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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惜别(三)

    MMI、优立得和扎赫都是ZAF绝对控股的产业,创始人相同,本质上是亲兄弟。98年2月扎赫股份成立时,MMI和优立得都在明显的上升期,三方地位相当,管理层相处融洽,配合无间。

    对MUZ来说,EFEK是堂亲,IVS是表亲,与自身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多多少少有些摩擦。加上双方的规模不在一个层级,MUZ管理层没把EFEK和IVS真正放在心上。EFEK和IVS之间也不是非常亲热,不同行,共同语言少。三方大多数时候各行其是,配合虽不错,但离进退一体尚有些距离。

    MMI、优立得和扎赫自建立起便非常注意培养生态圈,坚定地走产学研用一体化的道路,不但与多家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建立了合作关系,而且苦练内功,激发普通员工的创造力。EFEK同样,不过要轻松些,因为很多股东本身就是大学教授和博士。这家文化公司的实力之强从翻译上就不难看出,普通门户网站不要说三十余种官方语言,连联合国用的六种官方语言都凑不齐。使用的语言越多,受众越广,影响范围越大。

    IVS的人精发现纯玩技术会被MUZ和EFEK拉得越来越远,果断改变发展策略——加强与沃林集团的合作,与其他州的类似集群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增强成员之间的非商业联系,减少内耗。

    三方的关系在99年2月沃林集团独立后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EFEK有钱了,底气十足,开始与MUZ平等交往,MUZ管理层也接受了这一改变,将EFEK的亲近度从堂兄弟提升为收养的堂兄弟。IVS虽没有EFEK有钱,但人多势众,而且与沃林集团关系亲密,不需要看MUZ的脸色。

    “照您这么说,99年2月的时候,MUZEI已经基本成型了?”童牧忍不住了。

    简越叹道:“没错,虽然MUZ、EFEK和IVS表面上仍保持着以前的格局,但亲近度提高了不少。我当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只是没发现有恶意,于是放弃了99年7月离开德国的打算。”

    听众都吓了一跳,格希维德问:“怎么从没听您说过?”

    简越诧异道:“我刚来的时候就说了,99年去美国读书,大家都知道。96年12月我碰到米尔贝格教授的时候,他说98年我就具有机械工程博士的能力了。为减小阻力,我只准备拿机械工程硕士,谁知还是被一帮老狐狸算计了,拖了两年,累得够呛。如果按照计划离开,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还想听不?”

    听众都点头,简越沉思一阵,缓缓继续:“巴伐利亚是德国最守旧的州,除慕尼黑是社民党执政,其他地区都是基社盟的地盘。MUZEI多管齐下——源源不断地将西欧国家的人力资源,尤其是法国、英国和意大利的高素质人才抽到慕尼黑周边乡镇,同时大量招聘东德员工,重组慕尼黑都市圈的人口结构;与社民党拉近距离,争取他们的支持;发动舆论战和经济战,将外战变成内战。简而言之,从政治、经济、文化和舆论等多个领域同时下手,以快打慢,挤压保守派势力的生存空间。凌厉的立体攻势和粘性极强的产业生态圈在充沛的资金和宝马西门子等同盟军的支持下短短一年便摧毁了慕尼黑都市圈的传统经济和社会结构,MUZEI稳固胜利成果的同时开始内斗,因为优立得发展过快,规模比MZEI加起来还大,利润占MUZEI的80%。”

    “我怎么没看见他们斗?”格希维德问。

    简越苦笑道:“因为我这个小国王还在,要是过火了,让我从书本上抬起头来,高层都没有好日子过。MUZEI人力资源充沛,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他们怕我生气,于是我就倒霉了,略聪明的外人几乎都能推断出MUZEI还有一个一言九鼎的太上皇。可是我算哪门子太上皇,我只是一个被人架在火上烤的学生。幸好我还有一个屡试屡爽的法宝——年龄,不然真要被老狐狸们架上宝座,去不了美国,回不了中国。”

    听众神色古怪,格希维德说:“您继续。”

    简越严肃道:“你们不要随意打断我的思路,这事很复杂,我以前以为跟我没关系,现在发现没那么容易撇清关系。”

    听众忙答应,简越理理思路,继续讲故事。

    MUZEI内斗的结果是拆分优立得系,重组MMI和扎赫,让主力部队达到平衡,同时完善内部利益分配。这场内斗最大的受益者是IVS,MUZE需要增强地方部队,稳固各国的堡垒型城市,完成东欧计划。能做老板的没有几个蠢货,提交入会申请的中小企业剧增,IVS迅速成为一个全国性的企业联盟;接着变成泛德意志中小企业联盟,年营收近1200亿欧元。成员中有一批非常出色的中小型企业,不乏细分行业前三的强者。

