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马革裹尸

    北宫靖轩将双手负于身后，手里紧握的那块血色晶石顺着他的指间一点一点爬上一丝温意。伏龙方才拱手离去，北宫靖轩却明白他心里还在打着什么主意，再严重也不过是想要取走他的性命而已。

    北宫靖轩望着天际的黑色云压，竟然也有一点喘不过气来。回望过去的岁月，虽然自己生在一片谎言野心之下，却到底是一片明媚，而如今自己有能力覆手决天下，可是自己的心情也如同那远天的黑云一般，被搅动的乱荡不堪。

    这块晶石他来的太过容易，虽在自己意料之中，但是却也觉得怅然不已。音缀的眼神让北宫靖轩记忆犹新，原本的一波秋水化为一池死潭，原是九月天最静谧的一方美景，在残酷的事实面前只能化为腊月寒冬。

    ……

    “轩儿，你可知你做的事违逆天道，为何要去步你父亲的后尘。”

    音缀的眼里是对北宫靖轩的责爱，也有他作为北宫拓唯一血脉的激动。北宫家里剩下的只有他了，北宫靖轩从北宫拓的血喉里活命，却还要将这条性命如此的践踏吗？

    “违逆天道，”，北宫靖轩将这四个字说的轻，好似细细的在品。是啊，他是在违逆天道，祸害三界于水火动乱之中，可那有怎样？“你是想将往日在我父亲身上做过的那些，在我的身上也重演一遍吗？”

    看着那张相似的脸有了令人生畏的眼神，再忆起北宫拓孤哀的眼神，满布的血痕，似兽叫的吼声，还要她提弓时的千斤沉重，音缀也不由得往后退却。

    但是轩儿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一切与当初的这个稚子无关，为何他还要陷入如此苦海之中。

    “你父亲的一切是罪有应得，”，音缀说此话时不敢瞧着北宫靖轩的眼睛，顿了片刻，又望着他劝道，“可你不同，你还可以回头的啊。”

    “哈哈哈！回头？罪有应得？音缀神将您可真是天真！”

    “什么？”

    音缀不明白北宫靖轩话里的意思，直到北宫靖轩下一瞬点破，将事实全部摊开在音缀眼前的时候，音缀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

    自己手刃的那个大逆不道之人，那个危害三界的人，在北宫靖轩的斥吼里全被推翻。他没有犯下任何的孽错，他只是碰巧路过了天帝所在的百木殿内，他本可以按照婚约来迎她过门，还有她的煦儿本可以美满长大，这些全都破灭在梦里的东西难道都只是因为一个谎言吗？

    “不可能的，你有何证据！”

    音缀倔强的逼问北宫靖轩，口口声声说着不相信，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却顺应着心里的崩溃而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

    她杀了他，她是多么的后悔难过，可是她原想着是为天界神族，三界生灵。现在却连这最后一点的信念支撑了没了吗？为何要如此残忍，她守了千年的东西到底是为了何人所守？

    “你想让我说服你，我却拿不出的什么具实的证据来。不过，你有的我都有，在那伏魔石上惨死的是我的父亲！你恨，我何尝不恨！你们这些人为了三界，为了神族就可以用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置我的父亲于死地，难道我父亲的命就不是命，他就应当为了赤烈老儿来背了这遗臭万年的骂名吗？！”

    “轩儿……”

    音缀有些丢了神，她再无法定下心来去思考着什么。北宫靖轩此刻的面目因为憎恨而变得扭曲，他也何尝不恨命运！而音缀也只能腾空出那只无力的手，没有伸往北宫靖轩就这么僵硬在这两人之间里。

    眼泪是无声的掉，音缀只是觉得心口越发烦闷，一点一点的好像有什么要涌上来。

    “我北宫靖轩活着的时间里全是在黑暗之中，只有责骂，只有嘲讽，我曾经可怪过谁？我只想着自家的罪孽由自己来背负，无怨无悔。可是呢？赤烈老儿守着他的谎言活的万人之上，坐在众生最高的位置上不知道他可曾有过心慌啊？”

    “咳～”

    音缀大咳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心怀处好似有万手在撕裂一般的疼痛，钻心刺骨！音缀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身子往下倒了去，跪膝于地。

    她相信了，北宫靖轩所说的那一切她都相信了，自己的身子被抽空她也相信了。她太了解那个往日的赤烈，那么的有野心，欲望萦身，刹世生于他手太合理不过。

    “可是现在本三界太平而安居乐业，就算是过往的动荡，也是上百年前的事了。你现如此，又是何苦？”

