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男和是女（下）
我这一身雨水和着泥水，委实邋遢了些，实在不好冒然前去人家屋檐下叨扰，好在，我心中乐观，所谓走江湖乐趣多，变个仙法正是逍遥自在的经典体现。当下就念了个决，摇身变成一只硬毛水獭，目光虔诚，动作恣意，三窜一蹦地去了旁边的屋檐底下，装作要赏雨一般，拉了个小板凳坐下，听它们继续闲聊： “如此看来，小山此番结亲着实要费一番周折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才三万岁，虽然已经能够上天下地在神兽界里追白鹿了，可不结亲还是难以定天下，它一日不定性，我们就一日不安心！” ——1号小妖 “可不是么！我姥姥的姥姥的姥姥的姥姥曾经要将钟灵和毓秀都说与小山，可小山不依，定是要去见一见白鹿才肯罢休；据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林初怪医在排兽谱的时候有意将白鹿排于小龙相公之前，可见，正是为今日埋下的伏笔！” ——2号小妖 “啧啧啧啧，哎。你们看看眼前飘逸俊秀的小龙相公如此这般劳心劳力，显然是想在九日之内将此事定下来。可我看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祭婴浮棂是谁，那可是小山亲手养大的宝贝啊，对小山的喜好那是了如指掌，能让浮棂妖嫉妒一次人儿，绝对是个人物！” ——3号小妖 “可你们听说了嘛，说是小龙相公和那中了浮棂妖刺的小娘子一同回来的，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你们说，这一举动有没有可能是为情所困？或者是为情所伤？本来那俊秀小娘子和小龙相公本是一对儿，奈何被浮棂妖选中了，真是真是。我可是忒好奇了这小娘子的真身，保不得小娘子本是个天仙meimei，若真是个天仙meimei落了妖，有些可惜了，我本想何时我们莲花境里能再添个半仙半妖的女娃娃而不是一个不妖不仙的小娃娃，要真是一个半妖半仙的女娃娃，能热闹上个几万年呢！” ——4号小妖 “你想多啦！小山是谁？那是我们尊敬的妖王大人！它若是真的中意谁，管它是天仙meimei还是北海龙子呢，整个妖界都为它牵线搭桥的，跑不掉的。不过话说回来，鬼君与小山相交三万年之久，小山也早就对鬼君不作一般看待，说不定，等小山回来，大小玉镜已经凑成一对，正挂在莲花圣境里炤冥烛呢！” ——5号小妖 我暗中思忖：这小山岂不就是涂候猗么？涂小山？真是亲切啊！不过，这五个小妖精明显是在为涂候猗的婚事各持己见，但是这传说中的妖王大人竟然男女通吃么？我是女子，阿麟是男子，怎么说也不能一并而论啊。我正在这儿挠头推敲，最边上的那个5号小妖拎着小板凳径直过来了，执意要与我同坐赏雨，我不好拒绝，心里又有事请教，便于它同坐。它一边坐下一边用手截住了从檐角滴下的雨水，颇为珍惜地喝上一口，砸吧砸吧很是满意，对我一笑说道： “这檐下的雨水十分清冽，你尝尝？”说着，又捧起手来，喝了一大口。我正好口渴，也单手接了一洼，送入口中，确实清冽，没成想，一时大意，却变回了原身，心叹：中计了。 那5号小妖见我盯着自己的手正看看反看看，一头雾水，竟然捂着肚子笑得十分开心，边笑边说： “你可想过这水既可以解渴，又可以解咒呢？” 我着实还未想明白，愣愣地说道： “怎么个解咒法？” 小五笑着，“这法说不得，待你自己悟去，说了也便不灵验了。” 我心慨然，来了你们这赤妖山，就三个仙术可以用得上，还有一个是飞的，不算也罢，这个变身的法术，保不上夷伯为了冲了冲数，大大降低了仙术的质量，如此轻易就被人识破了，我只好安慰自己道： “许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被你识破了。” 小五若有所思，说道： “或也不是你学艺不精，你初来乍到，不晓得这里的缘故，你只要慢慢体会，自然有一天就明白了。” 我听了这话，也将今日所发生的怪事串了一串，确实心有一动，却没能捕捉到，只好作罢。看小五如此友善，不禁追问： “既然都被你识破，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么？” 小五搭手放在膝盖上，笑嘻嘻地说： “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即是闲聊，当然也不怕你听去。