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雾山
“挞挞”马蹄声在午后寂静无人的官道上特别引人注目。 外表平凡的马车，相貌也普普通通的车夫，任谁也看不出里面的主人会是江南的富家千金，楚悠然。 即便是犹如自家后花园般的江南，楚悠然也没有半点大意。商人，最怕的就是低估了对方，高估了自己。事实上，所有人都是如此。 马车不疾不徐，缓缓向楚家置办的山庄而去。里面主仆三人各有思绪。 楚悠然不急不缓的从一旁的暗格里端出一副碧玉的茶具，缓缓的替自己斟满了一杯，那溢出来的罪人芳香，却是楚家酿酒业中最为有名江南笑！ 凤眸半掩，纤指轻摇酒杯，看那淡白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不知是酒醉人绪，抑或是人绪晕酒。 离歌和璎珞目不斜视，身边各自多出了一把剑，警惕着周遭的一切，不敢有丝毫放松。 身为主子的护卫，还是贴身的，即便是知道周围隐匿的影卫足以抵挡一切，也不能有片刻松懈！这才是她们存在的意义！ 楚悠然这个主子也拿这两个丫头没有办法，索性也就随她们去。 楚家的产业涉及各个方面，最为出众的无疑是茶酒业，这一重要产业之所以是楚家的成名招牌，有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材料出自云雾山当然，这是个为数不多人知道的秘密。 云雾山在半山腰公认的楚家地盘上，有着一片很奇特的桑树林。叶大肥沃，鲜艳青葱，因此诞生了变异的蚕虫，各个白白胖胖不说，还格外的体型巨大足有成年男子三根手指头的粗壮，且数量众多。 当初楚悠然前去观测下属所汇报的奇特情况，她机敏的从中发现了商机，却也被那些蚕虫吓得够呛。 当可爱的东西因为数量的重多而产生质变的时候，就会变的不可爱了。 不过由于楚悠然只在蚕丝最多的时候派人进去收集，平常并没有人去打搅这些小东西，倒也勉强可以让手下人接受。 这些蚕虫产出来的丝，不得不说触感非常好，丝滑，冰凉，不沾任何液体以及尘埃，制造出来的衣服分外受欢迎，为了不烂大街，楚悠然特意去控制了各个地方的产量，并且贩卖到其他国家，当然，价格不菲。 这造就了楚家服装饰品的声名大噪。至于所强调的茶和酒，这是因为云雾山山顶的特性。 云雾山山顶崖壁旁，总有几丛宛如碧玉雕成的茶树，那茶树的品种，纵是楚悠然翻遍了《茶经》，也没有查出来。 但用这种茶叶加上它根茎处覆盖的霜雪泡出来，那是人间绝无仅有的仙茶，楚悠然品了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曾浪费，只是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以楚家的名义，在清茶小筑，也就是楚家的茶庄作为镇店之宝存在，并标价千金！ 打着天下独一无二的名号，倒也有不信邪又财大气粗的人倾家荡产的买了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以后，这被命名为雾茶的美妙，彻底让人信服，加上皇室毫不掩饰的重金收购，更增了它的名气。 以至于后来，楚悠然不得不将这茶叶进行拍卖，每次成熟并且制成以后，都在清茶小筑进行拍卖，赚得楚悠然扶额。 再后来，楚悠然意外地尝试下，发觉云雾山山顶所种植的雪山植物长得格外完美，便命人迅速的将那山顶种满了高山植物，有药材，也有各种茶树，唯独雾茶的茶树不能进行繁殖，只有那么几丛单产，楚悠然也很释然，物以稀为贵嘛。 幸而这山顶够大，倒也种了许多。也是接近顶峰，植物越完美，最后的成品还会增加年份，因此楚悠然种的最多的还是保命的药材。 而楚家酒业的昭著则是因为云雾山悬崖峭壁上长得一些红色小果子，楚悠然将之命名为醉果。 醉果的特性，还得多亏于楚悠然手下一名酿酒大师，酒鬼的癖好，喜欢乱配方子酿酒，也喜欢用各种奇怪的材料做原料。 在楚悠然深信云雾山的一草一木都是非凡的坚持下，醉果被送到了酒鬼那里，然后就有了楚家的垄断酒业！ 