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二章 星夜兼程 兵解道消
陆正等人返程的一路上风平浪静并无任何意外发生，直到与雷问惊、杜洵等人接头，众人唏嘘感慨，都还觉得此番行动委实太过顺利了。 陆正本欲和众人相携而归，但半途中突然接到符讯，这才得知碧烟纱居然已经在三日前突然不辞而别。他大吃一惊，暗自盘算，碧烟纱离开那天不正是原天行陨落之日？ 莫非是打破魔界枷锁触动了什么别的变故？可本界意志也没有一点提示啊…… 陆正顿时觉得好生不安，心想是不是碧烟纱等得失去了耐心所以先行离去。算算自己离开山门已经七八日，虽然日程尚在预料之中，但对时间紧迫的碧烟纱眼中很有可能已是等待极限了。 传来飞符的吕胜说得并不清楚，陆正越想越不放心，当下与众人说明原委，准备自己先独身返回宗门。本来担心蓝鲸圣王还会要求一同去往北海仙天，但见她缄默不语并未开口，陆正忐忑的心情登时平静许多。 他对蓝鲸圣王和蒙柯的反应变化全都看在眼里，那日与原天行一番言谈并未避开两人，虽然只是透露出些许讯息，但想来也足够两人消化许久，眼下两人对他态度有所改变，其实也在预料之中。 与其像当初南阳子那样一直藏着掖着，倒不如让蓝鲸圣王和蒙柯知晓一些内情，既是对他们二人的信任，也是为了避免他们的过分关怀与好奇。 陆正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若非道清门中还有要事，他几乎忍不住就要直奔北边而去。 狭小的传送光门再度拉开，陆正一头钻了进去，身影消失之际与众人挥了挥手。此时天幕低垂已近傍晚，下一刻，光门消失，陆正已不见踪迹。 夜深时分，疲惫不堪的陆正终于赶到了大禹石城，身上的太弥清宝台所剩无几，一身法力也荡然无存。 来不及与守候在此的上伊仙子寒暄，陆正又一头扎进传送阵中，一阵头晕目眩后，陆正脚下踩实，迫不及待睁开双眼，入目正是熟悉的道清门后山传送殿。 吕胜闻讯而来，亲自迎接陆正回山，关切目光将陆正上下打量好几遍，直到确认陆正此次南下一趟并无异况后才放下心来。 “碧烟纱前辈怎么回事……”陆正迫不及待问道。 “回去再说。”吕胜拉住他，“你看完她的飞符一切便知。” 陆正沉吟不语。 吕胜在旁宽慰道：“以她的遁速，几日时间也走不出太远，你且休息一晚，养精蓄锐再走不迟。” 陆正点了点头，但见吕胜欲言又止，他心下一动，开口道：“师兄放心，我也不急于一时，今夜休息一晚，明日去崩离峰看看辛师叔再走。” 吕胜挤出一丝笑容，叹了口气，“小师弟，真是……辛苦你了。” 陆正忙道：“大师兄你这叫什么话，我所做一切不过都是该做之事，如今山中各位师长前辈还是各位师兄弟都忙得不可开交，哪个不辛苦？对了，差点忘了谢谢大师兄……” 吕胜一头雾水，“你谢我什么？” “多谢师兄找了那么多人手前去接应！师兄你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你一定费了极大力气才说动大家……” 陆正满怀感激，此刻言语乃是真情实意，那日与雷问惊等人碰头，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只因那队伍之中不仅有云轩峰和干墨峰两脉首座，还有如今身兼数职的姜成然，另有两位自在峰高手，怡霞峰的洛紫曦也在同行之列，如此阵容完全超出了陆正预料。 吕胜顿时赧颜，连忙将自己去找众人的具体情况说了一遍，“……非是大家卖我人情，其实都是看重你的缘故，你莫要谢我，还是谢谢大家吧。” “路上已经谢过了。”陆正笑道：“这事当然还是师兄你的功劳最大，你若不去找他们，他们如何能去接应我？”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传送殿，两道遁光从后山驾起，如流星划破夜空飞向星河峰方向，隐约间只闻细碎声音。 “……这一路顺利至极，总算了结了原天行这个大魔头……” “嗯……回头给我好好讲讲……” ………………………… 第二天大早，陆正回山的消息还没在星河峰传开，他本人已经到了云轩峰山口，此番等候在此的居然是辛扬的夫人赵桦。 陆正讶异非常，陪同陆正一同前来的吕胜也没料到这位赵师叔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两人不敢怠慢，赶忙上前见礼。 陆正用余光一瞥，这才看见这位赵师叔比之前又消瘦许多，眼角此刻还沾着泪痕，往日里看起来颇有韵味的气质也变得似秋叶一般枯萎。 陆正心中一沉，张口欲言，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辛扬的情形比之南阳子好上许多，能支撑到今日，全靠众人时刻用本源真气维系，但此举终究不是正法，rou身迟早瓦解崩溃，除非舍弃皮囊身躯，用神魂夺舍，不然一切皆是无用之功。 