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风起云涌（1）
毛玠当晚出了相国府，立即快马加鞭，赶到崔琰的投宿之所。他急不可耐，砰砰砰地敲了三长两短的开门暗号，崔琰在里面试探地问：“毛兄？” “是我。”毛玠道。 房门立即打了开来，崔琰衣冠不整，头发乱蓬蓬的，顶着黑眼圈，人也憔悴了许多。毛玠奇道：“难不成相国真派人追杀你了？” 崔琰苦笑道：“那倒没有，前日夜里，我睡觉关门之时，在门把上拴了根头发，第二天发现头发就断了，疑心是有人潜入，于是再三迁移住所，东躲西藏。” 毛玠松了一口气，说道：“幸好相国的手下老眼昏花抓错了，兄弟才能逃过一劫。” 崔琰脸上变色：“抓我？难不成相国已识破了曹校尉的计策？” “那倒不是，愚兄今日赴宴，可真是大开眼界，秦骁这人，残忍好杀、胆大妄为，我亲眼见他连杀两名无辜之人。万幸的是，相国既然想杀‘燕摧’，这就说明相国已经恨极了袁绍，曹校尉的计策已经大功告成，咱们不能久留，恐招来杀身之祸，应速速离去才是。” 崔琰点点头，道：“你我一道走，须隐秘行事。”二人换上华贵的衣饰，乔装打扮一番，扮作脚夫，挑着两担子红枣急急出门，扁担中藏着长剑，脸上抹了几块灰扑扑的痕迹，十足的乡下农民。 二人低调行事，也不带随从，出了虎牢关，立即上马，加急逃跑。 豫州，许地。 曹cao的大本营里，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等曹氏将领均在，一个个面沉如水。 毛玠将远游虎牢关的所见所闻，一一上报。曹cao听完，陷入了沉默，奇道：“秦骁素来洁身自好，滴酒不沾，何以喝得烂醉以至滥杀无辜？” 毛玠道：“卑职亲眼所见，秦骁当场还准备抓袁绍使者，只可惜抓错了人，崔琰方才逃过一劫。” 曹cao冷笑一声，道：“不要被骗了，看来秦骁是早已识破了我的伎俩，杀鸡儆猴，故意吓一吓你们的。秦骁知道我要当盟主，这下露馅了，是没有机会了。” 毛玠汗如雨下，忙跪下道：“卑职办事不利，坏校尉大事，甘愿受罚！” 曹cao风轻云淡地一摆手，说道：“无妨，十八路诸侯心齐力不齐，组成关-东军也是一盘散沙，就算我当了盟主，也无济于事，他袁绍要当，自己去当，何必争其蝇头小利？” 曹洪道：“曹公，咱们眼下兵力两万不足，如何与群雄逐鹿？” “将在谋不在勇，兵贵精不贵多。” 曹cao的目光深邃，豪情万丈地道：“吾麾下人才济济，文有毛玠、崔琰之才，武有夏侯惇、许诸之勇，将士万众一心，视死如归，虽弱能胜强矣。” 许诸嘿嘿一笑，他的身躯高达八尺，浑身肌rou暴涨，如果秦骁在的话，一定会大呼“施瓦辛格”。许诸道：“不如我亲率一军，杀入虎牢关中，先宰了相国，以解校尉之困。” 曹cao抚着他的背，笑道：“此子吾之樊哙也。秦骁暂时威胁不了我，眼下所惧者，是董卓，此人颠倒朝政，须破了他，才能缓天下倒悬之苦。” 夏侯惇道：“解决了董卓，将军就能自立为王了，到时我们也是鞍前马后的效劳。”这话要是放在以前，那是没人敢讲的，但夏侯惇生性粗莽，跟曹cao又是同宗兄弟，说话也随意了些。 曹cao抚须笑道：“我一个庸碌之辈，怎么能干此事？贼臣当道，我为汉臣，理应将这些逆贼屠之诛之灭之，又哪敢居功自傲，怜岂封侯？” 想到董卓自起兵以来生灵涂炭，天下动荡，百姓沦为白骨、房屋付诸火海，曹cao的情绪都被触动了，高声呤道：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 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强。 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 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 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 毛玠、崔琰、夏侯惇等均是心中大震，下拜道：“将军心系天下，无人不服！” 众人正在商讨，这时一名传令兵跑进来，急报军情：“将军，三天前董卓麾下的郭汜、李傕已攻破洛阳，吕布投降于董卓，天子已被董贼所控制，董贼欺君罔上，毒死少帝，改立陈留王为帝！” “什么？” 曹cao一拍桌子，指天骂道：“乱臣贼子，去年一战，我就该乘胜追击，一举消灭了他，没成想放虎归山，董贼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我非杀了他不可！” 毛玠道：“今海内震动，董贼劫持天子，焚烧宫室，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一战而天下定矣，各路诸侯疑而不进，将军切不可与之为伍，应率义军，征讨董贼。” 曹cao道：“只恨无人马。” “今天下之乱，已是错综复杂，董卓劫迁天子，将军可速发兵救主，迎帝入许地，奉天子以令不臣，名正言顺地征讨四海，无往而不利。”毛玠不愧为一代良臣，开始为曹cao部署战略计划。 “不错，孝先所言甚是。”