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金丹的寿数
但真正出过仙人的世家，得窍之法，却有所不同。家中往往会有一快刻画了符箓的窍石。能够自动吸收元气补充，一年可以供数十人观想得窍，从而大大提高族人得到先天窍的可能。 陈绍庭做人一向精细地很，他既然在下面和文元飞交手时露出了修道人的底子，自然也是心有打算的。 他本不是一个怎么吝啬的人，此刻见老头儿果然提起什么后天rou窍的事儿来，便开口道：“祖爷爷，你应该也知道，我有些修道的功夫，只要到了元替阶，能完整地画出吸收元气的符箓来，给家里制作一块窍石还是可以的。”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了屋里，里面陈设简陋，连张桌子都是没有，只在地上摆了几个蒲团，还有一张几案。 “坐吧……” 规矩还是要讲的，等老头儿说了话，陈绍庭才搬了一个蒲团过来，在下手盘膝而坐。 “你神魂强大，金丹虽然要机缘，元替却不过是十来年的事……”说到这里，老头儿忽然眉毛一挑，奇道：“咦，不是说窍石要到金丹境才能制作的吗？怎么元替阶就可以了？” 陈绍庭微微一笑，欠身答道：“那是散修的杂门真符，杂门七十二符中有一道通幽符，还有一道生光符，这两道符箓结合起来，就能制作一块窍石。不过通幽符是金丹境才能运使的法术，即便是生光符，要让它靠自行吸收元气，能达到驱动通幽符的程度，也得有金丹境的底子。” 陈绍庭如今得了一本《云沙阴阳杂符秘录》，对这些杂符已有所了解，一番话讲得是头头是道：“我所学的，和杂门符箓有所不同，故而在运使法术方面，更为简易一些，神魂也强度也要大过寻常的散修，故而到了元替阶，这通幽符和生光符就都能用出了。” “什么？和杂门符箓有所不同？莫非是宗门的正宗传承？”老头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而陈绍庭，等的就是他眼睛一亮！ 修道的境界，分别筑基、练气、阴阳、金丹、转还、地煞、养胎、元神、天罡、脱劫、斩尸、合道、离尘十三个阶段。其中筑基、练气、阴阳，还只是世俗凡人。无非修身养性，力气、灵活度之类比常人高个二三五倍而已，而金丹之后，才算是仙人。 一般的金丹人仙，其寿数只有三百年，但随便那一个仙门的金丹，都有五百的寿命。其原因，就在金丹之后的转还这一步。 所谓的转还，就是金丹圆满后，不断消磨丹气，使之愈见纯净。直至将金丹消磨到若有若无，宛如刚刚得窍时的混沌真窍一般，再重新将金丹修炼圆满，这就是一次转还。 经历了一次转还之后，神魂纯净，人的寿数，也就到达了五百年这个极限。而想要金丹转还，就得用到真符，而且真符的数量，需得能构建出一道真正的可用于攻击的法术来。 真符，从来就是宗门的专有之物，任哪一个人，都不敢偷学——当然，你想偷也没那么简单。 所以，几乎所有世俗的金丹人仙，为了多上这二百年的寿命，心甘情愿地投到仙家门下，为奴为仆，都在所不惜。便是这个，那也得任人家挑挑拣拣，乃是求也求不来的仙缘。 如果以二十五年为一代的话，这一个曲江国，有时候甚至一代人都出不了几个金丹人仙。但一个金丹人仙，寿数三百，这就是十余代人！ 十余代人，就是自己家族中都可能出一个金丹来，为什么行走在外的，只有八大金丹？以前的金丹人仙，都差不多默默无闻了？ 这中间，固然象老头子这样，隐居不出的有。但归入仙门，为奴为仆的，却更是不少——人总是想着往高处走的，突破了金丹，自然是都去求这一分仙缘了。 陈绍庭点头，神态愈发的恭敬：“是，祖爷爷，我学的，乃是一个叫《鬼羊门》的宗门真符。” 老头儿神态淡然，但一双眼睛却更亮了——亮到整个昏暗的屋子里都亮堂了几分。 陈绍庭虽然知道这是心神激荡，导致真力无法控制的缘故，但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吃惊。不过他可不能将鬼羊门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的事儿说出，因此不待老头儿接口，就继续道：“所以，祖爷爷您消磨金丹，只要禀得师尊同意，咱们也能做到，但以后您这身份……” 寻常的rou窍金丹，到了宗门之后，算是和外门弟子一个等级，一开始就能学到构建一道初阶符箓的真符，金丹转还，就要靠这一道符箓来进行消磨。以后则按其所立的功德，赐下的真符还会增加，直到能学会一门典籍中所有的初阶符箓为止——得了真符，自然就要算宗门之人，和世俗就没有关系了。 老头儿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学了鬼羊门的真符，就是门内之人，和家族不能再有关系……呵呵，反正后面有元飞在那儿护持着呢，我早就想着清闲了。” 陈绍庭笑道：“其实也没这么严格，震慑一二还是可以的。关键是以后做事，要符合仙门的规矩，所有利益，都要以宗门为先。” 这天底下，哪个仙人的家族，不是兴旺发达的？入了宗门，无非是明面上不再是家族背后的那座靠山而已，若是陈家五代之前，那位不知名的先辈没有陨落，又岂会是如今这副破落的模样？ “祖爷爷，我师尊只是偶然间收了我，鬼羊门的宗门又早已破灭……不过我若是跨过了金丹这一步，倒也是能画出一道完整的符箓来的……” 老头儿双眉一挑，奇道：“怎么？你没禀过了师门，也能收外门弟子嘛？” 陈绍庭嘿嘿一笑，期期艾艾地道：“祖爷爷，您也知道……我们这鬼羊门四百年前遭了劫难……” “……据师尊所言，他这四百年来，都从未遇上过一个宗门之人，所以……让我入了金丹，就可酌情收些门人……这却是他老人家特意叮嘱过的……” 他前世也做过小官，这些话转眼就编得天衣无缝。 老头儿却不料这个不知隔了几代的孙子竟然说的全是谎话，听了心中一凛，暗道：“鬼羊门破灭四百余年，他又称那师尊为老人家……修道人一入金丹，就容颜不改，那这人岂不是渡过了五百年一遇的劫数……呵呵，想不到这小子竟是拜了一个至少养胎境的高人为师？咱们文家，终于可以发达了……” 他这么一想，心中那一点万一的谋算也随之烟消云散，摆了摆手，笑道：“呵呵，不忙，不忙……我老头子还有百多年好活，便是你找不到那位前辈，我也活得到你金丹成就的那一天……” “你在陈家如今再没了什么亲人，以后和我这文家就为一体，修炼路上，但凡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话，便是倾家荡产，文家也会帮你做到！嗯……我估摸着你外公也快要来了，等他来了之后，我便立马交代下去。” 这其实就是一种利益的交换——一个家族，对嫡系和旁支的利益倾斜，必然是不同的。陈绍庭虽然不姓文，但他是文舒竹唯一的儿子，按文家的家规，再怎么样，也能算得上半个嫡系。但即便你是嫡系，一个家族也不可能用上全力来辅助你上位。 现在，就不同了，单单是一块窍石，文家就必须保证他能够进步到元替阶！ 而文家若是想要从大家族，变成威慑一方的世家，更需要陈绍庭成就金丹人仙！ 陈绍庭并不担心有人会起了私心——这位老祖宗和文元飞，皆是rou窍成丹。所能求的，也就是多二百年的寿数，和将来一个渺茫的转世机会而已。而他，却是最有前途的年轻一代，莫说真符还在他的手里，即便是老祖宗得了这一场机缘，也会把道法先传授给自己这个最有可能成就金丹的天才。 果然，不久之后，文元飞就到了。一进门，就将一面臂盾递了过来：“清江那小子说你剑法出众，绍庭啊，我看你身法快捷灵活，但毕竟元替之前，难免还要受血rou的牵累。这面小盾，可以让元力更为坚韧，寻常穿刺皆不能透，还能抵御一些法术的伤害，你拿着却是正好。” 老头儿待陈绍庭接过了臂盾，才招手道：“你也来，有些事儿，还要商量……” 文元飞至少在文家新的金丹出现之前，还要经常出面护持，因此入不得鬼羊门墙。 不过金丹人仙，不老不衰，等三百岁再消磨丹气也来得及，没什么好心焦的。事情也不会向文家的其余人透露了出去，因此大家只知道老祖宗露了一面，就开始正式宣布退隐，陈绍庭则定下了将来以一子过继文家，依然继承的是陈家的家业。 接下来陈绍庭自是熟悉各房的兄弟姐妹，到处拜谒各房的长辈，直到五天之后，才离了文家，和文清江等人往平石郡而去。 …… “桓阳国句阳行省皇市郡人？”杨昊军翻开路引，如同看什么稀罕物一般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他倒不是有什么恶意，桓阳国，那是文明昌盛之地，始洲，就是在八百年前从桓阳国启程迁来的人开辟的——始洲者，新始之洲也，因此，始洲的每一个人，从小都是听着祖先之地如何如何繁荣的故事长大。 杨昊军虽然是大元郡的城门官，但每年看到的桓阳国人，最多也不过五六批人。因此，每一次见了，都不免有一种看外星人一般的好奇和羡慕。 “二十五岁，面白无须，下颌略削，眉浓密，发黑无痔，身长五尺九寸。” 杨昊军显然极为尽责，又将眼前这人仔细核对了一番：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世家子弟，长得嫩些，也是正常，吻合！ 脸上有些小麦色，嘴唇上也有些淡淡的绒毛——人家从年前出行，现在都七月初了，路上行程四千五百余里，风吹日晒的，总要有些变黑；至于嘴上那些绒毛，当然也不能算胡须，还是吻合！ 下巴略尖，很有轮廓感；眉毛弯而长，挺秀气的；头发黑的发亮，脸上也很干净——包括后面的五个随从的路引，都一一吻合！ 下面是沿途的郡城：从桓阳国的白鹭郡、马田郡，到万华国定北行省的复赫郡、香音郡，万花省的舞排郡、白棠郡等等……直到始洲地带的平石郡、梅秀郡，沿路的关防印鉴一应俱全，匹配无间。 “林公子，职责所在，尚请宽膺！” 对于这位来自桓阳国的大家公子，杨昊军破例道歉了一句，随即侧身放人。却不知他放行的，正是重新从九峰郡返回平石郡，特意从西北而来的陈绍庭和他五个文家的表兄弟！ 出门游历，自然要到处游山玩水，拜谒高人。陈绍庭当时从平石郡到文家用了九天，在文家又呆了六天，等再返回平石郡，刚好是二十天——如果林亢龙还活着在平石郡中游历，这么点时间也差不多够了。 用了些手段，将自己脸蛋儿弄得略微大了几岁，随即向大元郡而来。其中梅秀郡只过了东北部一角，路引要盖上人家的关防大印，游玩却是不必。况且孟云鹤的大军还在那里，陈绍庭也不愿再去惹上一身的麻烦。七百五十里的路程，七月初四到达大元郡，时间上是扣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