    MMI不甘落后,大肆收购的同时不忘找同盟,陆续与多个竞争对手达成和解协议,其中包括通快和ZF。一直看MMI不爽的博世在西门子的斡旋之下顺坡下驴,开始给沃林汽车供货。

    德国受限于民族文化和民族性格,娱乐类人才不多,EFEK很看得开,不但大量招聘欧洲其他国家的人才,而且与法国、英国、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同行建立了战略合作关系,一起发财。

    优立得虽创立于德国,总部也在德国,但欧洲人很少将其当成纯粹的德国企业,因为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高度欧洲化的企业,子公司的高层清一色的本土人士。欧洲之外则没有固定模式,唯一的共同点是控制权在欧洲人手上——入籍的欧洲人或原生的欧洲人。

    与兄弟们相比,扎赫股份有些不同。扎赫控股仅能控制德国本土成员,而且不是全部。莫根投资主要在欧盟范围内活动,偶尔进入东欧。莫琳投资一直在外,相对独立。优立得投资和ZA投资也在扎赫系持有股份,因此扎赫股份本质上是一家德国人控制的全球企业。

    MMI有两个总部,一个在德国伊斯马宁市,一个在波兰沃林市,两边都有齐全的体系,营收相当,本质上是德波合营企业;优立得是泛欧洲企业,欧洲每个地区总部随时都可以转换成欧洲总部;扎赫是总部在德国的全球企业;EFEK是一家欧盟企业,绝大部分业务来自于欧盟市场;IVS是泛德意志中小企业深度联盟,德语区都有它的成员。

    MUZE壮大之后开始收敛,以免树敌过多。IVS却不肯罢休,因为大量的新成员需要业务,用IVS会长奥托-马克沃特的话说——你们吃饱了,我们还饿着呢。人情关难过,MUZE无奈之下只好给予支援,扩张模式倒转——IVS在前面冲锋陷阵,MUZE在后面支援。

    IVS虽是地方部队,但也喜欢玩产业生态圈和军团式推进,每到一地,都是数十家甚至数百家企业一起投资独占一个工业园,共享基础设施。波兰和东欧的基础设施相对落后,技术普遍较差,MUZE和盟友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的产业链齐全,交通、邮电、水电、商业服务、科研与技术服务、园林绿化、环境保护、文化教育、医疗卫生等等,都可以照应到,而且清一色的德国标准。

    一来二去,MUZE和IVS的交流大大增强,IVS内部的步调也日趋一致。2001年2月,MUZEI彻底成型。IVS与沃林集团是联盟,MUZEI的势力过强,沃林系被卷入,MIW诞生。这个新生产业联盟的规模让人望而生畏,仅德国和波兰就有230万雇员,关联人口800余万。数十万德国人和波兰人每天都要穿越国境线两次,两国的边境关卡被迫启用MIW员工出入境绿色通道。

    MIW像一台巨型压路机,自西向东一路碾过去。大量的仆从军簇拥在周围,强大的同盟军齐头并进,新生势力云集的欧洲经济军团在内应的支持下迅速同化了东欧大部分的抵抗者,将其变成助力。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略了解内情的人都暗暗心惊。简越也震惊不已,他从未想过传销能做到这个程度,孰料更让人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LMU和TUM接受扎赫系学位体系,本来只是在尝试教育改革,可惜时间不对,直接卷入了战争。由于研发任务繁重,大量的订单被分流到有合作关系的同行,包括东欧的大学。本决定置身事外的ETH没能逃过,因为榈利涯在99年便与之签订了合作协议。

    如此轻松地达到了目的,又有大批知名教研机构加盟,新生势力得陇望蜀,决定挑战老牌势力的主导地位,争取更多的话语权,斩断他们的金融黑手。西欧国家社会体系较稳定,不容易打开突破口,他们决定从东欧入手。E-UDO将欧洲总部设在莫斯科,就是准备攻下独联体老大俄罗斯。计划很成功,在大量被洗脑和自愿被洗脑的俄罗斯人支持下彻底击破俄罗斯的政治经济格局。叶利钦下令彻查寡头,将大量被侵吞的国有资产重新收归国有,为自己的政治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当然说得粗俗一点——老头将当年做的烂事都收拾干净了,发现以后不会被找麻烦了,拍拍屁股准备出去嗨皮。

