遥，但真要走出这一步，那真是比登天还难那……” 说到这里，不免带上了一丝悲戚之色道：“看来我这一世，若是不能寻到一点机缘，入了某一个仙门，怕是连转世之机，也是寻不到了……” 修道人，不是走到了绝路上，哪里会去考虑转世的事情。 董壮己这么一说，云成龙心中却是一宽，暗道：“我怕是太多心了，若是董壮己得知了消息，老早就出门去寻找了。哪里会留在这儿，等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上门，呵呵，他谋算了我，又能得什么好处。或许那朋友不愿让我知道，这也是有的……” 虽然疑惑不减，但神魂中的疾剑符，却是给他悄然散去了。 闲话了片刻，两人说话从说些修炼上的想法经验，慢慢转到附近这十年来有趣的江湖故事，随后又臧否起天下的人物。 文成龙想起此行的正事，便装作无意提起的样子，笑着问道：“董兄，我们万华国这几年可出了几个人物，前年龙回郡就出了一个二十岁跨入先天的少年，据说得的还是真窍。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得了啊。” 随即话风一转，带着几分比较争胜的模样又道：“你们这梁化省地处边陲，民风一向好武，这几年，不知可有这样的少年天才冒出来？”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为自然，董壮己是一分疑惑的心思都没起，鹰眉一挑道：“梁化自然也不在你们定北之下，我虽然不像你们云家那样耳目众多，却也知道去年就有一个十九岁以真窍突破先天的。” 云成龙捋了捋颌下的胡须，哈哈笑道：“董兄你莫不是诳我吧，哪里有这般巧法，我们定北出了一个二十岁的天才，你们梁化便出一个十九岁的？” 董壮己怒道：“我骗你干嘛？那人名叫白晨言，乃是梁化郡人，开春时我一个道友来访，亲口对我说起的。” 其实这三年来，梁化省以真窍突破先天的少年人有四个，其中去年突破的分别是十八岁的陈绍庭和这个十九岁的白晨言，另一个裴时心则是二年前二十一岁时突破的，还有一人，突破时也是十九岁，时间却还要早上一年。 但董壮己平时深居简出，这些突破的天才又没一个个出来显摆，能知道一个白晨言就已经算凑巧了。也只有那位金鸡岩山神许承军，才能调查的清楚，一一报到了端靖宗那儿。 云成龙心中一喜，暗道：“到底是少年人，没什么经历，又胆大包天。以为得罪了我们云家，改上一个名字就能逃了过去……”却不知陈绍庭不但敲诈了云旭一柄宝剑，如今连句阳林家的嫡系六公子都给杀了。不但经历比他想象的多得多，就连胆子也大到了吓人的地步。 他如今********想到了这个全无干系的白晨言身上去，便又开始旁敲侧击起来：“唉，这些年轻人那，现在是越来越好高骛远了，感应天地，那是何等之凶险。却都一个个阅历不够，也敢这么贸然突破。” 董壮己见他一副酸溜溜的模样，不由得失笑道：“好了，董兄，修道之路，唯谨慎二字，看的是谁能走得更久远，你去比谁先突破先天干什么？你那一张驱神符，我可没现存的，还要花时间给你描出来呢。” …… 却说陈绍庭偷偷将董壮己那一本《酉阳杂符经》几乎都扫描了下来，凡是偷了人家东西的，心中总会有些惴惴不安。暗道：“明天游罢了燕子洞，岂不是又要转回来和这人见上一面？” 他心中不愿，就将生物电脑里面随时记录的地图拿出来看，忽然就想到：“咦？这地方不过在大元郡西南百余里，我们却沿武水逆流而上，绕了足足二百七十里。这儿大家都有武功在身，翻山越岭，难道就回不去嘛？” 他这股私心作祟，第二天起身，见了杨昊军、艾山等人，便装作好奇的模样问道：“我看这两日的走路，似乎这燕子洞只在大元郡西南一百来里，杨兄，莫非这个方向没法行走嘛？” 杨昊军答道：“那个方向倒也不是没路，只是有许多兽道，需要行人开辟，一路上又要翻山越岭，因此行走极为艰难。而且我们前天先要游览九龙十八滩，因此才走了这一条平坦的大路。” 陈绍庭顿时精神振作，开口道：“我倒有个想法，我们这些人都是内气周天阶以上的人物，等会穿过燕子洞，咱们不如就从这一条近路去大元郡如何？” “至于咱们的马匹，我就让我两个伴当从原路带回就行了……我从此处极目东北而望，群山起伏，景致可着实不错呢！” (新书强推中，惯例求推荐票、求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