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三岁
“如果当初你留我的话，我就不走了。” 淡淡的一句话，却像是水草一样湿湿滑滑绵绵密密的缠绕住了心房。 “当初……毕竟已经似乎当初了，现在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我依偎在你怀里，听你讲着世上最温柔的耳语。 “我很开心。”他说。 “开心？我把设计部搞得一团糟……你很开心？还是我被欺负了，你很开心？” “我是说，你能想到打电话给我，我很开心。” 虽然说……不找你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靠山了。 但是当我手忙脚乱焦躁不安的时候，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名字，毫无意外的是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便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水杯舔了几口。 很甜。 是加了蜂蜜的吧？ 段飞扬，他总是很清楚的知道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可是我最喜欢的，是你，最想要的，也是你。 这你却给不了。 算了，这种话说个一遍两遍还好，多了连我自己都觉得矫情。 又何必像个深闺怨妇似的，整日拿个帕子嘤嘤的掩面诉苦。 太不像我了。 “段飞扬，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怎么想？”他反问我。 “我怎么想……倒是不重要，关键是别人怎么想。”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别人的看法了。” “怎么看我倒是无所谓……可你不一样啊，你毕竟还是有身份的人，今天这么做……大概会让你有些难堪。” 这……其实算是我一个人的错。 不应该让他来承担什么的。 可是我还是给他添麻烦了，估计还是个大麻烦。 我有些愧疚的看着他，他却正色道，“可是我只关心你。” 他说，我只关心你。 好吧，我承认，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过去受过的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是值得的。 因为有个人跟我说啊，他说他只关心我。 “谢谢。”我把头埋进他的脖子里。 “我不是在安慰你，”他笑着，“我只是在说实话。” “可是林媛……毕竟是个首席设计师啊，你打算怎么办？” “人才有很多。” “这倒是，我也没觉得她是个什么人才。” “就算是，以她的人品……我也没办法再雇用下去了。这样一个不负责任颠倒黑白的人，太危险。” 段飞扬，我觉得你三观太正了。 这件事情，我没跟路霏霖说过，也没跟苏焕卿禾说过。 他们都只是知道我出了事，但我没告诉他们原因。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种翻不了的事情，别人误会就误会了吧，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有那么一个人，他的目光是你很在意的。 不想让你对我有任何误解，只想把自己最真实的一切都展露在你面前。 后来听说林媛辞职了，其实能让她主动的离开，已经算是仁慈了。 而这仁慈是我给她求来的，还特地告诉了她我的宽容和大度。我可没安什么好心，就是纯粹的想让她一辈子记着这种屈辱，这种不甘。 她准备离开公司的那天，突然请我去喝茶。 喝茶？ 她什么时候这么文雅了，还喝茶？ 难道是想请我去她家？ 叫两三个人来打我？ 加点**毒药什么的……然后割了器官卖钱？！ 嗯……好像脑补的有点过了……这应该不太可能。 不过老实说，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不奇怪，毕竟是她，我没办法完全放心。 但是她笑得挺真诚的，不再是那种又假又虚伪的笑，也不是那种嘲讽挖苦的冷笑。 “就是想跟你聊聊过往划清恩怨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我倒是不紧张。”我耸耸肩，示意自己好得很。 “不紧张吗？”她又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一说谎眼神就会乱跳。” “有吗？”我歪着头看她。 这种展开有点奇妙，和谐的气氛似乎怎么也不该存在于我们两个人之间。 “走吧，不喝什么茶，就去公司楼底下的那家甜品店吧，那里的巧克力芝士蛋糕似乎味道很不错。” 我知道她是想说，那家店就在脚跟前，她干不了什么。 当然，蛋糕对我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她只要了一杯白水，我一口气扫光了抹茶千层巧克力熔岩蛋糕还有一盘黄油曲奇。 本来气氛就很尴尬诡异，不吃东西干坐着的话就更奇怪了，不如趁机多动动嘴。 反正也是她请客。 嗯……那个榛子蔓越莓夹心蛋糕看起来也很不错…… 但是……我是个有骨气的人！ 这种时候是忙着吃甜品的时候吗？ 于是我收回了盯着菜单的目光，看向对面那个一杯白开水只喝了一小口的人。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想说什么？” 