陆正早已告知实情，但于赵桦和辛子元而言，只要辛扬能多活一日他们便绝不会放弃。至于夺舍之法，时至今日仍未有听闻辛扬做出这种选择，怕是以老人的心性不愿做出这种事情。 山门前气氛沉重，三人等了片刻，掌教李昊带着一直滞留在此的悟本飞了过来，未及寒暄，赵桦已经带头入了山门，后面四人立即跟上。 几人刚过崩离峰主脉，隔着那条沟壑天堑，遥遥可见似剑孤峰。前方赵桦掐诀施法，凌空浮桥登时现身，几人正欲登桥而过，前方孤剑峰中陡然传来一股奇异波动，下一刻天色大变，云层潮涌而来，熹微晨光转瞬即逝，斗转星移似再度入夜，更兼电闪雷鸣，浩荡天威直落而下！ 孤剑峰轰隆震响，回音不绝，隐约间似有古剑出鞘的清悦声音响起，但旋即又变成了阵阵哀鸣。 眼前变故着实突然，这边众人个个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孤剑峰奇特诡异，莫不是内里有什么异宝出世？ 众人心中几乎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却见一道霹雳青雷刺啦一声砸在孤剑峰顶上，雷光冷冽，威压深沉，仅是这一道雷光，便让这一群修为道行不弱之人都心生惊惧。 陆正猛然醒悟过来，洪音喝道：“不好！此乃渡劫天雷！速速退开！” 李昊等人幡然醒悟，下意识就要退后，却听吕胜惊疑不定问了一句：“这是谁要渡劫……” 话音落下，众人又是一震，前方赵桦更是面色大变，手中亮出一面令牌对着孤峰一点，这一下迷雾浮桥尽去，孤剑峰全貌清晰露出，空荡沟壑峡谷中除了雷鸣回响，隐约中还有一阵悲恸哭声。 赵桦身影一闪，径直冲过天堑沟壑奔向孤剑峰，后面李昊等人被她扔在原地，一时间进退维谷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悟本念声佛号，神色凝重，“小僧眼拙，难不成这就是道家兵解天威？” 修行之人渡劫大同小异，或是主修功法不同，渡劫之时天威显化有所差异，但罡风雷雨皆是如此。 悟本自然是见识过天劫雷威的，但直到此刻，他才慢慢看出眼下情形与正常天劫的差别异处。头上天威雷劫不假，但与之对抗的气息却难寻踪迹，这和寻常渡劫时的气势外露截然不同。恰才有出剑之音震人心魄，可又被故意压制下去，分明是渡劫之人故意为之，如此放弃抵抗的举动，岂不就是为了寻求解脱？ 陆正眼神突然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丈天七兵解道消时的情景。 “是啊。”他一时出神，低声呢喃着似是回答悟本的问题，“天威雷劫，兵解道消，自求轮回……” 天象骤变，电闪雷鸣轰声不断，孤剑峰周围竟被雷光围城禁地，远看好似一层白色耀眼光幕遮挡孤峰，又似天门大开雷洪倾泻。 恰才扑身而入的赵桦硬抗了两记天雷进入其中，天威顿时怒气横生，咆哮声中青雷转紫，还有金色电芒夹杂其间，一瞬之间天光绚烂，竟是出奇地瑰丽炫目。 “陆师弟、吕师弟！”李昊突然转过头，“你们跟我进去走上一遭！” 陆正心中一叹，即便李昊不开口他也正有此意。此刻天雷滚滚，任谁也看出来这是辛扬自求兵解所为，若是放任不管，雷劫天威之下，孤剑峰中其他人或许可以幸免，但以赵桦的道行修为，恐会引来自身劫数。倘若她悲痛失心，一时做出什么不智之举，那对整个道清门来说都要变成难以承受的痛楚。 吕胜自然明白此中关节，跨步就向前而去，却听一旁悟本唤了一声“且慢！”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悟本双手合十道：“贫僧虽然实力不济，但愿与三位师弟一同入内救人！” 李昊稍一迟疑，耳旁雷鸣之音大作，他立即抱拳朗声道：“多谢悟本师兄援手！咱们走！” 四道流光直冲雷瀑，天云震荡，崩离峰嗡嗡摇晃，数千里道清山脉都在簌簌抖动！ “……道清门下三百载，回头往事尽如烟……” 有低吟浅唱似的声音幽幽回荡，笑声中好像有人张开了双臂。 “咔！” 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不！” 赵桦声嘶力竭的喊叫着，喉咙已经破音。 奔行的陆正突然僵在原地，他伸出手掌在虚无的空气中胡乱抓了几下，好像要拉住什么，但手掌空空，一切皆是徒劳。 他嗫嚅张嘴，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了嘴角。 “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