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棋高一着

    “V23房，林老板。”

    洪儒简单的交代了一句。办公室里，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张图表，那张表记录着所有客房的信息。文员听命，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起字，很快，屏幕表格上就出现了“V23，林老板，未进客”等等字样。

    “V23，林老板。”对讲机在全体工作人员的腰间响起。

    “V23，林老板。”前台与门口的迎宾在手中的表格上刷刷刷补充写下这个信息。一转眼的功夫，公司新添了“林老板”的房这一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曹丁午看了看手中的信息表，向大堂方向走去。他昂首挺胸，自信满满，一举一止都充满着一个合格大堂经理的味道，也确实他就是一个合格的大堂经理，不论是对于金碧辉煌而言还是星辰度假村而言，他这七年前就在此位置的老前辈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可是时过境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被他不屑一顾的“小王”已经好好唱了一首《翻身农奴把歌唱》，所有当年曾经骑在“小王”头顶的人都或多或少因为“小王”而退出了星辰度假村的舞台，比如月亮，比如温文雅，比如葛云舒…曹丁午心里清楚，他不如刘青山、张逸群等人有强硬后台，他这样一个“裸奔”赴任的大堂经理究竟能在这个舞台唱多久？一切尚不定论。除了他手中掌握的那唯一把柄之外，他几乎手无缚鸡之力。接下来他所需做的，只有夹着尾巴见机行事，直到与杨洪伟真正会面的那一天。

    他走向大堂的方向，与此同时，大堂一角的王立彬和洪儒也还在低声相谈着什么。

    “这样真的可行吗？”洪儒四下望了望，表示有些担心，“万一有哪个大嘴巴的小姐、‘妈咪’、服务员去跟曹丁午说了，那曹丁午不就知道了？我这出‘红脸’还怎么唱下去？这才第一天，就要撕破脸皮？”

    王立彬显得无所谓：“你怕什么？撕破脸皮又怎样？他能硬生生闯进去杨洪伟的房间吗？”

    “可是…这第一天就撕破脸皮，总归是不好的，谁知道他一怒之下会做些什么事呢？”

    王立彬不屑地笑了，“你以为我那么傻，万一他金碧辉煌那边还没真正办理辞职手续，只是请了个假，我们这么快就把他给得罪了，他直接回金碧辉煌不就好了？从此他蛰伏在那边伺机而动，你我还多树了个危险的敌人，何苦？”

    “是啊…”洪儒忙点头。

    王立彬娓娓道来：“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以为这边的工作太太平平、安安稳稳，把金碧辉煌那边彻底给断了，这样从此以后他就算离开了星辰，也不可能再有认识杨洪伟的一切机会。”

    洪儒明白过来：“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在这边先太太平平、安安稳稳地工作一段时间。”

    王立彬瞥了他一眼，“你也算聪明。”

    洪儒眼珠一转，堆起笑脸奉承道：“还是王总有先见之明！”

    王立彬看也没看他一眼，目视那几十号“女仆”服务员，仿佛在等待什么。

    “哎，那王总，”洪儒又忍不住问道：“那假如待会杨洪伟来了，真的有哪个大嘴巴的女人喝高了，去告诉曹丁午‘林老板’就是杨洪伟，那怎么办啊？”

    王立彬上下瞄了他一眼，“你也在公司八年多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窍？公司员工更换那么频繁，这八年多过去了，当初认识曹丁午的人就只剩下你我，跟刘青山、张逸群那一批‘关系户’，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去大嘴巴？就是曹丁午提着礼品挨个去问，也不一定会有一个员工敢做这个大嘴巴。”

    洪儒恍然大悟，忙又堆起笑脸：“我懂了，果然还是王总有先见之明！思维缜密、逻辑分明…”

    “够了。”王立彬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眼角向远处瞟了瞟。洪儒随着他的目光向那个方向望去，只见那曹丁午昂首挺胸，迈着自信满满的步伐走向这边来了。

    二人稍稍站直了身子，将刚才所有的表情通通收了回去，又戴上了那副威严的面具。很快，曹丁午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小曹啊，你来了。”王立彬笑眯眯地开了口。

    “哎，王总。”曹丁午笑容满面地应声。

    “上班第一天，还习惯吗？”王立彬象征性地问候，看了看四周的欧式装修，“我们场子已经变了不少呢。”

    曹丁午笑道：“哪有变，在我心里，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王立彬淡淡地嗯了声，很快就言归正传：“小曹啊，待会有个很重要的客人要来，你可得好好帮我招待一下啊。”

    曹丁午一愣，很快明白过来：“哦，就是那个新增的‘林老板’吧？”

    “林老板？”王立彬也装模作样地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不，不是他，是龚老板。”

    “龚老板…”曹丁午回忆着刚才看的房间信息表，“哦，龚老板，我知道了，K3的客人是吧。”

    王立彬点头，“嗯，就是他，你真是好记性，看一遍就过目不忘，看来用人还是要用老的才更让我放心啊！”他装模作样感慨了一番，很快又言归正传，胡扯了一通：“龚老板算是我们场子最重要的客人之一，我们杨董认识他十几年了。他很少过来玩，不过每回过来，他都最爱听戏，得给他找几个会唱戏的姑娘。当然，如果你会唱上两句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相对女人，龚老板更爱听男人唱，更何况现在的小姑娘，都只会唱那些咬字不清的流行歌，有几个会唱戏的呢？”

    曹丁午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我也只是会吼两句秦腔…”

    “这就够了。”王立彬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连两句秦腔都不会吼呢，龚老板也很爱秦腔，待会你俩就好好切磋切磋吧。”说着，王立彬把视线又转向了一旁的洪儒，“你俩好好陪龚老板吼两句，我这年纪老了，身子骨不行，吼不动了，看你们的了。”

    洪儒即刻明白过来，这王立彬是要用龚老板将曹丁午支走，叫曹丁午一晚上都陪在龚老板房间里不得出来，这样自然也就没有见到杨洪伟的机会了。想到这，他赶紧连连点头，“好的，这必须的，我们肯定陪龚老板唱个尽兴。不过，你说你年纪老了，这话我可不同意，你才四十出头呢，男人四十一枝花啊！我这还不到四十，连花还算不上呢！”

    曹丁午看了看洪儒，也下意识地顺势一同巴结道：“是啊是啊，男人四十一枝花啊…”

    二人巴结着王立彬，在这大堂的角落，唱着一出来去客套的无厘头戏码，各自的心里都装着种种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