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他是谁（一）

    他是谁？

    霞光大人道：“岛主，夫人，这正是我要告诉两位的。”

    说着她徐徐地站起身子来，轻呼了一口气，缓缓地道：“辛小犬，其实就是二位的次子——庭羽。”

    这一句话，激起的不是巨浪，而是一片空白。

    段延俊只觉得脑袋里一阵雷声惊响，然后一片寂静空虚，好久之后耳旁如有风声般尖利作响！

    他脑海中迅速摆出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瘦弱多病的孩子，眼睛长年包裹着药布，走路也拖着一条腿，除了闷在屋子里听人念书，一年都不肯出行宫一次；另一边则是那位金剑弟子辛文昭，他身手敏捷像条飞鱼，武功卓越又有勇有谋，从出身到成就都是后代晚辈中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并且已悄然纵横江湖好几年！

    这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辛小犬怎么可能会是庭羽呢？你要说他是长子庭辛，他会信；或者是恪文，他也会信；但偏偏就是没法相信他是庭羽！

    他摇头道：“这怎么可能？”

    与他同时的还有蝶衣崩溃般的低语声：“这怎么可能？”

    接着便是小昭在后面也低低地震惊地道：“这怎么可能？”

    而同时在场的丁柔、欧阳孟和段恪文则显得很平静，仿佛早已知道了这个事实，也预见了他们的反应一样，几人都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他们的震惊平息。

    恪文拉了拉小昭，伸着脖子凑过去小声而无奈地说了一句：“老实说我也不想相信，但那个混蛋还真是！他知道我是他兄弟，居然还敢充愣当了我半年的师父，占我的便宜！”

    小昭瞪着他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辛小犬……他怎么可能是蓝庭羽？”

    恪文翻了一下白眼，拉着她坐下来小声地道：“你先坐下来，让大人给你解释一个时辰就明白了。”

    霞光大人两手交握着，轻叹了一口气，道：“夫人的戒指确实是被庭羽在混乱中抓在手中带走的，小目也是由庭羽带回岛上来的。这事是千真万确，待我把前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两位。”

    蝶衣又已泪流满面，虚弱地道：“可是，我的小羽已经死了！他怎么可能活得过来？”

    霞光大人道：“夫人请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来。柔儿，快扶夫人先坐下。”

    这么一说，蝶衣才发觉自己两腿都已软绵绵的了，手里还抱着小目，不知摇摇晃晃站多久了，而丁柔早已在一旁扶着她，生怕她跌倒。

    段延俊也觉得脑子里有点转不过弯来：辛小犬不应该是丁澜么？就算他不是丁澜那也不应该是庭羽啊！而且自己跟他相处了那么久，居然一点都没感觉出来他是庭羽啊！他恍然坐下，努力定神，才能继续听到霞光大人的话。

    霞光大人道：“小犬就是庭羽这件事，不光我，还有很多人都可以证明，龙月岛有太多人认识他了。”

    蝶衣激动得几乎要窒息，她喘着气重复着道：“我亲眼见他被打死了，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霞光大人回答她道：“他是差一点死了，看起来也像，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说起。当年庭羽见到御林军搜查新生的meimei，就带着小目从地洞逃出囚牢。他知道自己腿脚不利，肯定跑不过御林军，一逃出去，便将孩子托付给山中偶遇的一位老人，自己另外择路逃跑，引开追捕的人。”

    段延俊道：“庭羽说他把弟弟送走了，那应该是个男孩啊？怎么会是小目？”

    霞光大人略微叹了一气，道：“那时庭羽刚刚复明没多久，又一直囚禁在那个地方，他分不清男婴和女婴，所以才会告诉夫人那是个弟弟，是他弄错了。”

    蝶衣认真地听着，一边也跟着回想过往的事情，她说道：“不，也可能是我说错了。庭羽眼睛刚刚能看见的时候，他不明白我的肚子为何那么大，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当时随口告诉他说是因为里面有个小弟弟，说不定他就这么认为了。”

    霞光大人听了，也点点头道：“也可能如此。山中的那位老人收留了小目，后来庭羽才知道这位老人家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武功很高的世外高人。”

    段延俊默想了一下，道：“莫非是灵公？”

    霞光大人微笑着点一下头，道：“庭羽没告诉我他是谁。只说那位老人在接过孩子之时，就已经用很深厚的功夫把庭羽的心脉护住。所以在后面的酷刑之中，庭羽的心脉留得一息没有断绝，只是假死。到晚上，这位老人去御林军埋庭羽的地方将他挖出来，救治了几天以后，他便活过来了，手里还握着夫人的戒指。老人家要带庭羽去学习武功，他却想要回龙月岛找人救夫人出来，老人也没阻拦。那时庭羽以为龙月岛一切太平，便带着刚满月的小目在半年以后回来了。我们既高兴又担忧，因为血泪之夜半年以后，终于见到岛主家中幸存的人了；可是，小小年纪的他怎知道，这一回来却是自投罗网，我们只好将他蔵在山里。后来还是有人告了密，官兵很快就来找他的下落，逼我们把他交出来。”

    说到此，霞光大人看着丁柔，缓缓地说：“丁澜这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绝对像他父亲是个一样顶天立地好男儿，为了救庭羽，他甘愿顶替被抓走。就这样，丁澜死在了天断山。”

    蝶衣回想起从前的丁澜，那是个懂事又热心的孩子，尤其特别关心庭羽。庭羽从小体弱多病，生性不爱动，与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怎么玩，却独独和丁澜很亲近，万没想到丁澜竟然会为庭羽舍身而死！

    蝶衣痛心地握着身侧丁柔的手，哭道：“你哥哥为何那么傻？你爹妈也只他一个儿子啊！”

    丁柔低着头，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回答道：“从小爹就和我们说，要为岛主家万死不辞。哥哥说庭羽哥可能就是岛主家仅存的人了，不能再被抓到，所以哥哥偷偷跑去顶替了，我娘都没拦着他。”

    霞光大人叹息了一声，继续说：“澜儿死后，庭羽伤心不已，他决心去寻找那位老人拜师学艺，发誓学成以后一定回来替大家报仇。为了不连累岛上的人，他把小目也带走了，我们不知道他怎么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走了几千里的路，他自己还只是个孩子。但是，他做到了。”

    从头到尾还没说过一句话的欧阳孟忽然长出了一口气，沉沉地道：“我就是在小蓝去雪山的路上认识他的，那时他流浪到青城，饿得只剩下半口气了。我从没见过那么倔强的小孩，明明都快饿死了，却还用自己的血去喂那个更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