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动态
其实这些道理并不难理解，难得是行动，别说已经失望的李开芳，就是蓝成春这一层的军官也知道上层逐渐腐化的现实，只是在他们心目中，盲目的信任掩盖了一切，但是只要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里面的东西大家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这些民工中是不是很多都是流民？”张禹爵突然改变了话题，一时没有回过神的蓝成春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们中间有多少拖家带口的？” “这，这里的很少。”对于这个问题，蓝成春有些不知所措，“我们所用的近万民工绝大部分都是三河镇附近的农民，只有千把人是流民，其中大部分不是与家人走散就是已经饿死在路上，工程快结束了，有家有口的我已经分发了盘查送走了。” “那就恭喜蓝大哥了，有多了近千名弟兄。” “哦，张兄弟是让我把这些独身的流民收进队伍里呀。”蓝成春突然明白张禹爵刚才的问话不是想接着给他找难看，而是出主意，心下开始埋怨自己怎么会存在这种心理来猜测自家兄弟，也许自己依然对对方保持高度的警惕吧？ “不错，黄淮一带连年灾害，加上兵荒马乱，老百姓流离失所都不知道该流向何方，虽然清妖一直抹黑天国，但是扫北军严明的纪律足以改变所有人的看法，因此虽然庐州一带也陷入了混战，但是流民们还是希望能够进入天国的范围，毕竟他们对清妖已经彻底地绝望了。长途跋涉幸存下来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汉子，反正他们已经无路可去，天国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就会感激不尽，而且不会因为家庭而胡思乱想。” 蓝成春呆呆地看着张禹爵没有说话，这个年轻人给自己的惊讶太多了，刚才一番大道理怎么也不想出自十六七岁的少年之口，谁知风向一转，又残忍地将希望建立在他人悲惨和痛苦之上，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陈玉成能跟他相比吗？是不是李丞相安排的呢？李丞相有这么狠吗？一连串问题在蓝成春脑海里转悠，但是当他看到李开芳坦然的脸色的时候，坚信了自己的猜测，是李丞相通过年轻人表达自己的看法。 李开芳没有不知道蓝成春想歪了，张禹爵的这一招已经在他身上用过了，在自己最悲惨的时候，张禹爵的拉拢及时地出现，他看穿了张禹爵的阴谋，但他欣然接受了。虽然张禹爵有点落井下石的味道，可是在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给予了自己希望，给自己指出了一条新的道路，这就是恩，因为不是对方将自己壁上绝路的，而是自己的老领导、自己无比崇拜而信任的“神”。 “庐州急报。”一个看上去要比蓝成春小上一点的太平军士兵打断了三个人只见短暂的宁静。 “怎么了？”张禹爵疑惑地问道，蓝成春看完情报之后转交给了李开芳，但是两人的表情相差实在是太大了，蓝成春略带笑容，而李开芳却眉头紧皱。 “官军调动了。”李开芳的表情显然影响到了蓝成春，收起笑容的蓝成春见李开芳没有阻止的意图，就直接详细地介绍了情况，“庐州地界的清军共分三部分，东面是江南提督和春的提标兵，北面是安徽巡抚福济的抚标兵，另外就是回乡办团练的李鸿章的庐州官防团，含山城就是他们攻下的，不过现在可以说不复存在······” “官兵向西北调动了。” “你、你猜到了。”蓝成春没有对张禹爵打断他的话有任何的反感，今天这个比自己小的少年让自己感受到了太多的惊讶，比同样年轻就已经出名的陈玉成还要多。 对于蓝成春的惊讶张禹爵没有任何的表情：“是李丞相的眉头告诉了我，我们是不是连夜赶回去，定能赶到清妖之前。” 面对张禹爵的问话，李开芳却扭头看着蓝成春：“你刚才说庐州官防团怎么啦？” “和春和福济的绿营兵虽然是正规军，但是战力却很弱，而作为正规团练的庐州官防团确很能打，攻下昭关和含山城的就是他们，但是两个月前李鸿章的父亲突然去世，李鸿章、李鹤章、李昭庆三兄弟奔丧守孝，仅留下威望和资历都不足的副团总王正宜。福济与和春就想将这支颇为能战的部队收归自己麾下，然而这一番明争暗斗反而让刘铭传、周盛波等人退出了官防团。”看到李开芳听得认真，蓝成春接着介绍的更加详细，“其实有些人本质并不坏，两年前，周盛波兄弟兄弟六人因为土匪猖獗而组织团练，虽然没敢什么好事，但也没有太多劣迹，而刘铭传是捻子出身，原来是个私盐贩子，去年带人哄抢金镇桥吴二魁的粮食，还烧毁了吴家的当铺，但是清妖就认定他们捻子吃大户，听说他的老师曾经与李鸿章父亲李文安是同窗，他们是听从老师的吩咐而投靠李鸿章的，因此，李鸿章一离开，他们出现四分五裂也就不可避免了。” “那含山城和昭关不就空虚了吗？” “恩，和春与福济的绿营本来也就五六千老弱病残，庐州官防团完了之后，他们只敢sao扰咱们，因此这一个月来，基本上都是小仗，听说咸丰不停地催促福济攻打庐州，这老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考虑到攻城的话伤亡太大，而且又无力分兵据守，早就攻打含山城了。” 在蓝成春滔滔不绝的时候，张禹爵已经开始感叹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如果咸丰真的将僧格林沁的主力南调，他和李开芳早回去一天两天也没有用，但是如果能调动庐州附近的太平军，一招“围魏救赵”就能暂时稳住亳州的东南，避免捻军腹背受敌。 “大盟主应该也有不少眼线吧？” “这是当然，家父应该已经知道了消息，我们不用急回了。”张禹爵点头示意自己同意他的策略。 这是一幅都是麻子的小脸进入了张禹爵的脑海，苗麻子应该会提前给父亲，但他不知道的是，袁甲三之所以能够被福济跟和春抓住把柄，其实跟苗沛霖的消息来源一样，此时这个“无间道”已经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