而且妖界向来直白，不像人间和仙山里喜欢舞文弄墨，拐弯抹角的，更不想鬼界里面那些见不得光的魂魄，你若好奇直接坐到旁边，就不会让我们怀疑了，可你坐得不近不远，倒是引得我们好奇，其实都是你的念头出卖了你。” 我仔细地瞧了瞧它，一双眼睛比那日见的蒜头娃娃还要晶莹几分，虽只有我半身高，说起话来却比我长了几岁，本是我理亏在先，只好投降，说道： “本就是我理亏，只因来之前学了几个新鲜的法术，我原本以为，来了这里，必是要打上几架的，谁想到，你们竟然有意让我和阿麟入山，我一时有个玩儿心，就练了练手，不然心痒的很。” 小五抱着腿前后晃了晃，转了转眼珠，说道： “原来你是来打架的。” 我赶忙摆手，“不是不是，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那条龙盗了炼妖刺在先，本来群情激奋，发誓不破了锁山印不罢休的。可那几日偏偏莲花圣境的白窦莲忽然打了花苞，十一莲花境里的妖精长老得知后，都觉得此事应与炼妖刺被盗有关，唯恐误伤了小山未来的心上人，所以，只好作罢。” 我其实完全没搞清楚状况，问道： “怎的一朵花打了花苞，就和妖王的心上人扯上关系了？” “你有所不知，小山之心高高在上，就如同巍巍雪山山尖上的那一点雪一样，明晃晃地在那摆着，却是谁也够不到，而在妖界里想要知道妖王大人在想什么，只有通过浮棂妖才知道，而浮棂妖呢负责在莲花圣境养花，那朵白色的情窦莲就是一种讯息，说明妖王大人要开情窦了。” “你们妖王开情窦，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嘛？”我十分不理解。 小五却是拧着眉毛，瞪着眼睛看我，仿佛再看妖怪一般，说道： “妖王大人开情窦，预示着将来莲花圣境开的莲花是白色还是彩色，当然与我们有关！” “这个……开白色又怎样？开彩色又怎样？” “开白色就是要取皇后，开彩色就是要嫁新君！” 我惊呼： “你们妖王到底是男还是女？” “这个嘛，要看未来的爱人是男还是女……”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表达我对新思想的崇敬之请，想来这妖界和人间仙界不同，根本原因在于性别问题，人间的皇族都看着皇子定天下，这里只要看着皇子喜欢的女人就行了。 “不对不对，你刚才明明说白色情窦要开花，这明显妖王是喜欢的女人，而我是女人，没错，阿麟不是啊？” 小五看了看我，“你说的阿麟可指的是小龙相公。” 我伸手指着远处的阿麟，极力辩解，：“就是他，就是他！” 小五挠了挠头，像是若有所思，随即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啊，小龙相公虽是男身，但是因为是龙族，所以又不算男身。” “什么叫是龙族，不算男身？” “林怪医曾说，龙性本yin，可与任何族类繁衍后代，而且六界九万年都没见到一条龙了，小龙相公的存在是绝对不能伤害的存在，不然龙族就此绝迹，非是我妖族之祸？” “什么叫可与任何族类繁衍后代，根本就是胡扯，那怪医九万年就见过一条龙，还被它弄死了，随它怎么说都行。阿麟是男身，千真万确，你们要是不想明日莲花圣境开彩色花，就不要打阿麟的注意！” 小五妖精十分吃惊地看着我，然后又看向左边排排坐等着结果的另外四个妖精，显然我这几句着实声调高了一些，八道目光灼灼向我射来，我左右眼加起来才顶了两道，还剩六道，盯得我浑身不自在，就对它们说： “怎么？我说得不对？你们才见过阿麟几次？单凭这一点，就是胡诌！” 小五在我疾言厉色下，又拿着小板凳回到了一窝粽子中间，围城一个小锅状，咕嘟咕嘟像是煮水一般蛐蛐起来。这回真是不想我听见，极为小声，我只听到零星几个字，都是“完了完了，不好办了不好办了。”也不好妄自揣测，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下文。 没一会儿，像是有了结尾，五人均提着板凳围与我同坐，被五个粽子围着，小小屋檐着实热闹起来。 “仙界来的？” ——1号小妖 “小白峰白虎坐下，白籽言！” “几岁拜师？” ——2号小妖 “上尚初年七月。” “如今人龄几岁？” ——3号小妖 “还差三个月九岁。” “为何来此？” ——4号小妖 “为解浮棂妖毒。” “喜欢小龙相公？” ——5号小妖 “喜欢。阿麟是我好友，当然喜欢！” 3号小妖忽然在额前打了一个响指，我只觉又一阵黑暗来袭，想挣扎着出来，却越挣扎越紧，在随后一丝意念残留之际，叫了一声：“阿麟救我。”再次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