我强压着自己……千万别一不小心打个饱嗝出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我，“卿木，你恨我吗？” 眼神里有些上不上来的期望。 “恨你？”我笑着舔了舔嘴唇。 嗯……她这是想听见我说原谅的话？ 想太多了，这不可能。 “林媛，哦不，Linda小姐，我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可你还是帮了我，不然我的离职会很难看。” “别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膈应你一下而已。” 我拿起手边的包包，理了理衣服站起身，“多谢你的款待了，蛋糕味道很不错。” 我走到门口，又回头，“别忘了结账。” 然后大步离去。 我看见她面色泛白，表情扭曲，嘴角抽搐。 手指还恨不得把杯子捏碎了。 怪我？ 我有错？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是这幅德行，摇头叹气的问我“你为什么还不原谅”。 卿禾也是，苏焕也是，林媛也是。 有毛病吧，谁欠谁的啊，搞清楚好不好？！ 我不原谅你们我还有错了？ 真是……一肚子甜品也压不住我幽幽的怨气。 话说林媛被“撤职”这事儿，倒是引出了两句俗语。 一个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所有设计师都在盼着新主子新领导。 还有一个吗，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我觉得头一把就可能会烧到我这里。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林媛“警告”我的。 段飞扬倒是半开玩笑的跟我说过，“首席设计师的位置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你顶上去呗？” 这话我当然不能当真。 “开什么玩笑啊，我连个学位都没有，也没什么成名作品，还只能算是个新人。如果首席设计师的资历这么低，引起了公众的不满……那你岂不是要背锅了？” “谁会显得没事儿干对这种事情不满？” “怎么不会？首席是一个品牌的口碑保证，如果大众在新闻上瞄到换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蹩脚设计师当首席，肯定会在心里给品牌打折扣。而要是换个有影响力的大牌设计师……就会起到比广告还强烈的吸引效果。孰是孰非……段飞扬，你从来都是个很会衡量利弊的人，剩下的，也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他轻声一笑，“你真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陈列事实而已，别折杀我了，我说的也都是显而易见的啊，那种三岁小孩儿都猜得到的效应。” “这么聪明的三岁小孩……肯定是你生的。” …… “好了，逗你的。”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今天林媛约你吃饭去了？” “嗯。”回答完以后，还是又没忍住的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呢？” 他邪邪的扬了扬嘴角，“我有一枚魔法水晶球，它可以……” 我甚是替他的智商担忧，于是一脸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段三岁，我觉得你就是我生的……” “……我是在逗你开心好吗！” 那你技术也太不到家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继续一脸同情的拍他的肩膀，“不过你还是多关爱一下自己比较好。”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我是你生的？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你哪能有我这么大的儿子……”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岁很大吗？” “……我看起来居然有那么年轻？” “我现在觉得你比较适合回娘胎里再待上十个月……” 他本来是傻乎乎的笑着，面色却突然沉重了些。 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在我刚说完那句话的瞬间，他嘴角的弧度就僵在脸上，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凄然，伸出来摸我头发的手指也往回蜷曲了一下。 他看起来跟刚才有些……不一样。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除了第一次在他家留宿的那一晚，他从没跟我提过他母亲的事情。 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关于那个倔强又坚强的女人在尼日尔当志愿者的故事，还有她对珍惜水资源的执着与认真。 其余的全部……一无所知。 他们母子关系如何……也是一无所知。 所以，我觉得自己可能是踩到了什么不该踏入的雷区。 “抱歉抱歉，玩笑可能开的有点过分了，”我连忙哈哈哈的绕过了这个圈子，“现在几点了啊，是不是该去吃饭了？” 我正抬起手腕看着表，便被他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