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难断仍幽会
流欣没有考虑到这些细节,不禁赞叹狗儿安排得十分周到。她忍不住问:“你以前常走夜路吗?”狗儿喜欢听她悦耳的声音,这种山泉般叮叮咚咚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样清脆,像她美貌一样,摄魂夺魄,他觉得为这个女人去死也值得。 其实,他知道就自己的身份而言是不该动真情的,但是他能够觉察到流欣对他的真心真情,所以很珍惜这份情感。之前,狗儿感到纠结,在部落使命与男女情感之间犹豫徘徊,二者他都不想放弃,可是二者之间毕竟有距离,他无法分身,无法同时靠近这两条平行线。道理很简单,靠近一条线,必然远离另一条线。他没有勇气放弃与流欣的情感,她是他心中的女神。 他想:流欣已经怀孕,怀上了自己,不,是自己和她的孩子。孩子将来出世,她是孩子的母亲,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这种关系无法割裂。虽然他们在名义上不是夫妻,但是事实上,二人已经难以分离。 当然他知道她是北匈奴派到洛阳的密使头领,她还不知道狗儿的身份,他不想告诉她,他怕她会因此与他断绝来往,因为蔷族同北匈奴关系敌对,北匈奴单于想灭掉蔷人,但是蔷人同羌人关系密切,北匈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攻击蔷人势必得罪羌人,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北匈奴,单于难有十足的胜算。单于知道树敌过多不利于自己完成首要目标——北匈奴觊觎物产富饶的汉的江山不是一天二天了。 狗儿知道既然干蔷人密使这一行,个人情感必须服从国与族的大局,甚至连自己的生命已经不完全属于自己和家人,为国舍命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诺言。流欣不怀疑狗儿对自己的情感,他为了能够与自己长相守,竟然同意搽她给他的特殊药膏,使胡须脱落,而且心甘情愿背负阉人的名声,忍受世人嘲弄的眼神,这对于一个相貌堂堂身体魁梧的男子来说真是不容易做到。虽然自己可以给他一些温存,但是毕竟不是正式的夫妻,而且晚上狗儿悄悄到她房内,偷偷摸摸的像个贼,天亮之前必须要走,无论是寒冷的冬夜,还是电闪雷鸣的夏夜。 流欣心想:今生今世给不了他一个家,但是必须将他与自己共同的孩子生下来。这是同他这段特殊情感的一个最大收获。她其实没有对狗儿产生更多的怀疑,狗儿利用可以上街采购物品的机会同本族人联络,有时接到任务,就利用去流欣房间之前或者从房间出来以后的时间去完成,比如利用绝好的轻功潜入皇宫,翻看皇帝批阅的奏章(灵帝虽然不勤于政务,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干,对于关系自己皇位稳固的绝密奏折,他还是要过问并听从心腹建议进行批阅的),或者到某大臣府中窃取机密,然后再告诉自己的同伙。 从流欣这里他没打算获得什么机密,也从来不问她,以免引起她的怀疑,对他而言,这里是自己很好的落脚点,虽然蔷主派他来,其中一项重要任务是获得北匈奴的密情,但是凡是不利于流欣的密情他从不告诉同伙,为了敷衍,常常汇报一些不疼不痒的无足轻重的情况,蔷主不满意,但是没办法,他轻功太好了,就蔷人而言,眼下无人能取代,他从汉朝廷获得的密情之功足以弥补他在北匈奴密情上的平庸表现。 瓦罐灯是他自己制作的,对他而言,很简单,购些陶泥,制成罐型,然后在罐身上弄一些眼,烧制后即成。他在流欣提出外出躲避的要求之后,在非常仓促的时间内,既要借马车,又要考虑马走夜路需要灯光,思路确实严密。 他事先不知道要去偏僻的翠竹村,而且夜里有月光,如果疏漏掉马灯,不会遭到流欣责怪,但是他还是做了充分准备,这似乎不是一个平平庸庸的仆人能够做到的,流欣只是对此产生一丝怀疑,但只是一闪而过。他们走了约一个时辰,仍然没到达目的地。 马车速度确实不快——确实没法快起来,其实在这样的路况,流欣也不希望快,自己毕竟有孕,过于颠簸对孕妇不利,而且道路不平坦,容易使马受伤或是车子受损,这样的话,麻烦更大,所谓欲速则不达。她知道如果速度很快往往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这么晚,如此匆忙赶路,动静难免很大,难免使人关注。