言归正传，云雾山的许多好处还远远不止这些，在楚悠然的刻意隐藏和那迷阵的阻拦下，并没有人发现其中的天大财富！ 深知自家老爹有秘密的楚悠然，为出其不意，只将楚家在京城的茶酒高调公布，其余的成名产业都隐藏成未知势力。即便如此，楚家这个在京城的新起富甲也逐渐在各层圈子里流传了开来。 “小姐，到了。”耳边传来的是车夫毫无起伏的声音，宛若一尊傀儡。一路上只把玩着一杯酒的楚悠然眸子一闪，面色冷淡的拂袖，将玉手中的江南笑一杯饮尽！ 璎珞和离歌两人垂首，恭敬的掀起车帘子，楚悠然身形灵敏的跳下马车，“莫要停留，上山。” “是！”两人点头，车夫在此刻已经完成了任务消失不见。主仆三人动作迅速的从后院的花园直奔而上，这是一条上山的捷径，但过于陡峭，若是不会轻功的人，是无法上去的。 而楚悠然得于当初被道姑，也就是她现在已经逝世的师傅的福，学成了顶好的轻功，继承了她师傅的得意绝学，医术和毒术。 三人的速度很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抵达了山腰上的楚氏山庄。 山庄里来往的侍者很少，山庄也因此很安静。见到他们的主子，也没有大肆宣扬，只是安安静静的行个礼，随后各做各的事。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主子，据随音传过来的消息，是在东边的果园里发现叶言的。” 听着璎珞的报告，楚悠然美眸微黯，若有所思。 叶言，玄国的护国将军，年少成名，是个实打实的少年英雄。 叶言并没有雄厚的家世，如今的荣耀都是他从一个小兵小将赢来的，这一点让当今皇上大为赞叹，更是对他器重不已，仅他手里的兵权，就已经是接近玄国的一半。 一半的兵权，足以见得皇上对他的重视和信任。 不过……这些倒不是楚悠然在意的，她不明白的是，情报网传给她的消息，是明面上的。 “叶言大捷，班师回朝，半月抵京。” 这半个月以后才能到达京城的叶言，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离京城南辕北辙的江南，还有这时间，简直就是假的不能在假！ 个中缘由楚悠然不得而知，一切都还得她见到叶言本人才能做下一步决定。 这样想着，身行愈发的轻灵迅速，两旁的离歌和璎珞两人都有些赶不上。她们主子的轻功怕是世间难得的好了。 如此速度下，三人终于在果园的深处，一片梨园中见到了叶言本人。 此刻，两帮人马正在交涉，一边是楚悠然的属下，一个披发的冷淡女子，身后形形色色同样冷漠的青衣男女。披发的女子是岐黄之术仅次于楚悠然的怜医。 另一边自然是一身玄袍，嘴角带血的叶言了。虽身形狼狈，却仍是难掩风采。双眸微阖，靠坐在一棵梨花树下，周身气势平静，似是没有看见周围若干人。 若不是横在身前的青锋剑散发着淡淡噬人的寒芒，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面前这个人，不过在踏青而已。 可惜，在楚悠然看来，对方的伤势却是实打实的严重，五脏六腑受损，左肩膀处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一直划拉到胸口。 即使做了简单的包扎，血依然往外渗透，此时已经透过了衣料，渐渐的晕染开来。 叶言阖着双目，面色不显，脑子却飞速的转动起来。此次他暗渡陈仓的在属下的掩护下，偷偷来到江南，为的就是，寻找一株睡雪莲，一株永远保持花苞状态的雪莲，用来解叶老将军的毒。 叶老将军，也就是叶言的爷爷，叶向天。早年征战沙场，得一子叶荀，奈何这个儿子却是对武一行完全没有兴趣，只钟情于书法绘画。 对于独苗的不争气，叶向天也没有办法，只能任他去。 后来叶荀与一商家女子相爱，并生下叶言。可能是女子的身体太过羸弱，生下叶言后便去了。徒留两父子之间的道不明摸不透。 叶荀对于叶言这个既是他于妻子爱的结晶，又是导致妻子离他而去的罪魁祸首，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只能不咸不淡的养着叶言。 