    音缀说着将双眼合上，脸上一瞬多了两道泪痕。北宫靖轩缓缓而笑，“我也曾经以为这样便是大局，可是我在这天界里的最后一丝的阳光也被忆萧抢了去，你们，都是你们！”

    北宫靖轩瞪大了眼睛，一手握住音缀的脖子大口喘息，“你们！抢走了我们的一切，我什么都没了！父亲没了，夕颜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北宫靖轩的眼睛里有恨，有哀怨，有孤独，有他的苦。他不想的，他真的不想的，可是他真的太苦，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音缀面色难过，却也没放下姿态了。她口口声声里的三界，其实也只是作为古战神的最后残余的念想，她和北宫靖轩一样，是个一无所有之人。

    “你要残片？”

    北宫靖轩的手送了些，音缀倒是往前又走了几步，北宫靖轩有些意外。看着音缀反手拿出一块血色的晶石，置于北宫靖轩的眼前，面如死灰。

    “这便是刹世残片，由天界一位上神血魂解禁。”

    血红的色彩燃烧起北宫靖轩的欲望，她却看不透音缀此刻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你可以从我手里拿走它，但是，你必须杀了我。”

    音缀说的极其坚定，北宫靖轩知道她是不想再活在这个现实里，千年的愧疚足够毁了她，她只是从自己这找一个理由去死而已。

    北宫靖轩就如此轻易的拿走了刹世残片，音缀未曾完全丧了气。他走的时候，音缀断断续续的问他，“三界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有人接着死去。”

    “我这样做，对吗？”

    “对战神而言，你大错特错。对音缀而言，那便只有你知晓这个答案了。”

    洛子予和祸斗赶来的时候，音缀倾躺于地，君卿环着她的身子，一动不动。

    洛子予赶来时倒不是第一时间询问残片的去处，只是小心扶坐起音缀，想要运功为她疗伤。音缀明白自己的伤势，轻轻推了推手拒绝了洛子予，只是拿出来她素日随身带的那只玉琵琶。

    “上次我折断了她的护剑，你替我把琵琶给那个丫头吧。”

    洛子予接过，音缀便像了了心愿一般，在洛子予身前留下一句抱歉变从这个世界上离去了。

    君卿在音缀耳边磨蹭，低鸣两声也未见音缀睁眼动弹两下，哼叫着突然嘴里吐出一滩鲜血，倒了下去，再未爬起。

    祸斗连阻止都还未来得及，洛子予倒不意外。上古神兽一旦自己主人逝去，自己任务了解，便会随着自行死去，就算是让人强行制止活下，也只会是郁郁而终。

    “去找着人好生安葬他们的遗体吧。”

    洛子予轻道一声，祸斗颔首便理了去。待祸斗走远，洛子予便放出青玄。

    青玄见君卿再无活气，少有的失去了傲气，趴在君卿的身边唉唉低语。洛子予将手伸了过去，青玄磨蹭两下，一跳一跳的过来，伏在洛子予的身边。

    “青玄，倘若有一天我也死去，你要替我活下来，守着她。”

    洛子予猜想北宫拓曾经在君卿的耳边说了和自己一样的话语，青玄偏了偏脑袋，长鸣了一声，唤起百鸟绕其盘旋飞舞。

    “谢谢！”

    洛子予单膝跪于地，在鸟从之中拥着青玄的身子，又耳语道，“可要记住了。”

    未央赶来后不久，整理遗体的仙婢守将们也纷纷来了。未央正要去替音缀换身干净点的衣裳，忽而听到守将们的几声唤。

    “天帝到！”

    未央几人纷纷行礼以待，可脸色都不是那么的好看。仅凭天帝的身子，如若知道了刹世残片被北宫靖轩夺去，那可还承受的住？

    天帝被几人搀着缓缓而来，见众人的脸色，又环视一周没有音缀的身影，沉默了半响。

    “起来吧。”

    天帝的声音里没有了活色，好似最后一口气在喘息。未央上前搀扶，随着天帝的意进了内室，那里有音缀的遗体。

    祸斗望向洛子予一眼，洛子予未说话直径随着进去。又是一阵的沉默，直到天帝挨不住不停的咳嗽喘息起来，未央才说道，“天帝久立于此多半是有些乏累了，要不先行回百木殿休息？”

    天帝摇了摇头，将手往后拨了拨，洛子予随之便上前走了来。

    “预计什么时候？”

    “明后两天内，这场仗便是要燃起了。”

    “可有应对之策？”

    洛子予顿了顿，众人全将目光积聚在他的身上。只见洛子予面色未变，言语未慌，道，

    “浴血以身敌之，直至马革裹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