路上虽然宁静,但不是一个人没遇到。终于到达一座村庄,狗儿认为已经要到了,哪知流欣要求他继续驱马从村子里穿过,然后又向前走了一个时辰,到了一处道观,她下车敲门,一个道士开门,流欣同他说了几句什么,道士引她入内,狗儿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等待。 过了一会儿,流欣出来,对他说:“你现在可以回去了,以后每隔三天来一趟,记住要晚上来,不要驾车,要骑马,这样速度快一些。” 流欣这么安排有她的道理,虽然她很想每晚同狗儿同床共枕,但是这里毕竟是道观,人多眼杂,不像在聚富苑,都是自己的手下,他们不敢造次,这里的道长是自己的熟人,而且流欣曾施以援手,对她有过援救之恩。那是两年前的一天下午,一伙贼人袭击翠竹观,道长霞真人率众抵抗,双方势均力敌,难解难分,就在这时,流欣恰好路过这里,见状拔刀相助,很快将贼人打跑, 由此结识了霞真人,她们成为忘年交、莫逆交。道观所有的道姑道童都认识流欣,喜欢这个长相俊美武功超群的年轻女子,所以流欣敲门后,道童见是道长的老朋友来了,立即让她进入道观并且禀报道长。此时已经接近寅时,霞真人已经起床,尽管这时天还未亮。 霞真人听说她要在此居住一段时间,表示非常欢迎,马上叫人腾出一间僻静的干净的房子,并且亲自前往察看,还挑选一个聪明伶俐的道童专门服侍流欣。流欣客气几句后接受她的安排。然后她躺下休息,道长没有详细询问她为何深夜到来,她猜到流欣肯定遇到麻烦之事,她来是寻求帮助的,自己不应该盘问详情,否则就是不尊重对方的表现。如果流欣认为有必要会主动告诉自己的。 卯时开始早课,钟鼓三通,道众上殿登坛。响器齐鸣,敬香供水,咏唱之后是念唱,霞真人宣讲《太平经》。流欣听到隐约的声音,心头生发远世之感,但是她不愿意过这种清苦的日子,狗儿对她忠心耿耿,她尝到了男女情爱的美好。 但是她也知道道观不容世俗之气,所以,她要想同狗儿见面必须另选场所,绝不能在道观净地。道士们早课毕,开始早饭,霞真人要同众道士在一起用餐,她们统一坐姿,食不言,默默的吃,食物清淡,仅粥,面饼,山果,野菜而已,霞真人考虑到流欣乍来不适应,于是叫道童将饭食送到她屋内,另加一个鸡蛋。
流欣平日里饭食丰盛,洛阳街上各种食物都有,荤素搭配,花样繁多,酸甜苦辣咸,任人选择,而且她养成喝牛乳习惯,在此地初次用餐,很能忍受,但也没有办法,只好将就,而且不能表露出来。她们的晚餐也是如此,这让她吃不消了——太苦了,但是这里远离闹市,想买食物几无可能,有钱没处花,她开始发愁,不仅自己需要吃好一些,肚子里的胎儿也需要更丰富的食物才能长得好。她想到狗儿,以后他来时让他多带些好吃的,自己躲在房内偷偷吃。 想到这里,她才轻松地舒出一口气。否则,她三日都坚持不下去。 三天后,狗儿如约来到。流欣早早地在道观门外迎接他,不过,没让他进入道观,而是将他带到远离道观的一处草庐,这里曾经是猎人的窝棚——他们在附近密林中下夹子,夹住野兽后会听到哀嚎声,然后循声捕获野兽。过去,不知是哪个猎人在这里短暂停留过,为了取暖,还在窝棚前点燃篝火,同时也是为吓走猛兽。 流欣前日独自四处溜达,发现这一绝佳幽会场所。 狗儿带来一些美食,流欣忍不住大口吃起来,连说:“这几天饿坏了,下次多带些来,唉,真不知这些道士们是如何忍受的。” 狗儿看她吃得津津有味,也很高兴,他将聚富苑及在街头巷尾听到看到的情况拣要紧的向流欣做了汇报,流欣着重问了骨察礼的情况,狗儿说她同以往一样,只是出去的次数频繁了些。流欣听后,坏笑了一下。 狗儿似有所悟,流欣说:“你不要管她的事情,她这个人啊,表面看起来正经,骨子里早就忍耐不住了。早晚会像我这样要跑到外面找场所‘修炼’。” 吃完后,二人迫不及待地进入窝棚里面,地上铺有干草,狗儿从马上取来羊皮铺子草上……流欣不敢在这里过夜,她担心霞真人发现秘密,所以完事后催促狗儿赶紧回去。狗儿起先不愿意,心想:在这个谁也不知道的野外,为什么还要如此谨慎,他想多赖一会儿。 流欣坚决不同意,她说:“你从聚富苑出来,如果长时间不回去,肯定会引起别人怀疑。弄不好,我们永远都不能见面的。不要因小失大。” 狗儿听她说得如此严重,不敢固执,听话地起身,将流欣送到离道观不远的地方,上马离去。道观里的道士大都已经入睡——她们早起早睡。只有少数几个屋子透漏昏黄的灯光,她知道有一处灯光是霞真人的,她比其他道士更清苦,对自己要求格外严格。由于刻苦诵读《太平经》,嘴上都生了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