对于叶荀的做法，让一直怀有失望之情的叶向天勃然大怒！ 竟然因为一个女人让叶家的唯一血脉遭受父亲的漠视，简直是混账。 怒气冲冲的叶向天带走了叶言，将他养在自己名下，教他武功兵法。让他骄傲的是这个孙子对于行兵布阵的天赋，百年难得一见，这更使得他细心教导，更甚至在叶言年幼的时候就让他见识到沙场的残酷，铸就了叶言的年少成名。 直到叶老将军在一次与老对手的战役中，伤了腿，便脱了身来，细心栽培叶言，直到现在，雏鸟展翅飞翔，不再惧怕风和浪…… 似乎事实就是如此，可在后来叶言不甘的调查下，却陡然发现，自己最尊敬的爷爷受的伤，根本就是一个赤裸裸的阴谋，不仅让叶老将军伤了腿患了疾，更是歹毒的给他老人家下了卑鄙的毒，那逐渐让人虚弱，丧失力气却又保持高度清醒的毒！ 那个人！他不会放过他的！ 只是如今的情况形式不明，本以为药草难拿，也不会遇上什么势力，可没想到，这个布满阵法的奇山上还有如此隐密的一方势力，并且还是在他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碰见，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面上一片安宁的叶言，让人看不出他平静面容下的千回百转。 直至一直包围着他的那群人好像有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主子！” 耳边是整齐划一单膝跪地的青衣人的恭迎声，眼前是三个女子，其中两个即便气度不凡也看得出不是主子，只有中间的白衣女子，一个国色天香，气质引人的貌美女子。 叶言是惊讶的，比这个更美的他也见过，但是有她这般气质还手段非凡的女子，可就没见过了。 一个闺阁女子，看起来也是柔柔弱弱的，叶言很好奇她究竟是报以什么样的态度发展了这么一股强大的势力，且不说这一群人的武功底子，一个个拿出去，在江湖都是顶好的，可似乎在这里还只是最底层的服从者。 再说那两个侍女，看起来武功跟他的那四个侍从差不多，这其中培养过程所付出的资源心血有多大他很了解，因此对于白衣女子，很好奇。 即便怀报着这样的想法，叶言依然没出声，此时他是处于劣势的，说什么也没有用，还不如等对方做出的反应在交换条件。 这样想着，叶言的双眸又闭了起来，片刻，就有几道劲风袭来，察觉到其中的准头，以及警告之意。 叶言压根不打算躲，任由那劲风带着狠辣的力道钉在他背靠的梨树干上。“无礼。” 怜医见对方那完全不当回事儿的态度，眼神一变，暴戾的盯着叶言，纤手微扬，有几道银芒若隐若现，那是她惯用的银针。 楚悠然倒是不介意，挥挥手，示意怜医安静。后者乖顺的垂眸，后退，将手里的暗器收了起来。 楚悠然眯着眼打量对方，很轻易就能察觉对方内脏所受的创伤有多严重。 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楚悠然想着，对着怜医使了个眼色。 怜医了然的点头，挥手，让那些严阵以待的青衣人四下散开，分布在周围，避免隔墙有耳。 感觉到楚悠然做法，叶言突的睁了眼，眼神熠熠生辉。这架势，是要谈条件嘛！不错，他喜欢。 站在对面的楚悠然可不打算理解叶言的内心独白，在离歌和璎珞不赞同的眼神下，席地而坐。宽大的裙摆散了开来，铺在落满梨花的地面上，宛如一朵更为盛大的梨花骨儿。这做派，这姿态，足够让狼狈靠着梨花树的叶言尴尬。 不自觉的正了正身子，让自己看起来优雅贵气不凡些。叶言在那双美眸的注视下极为不自在。 就这样，两个算得上最为富贵有权的人，就这么两两相对，坐在地上，浑然不觉的不回不远处的山庄再细细详谈是多么无语的做法。 轻柔的风吹拂着满树繁花，那雪白的花朵纷纷扬扬的飘落，零零星星的掉落在地上，或是留恋在一对璧人的发间，衣摆，散发着淡淡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