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去禅原(七)
淑英缓慢的抬起了脸,她长的清丽秀雅,果然如土地所言,是个美人胚子,透着温柔妩媚的风韵,像一颗水灵灵的红色蜜桃。 淑英面带讨好的神色,强笑道:“娟姐,我就想问问您还有料子给我秀吗?上个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个叫娟姐的老板高声打断:“你还好意思提上个月的料子哦!你绣的那是什么!好好的鹧鸪鸟嘛绣的跟老鹰一样,还好意思要一千块钱哦!客人朝我脸上都摔过来,我好话说尽才没退货!我这里没有活给你,不敢用你了,你走吧!” 淑英红了眼眶,她低着头咬着下唇。外面下着小雨,她一路走来没有打伞,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上,黑色的裤腿滴滴答答渗着水滴。 店老板推了她一把:“你走吧,站在这里把我的地都站脏了!回你的臭老头家里去!” 淑英哽咽的说:“娟姐,上次的鹧鸪要绣一整匹,我熬的眼睛都发炎了,熬了一个多月才绣完的。上次您不满意,这次我一定好好绣,您就给我一个机会吧!我爸爸病的厉害呀!娟姐,我爸爸是你的老师,看在爸爸的份上你就帮帮我吧!” 娟姐不屑的笑笑:“淑英啊,你还有脸提你爸爸?你爸爸的病就是被你气出来的晓得吧?一个小姑娘死活要跟着一个老头子,你图他什么啊?现在你爸爸病了,他这个女婿一分钱都不掏的?再说了,情分归情分,生意归生意,我现在没有料子要绣,我总不能……” 殷衡突然道:“我这里有十匹料子要绣,不知姑娘是否可以代劳?” 淑英含泪的双眼放着光,连连点头:“可以的可以的,不知道老板要什么花样?” 殷衡道:“是给我家夫人和丫头裁衣服用的,都是年轻女孩用。你看着绣吧,绣拿手的就好,你开个价吧。” 淑英激动的有点结巴了:“我拿手的有缠枝莲,绿梅,水墨牡丹,事事如意,百鸟朝凤,这些绣出来都很好看的,我以前绣事事如意得过奖的!十匹我大概要绣六个月,老板你不急着要吧?我会尽快的!” 她自己说绣一匹鹧鸪鸟熬了一个多月,现在却许诺十匹六个月完成,她是不是不要命了。 殷衡道:“不急。” 淑英小心翼翼的开口:“价钱呢,六匹就六千块,可以吗?” 殷衡点头:“成交。” 这个殷衡平时视金钱如粪土,这次干嘛这么抠门?半年的工资六千?他是周扒皮吗? 我接话道:“你好好绣,让我满意的话,再给你一万。” 淑英眼角流下泪来:“谢谢先生太太,你们真是大好人,谢谢!” 店老板娟姐眼红了,她不敢直接说我们,便阴阳怪气的对淑英说:“淑英,你背着老头子接这么多活被发现了怎么办?今天又不是星期三哦,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淑英讪讪的道:“爸爸病的厉害,我太担心了,偷偷出来的。” 土地说的果然不假,淑英平时只有周三才能出来。 殷衡道:“明天上午九点你到豫园来拿料子。” 淑英低低的道:“是。” 殷衡道了声再会,推开门走了出去,我紧紧跟上,挽着他的手臂。门外的小巷飘着秋雨,丝丝凉意浸着我的衣裳,油亮的石路上溅起一层白色的雾气。 天色渐晚,胡同里的人家开始做饭,饭菜的香气和翻炒的声响同时传来,商铺里的灯逐个亮起,那是人间烟火,万家炊烟。 终生芸芸,几多悲欢离合,几多不尽人意,好在我们美满快乐,不是其中一个。 ===================== 雨越下越大,接近凌晨了也没有减小的意思,窗外的池塘里颇多破败的荷叶。 雨滴打在池塘水面淅淅沥沥的活泼和打在荷叶上扑扑的温柔夹杂在一起,别有趣味。 洗过了澡,我穿着新买的白色真丝浴袍坐在床边看雨,浴袍的衣襟和袖口绣着彩色的繁复花纹,穿在身上很有异域风情。 殷衡从背后将我捞到床中央,搂进怀里,吻着我的脖子:“发什么呆?” 平时我最怕他亲我脖子,可此时我心怀柔情,没有嬉笑的心思,居然也不觉得痒了。 我反手摸着他的脸颊:“在想你。”
殷衡大力讲我翻过身,面对面看着我的眼睛:“想我什么?” 他的眼睛像两颗闪着光的宝石,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我在想,如果没有出车祸,没有遇到你,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什么样?” 我任由他紧紧搂着我,用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不就是每天上课咯,回家喂露娜,周末去爸妈那里。再过两年,找个人品好有工作的男的结婚,结婚和蜜月期间开心一下,接着生小孩,为柴米油盐奔波劳碌,辛苦一生,和所有人一样那么过一辈子。没有幸福过,也没有绝望过,到了年老的时候看着长大的孩子,安慰自己这就是幸福。” 殷衡语气里带了些任性的命令:“不许!” “不许什么?” “不许嫁给别人。” 我哑然失笑,捧着他的脸哄道:“殷宝宝,这不是打比方吗?” 他还是那么认真的样子:“打比方也不许。” “好好好。” “还有,不许叫我宝宝。” “遵命,君上。” 雨声渐渐远了,因为心里的笑声那么近那么响。========================= 夜色深沉,我从深蓝的夜幕中醒来,迷迷糊糊往房中的厕所走去。 推开门,一个女人坐在马桶上,我赶紧道歉退出。转而往二楼的公用厕所走去,上完厕所,我回了房间,摸回自己的床上。 地板很凉,光着的脚习惯性的塞进了殷衡的怀里。殷衡没有像往常一样握住我的脚,反而僵了身体,我不满的扎进他怀里,整个身体仅仅贴着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他像一块渐渐燃烧的炭,终于热了起来。我满意的搂着他,吻了他的嘴。 很奇怪,阿衡的气味有些不同,陌生又熟悉,他终于如我所愿抱紧了我,低沉的声音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 也许这是个梦吧,夜半无声,鸟语呢喃,正是梦境混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