曹cao内心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不是没有忠心，也不是没有野心，这个中国历史上最复杂、最富争议的男人，开始了他逐鹿天下的第一步。 曹cao道：“秦骁势大且忌惮于我，决不会与我合兵，十八路诸侯都是没胆子的废物，不提也罢，但是董卓兵强马壮，凭咱们两万义兵，又实在难以抵挡，决一死战不过蚍蜉撼树，徒死无益，诸君有何高论，不妨直言。” 崔琰道：“听说青州有黄巾军拖家带口，足有百万。其势力虽众，战力却不强，将军可驱兵击溃黄巾军，尽揽其心，以充其实，到时拥有了数十万之众，吞并四海，又有何愁？” 曹cao点了点头，说道：“黄巾都是百姓，打起仗来不论是士气、兵器还是指挥作战均是下乘，若能降服，cao练为大军，用于扫荡天下、席卷八方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 当曹cao发兵杀往青州之时，虎牢关的秦骁正愣愣的屹立在院子里，仰望天空浩然长叹，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原以为自己改变了历史，吕布不会在投降董卓，没想到冥冥之中天注定，历史又一声不吭地走回了原来的轨道上，吕布投降、少帝已死、汉献帝继位…… 那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天子，此时已经人鬼殊途。秦骁眼角微有泪水，胸口堵得发闷，他并不是一个热血的人，也不是冷血的人，他的血是温的，看着当年的那个孩子就这么被董卓毒杀了，他仍是感到难过，虽然刘辨曾经预谋要杀了他。 忽然听见一阵女人凄厉的哭泣，几个婢女大叫：“不许进去，相国府邸，你不能进去。” 秦骁长叹一声，说道：“放她进来。” 沉沉的月光之下，何太后秀发乱蓬蓬的，两行清泪赫然挂在脸上，目光有些呆滞，手里抓着一柄长剑。 “怎么了？”秦骁已猜到何太后定然是听见风声，乍闻儿子已死，才变得这副模样，说话的语气都尽量地温和起来。 何太后仰天大笑，笑得腰都弯下来了，长剑斜指着秦骁，剑尖抖个不停。 郑友三担心他忽然行刺，叱道：“大胆，相国面前岂可动刀兵？” “没事的。”秦骁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全部都下去，这儿无事。” 左右服侍的婢女、侍从都纷纷退了出去。 郑友三犹豫片刻，遇上秦骁坚定的目光，也只能低着头出去，顺手将院子的门关上了。 秦骁问：“你想杀我？” “不，我不会杀你，也杀不了你。”何太后将剑掷在地上，凄然道：“去年先帝驾崩，今又是辩儿早丧，我一个妇道人家，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杀得了你们这些枭雄男儿？” “那你的意思是？”秦骁有些怜悯地望着她。 何太后道：“哀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你杀了我，第二，你杀了董卓。怎样？” 秦骁毫不犹豫地道：“我只杀董卓！” “为什么？” 何太后抬起头，心中涌现了一丝希望。确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心寻死，可秦骁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第二个要求。 “因为我舍不得杀了你。”秦骁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抓耳挠腮也只想出这句话。 何太后泪如泉涌，靠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秦骁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只作安慰。 “给我一点时间，有一天我会带着你杀回洛阳的。” 秦骁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一生中向来谨慎，从不随便答应别人，但这一句铿锵有力的回答，无疑是宣告了董卓的死期。 “秦相国……”何太后眼中饱含泪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明明劫持了她，但在走投无路、彷徨无助时，心中却只能想到秦骁，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那么自信，从未削弱。 “待来日董卓的首级取回来，哀家就委身下嫁与你，从此弃千乘之位。” 何太后深情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骁苦笑不已，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想哪有这样讨价还价的，我岂不是成了市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