    欧洲新生势力接着攻陷了乌克兰,大规模调用东欧的人力物力进攻西欧和南欧。这次就没有前面那么温柔了,大量的团体被迫站队。明面上虽然没有大的争斗,但欧洲各地经常传出恶性事件。新生势力和老牌势力的私军——武装保安和特工交火频繁,最后老牌势力发现硬解决方式收效甚微,对方的爪牙同样锋利,果断放弃,纯粹用经济文化舆论等软手段解决双方的冲突。

    在整个过程中,政府军和政府特工一直保持中立,显然知道这种规模这种性质的民间冲突搀和不得。货币发行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政治议题,以社会中下层为主的新生势力认为欧洲央行是上层掠夺财富的黑手,金融有罪,必须严控金融行业,削减金融类从业人员的薪资。老牌势力则辩称,欧洲央行如此cao作事出有因,金融不可或缺,培养一名合格的金融投资人才不容易,薪资高很正常。双方大部分的观点格格不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2001年7月10日,普京正式就任俄罗斯联邦总统,记者发现他兜里揣着一只UEP电子钱包。同日,欧洲央行公布了全新的运作制度,欧洲革命落下帷幕。

    这一切本来不关简越的事,当时他正在进行封闭式秘密答辩,问题是他不见人影了。在错误的时间站在错误的地点,于是大家都认为他在指挥电欧推广战役。MIW是欧洲新生势力的代表,UDO生态圈大名鼎鼎,不管他承认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

    “喏,就这么多。我了解的只有大概,还不一定准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UDO出名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众哭笑不得,格希维德说:“UDO绑架了俄罗斯、德国、葡萄牙、爱尔兰、一半的意大利和西班牙,还把瑞典逼进了欧元区,想不出名都难,您也太轻描淡写了。我现在终于明白您为什么说UDO和榈利涯结合,其强大程度远超我的想象——一个玩超主权货币、信息服务、技术服务和标准,一个玩大物流网,彼此互补,互相支援。只要地球上有商品流通,就无法逃过两大集团的业务范围。”

    简越蹙眉道:“好事多磨,麻烦才刚刚开始,地球村没那么快实现的。”

    “反拖,闷声发大财。”童牧说。

    “史上第一霸道的产业生态圈,兼德国和俄罗斯之长。”格希维德说。

    简越痛苦地摸了摸额头,哀声道:“我当初真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在东欧站稳脚跟,以后好做生意。MIW已经不是在做生意了,而是以战养战。”

    格希维德有些好奇:“MUZEI是德国人主导,沃林系的研发能力远不如MUZEI,在MIW中的地位不高,怎么会同意加入呢?”

    简越反问:“你知道MMI为什么要设两个总部吗?”

    格希维德想了想,“应该有四个原因——第一,沃林系非常重视教育和科研,MMI发现沃林科技的研发实力比想象中的强。第二,瑞典人发现沃林系与榈利涯的关系非同一般,准备借道突围。沃林汽车收购斯堪尼亚集团后,西格尔集团的地位受到了挑战。第三,波兰是东西欧势力的主战场,发展迅速。沃林集团虽变小了,但沃林系变大了,沃林工会的势力逐步增强,政治代言人波兰社民党肯定会成为下一届的执政党。相比之下,德国自民党短期内无法打败德国社民党和基民盟。第四,您放弃了MUZE、沃林集团和西格尔集团的所有权益,但在波兰仍有私人产业。”

    童牧接上:“您现在长大了,性格也稳定了,真实偏好慢慢表现出来,MMI管理层认为,动力是您未来的主攻行业……”

    简越似笑非笑:“还有呢?”

    童牧硬着头皮继续:“‘明月系’虽不是您取的名字,但明月科技是,而您叫明月科技为‘明月动力’,显然很小就打定主意在动力行业发展。明月科技虽被范立宇卖给了上汽,但商标所有权一直在澄溪海韵律师事务所手里,而这家事务所是您的产业。——我投降,您不要生气。我爸跟那边有些联系,对您来德国之前的经历非常感兴趣,不过我严格遵守您的规矩,没有跟家里说起这边的事。”

    简越缓缓道:“你们是我最亲的亲近人,库尔特和我在一起七年,你和我在一起四年半。如果你们不知道收敛,迟早会落得澳洲那个CIA特工一样的下场。我没你们想的那么神奇,MUZE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以优立得系和立宇系为例——同样的发展策略,优立得系一路向上,日益精纯;立宇系不到六年就陷入轻度混乱状态,内耗严重。大部分中国人缺乏纪律观念,缺少团队精神,受教育程度偏低,执行能力差。德国的情况刚好相反,康德中心和扎赫教育没费多大力气便理顺了MUZE的员工队伍,组织起一支超级规模的经济军团。你们不要小看这些软性优势,至少需要30年方能铸就,而且没有捷径可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没有我,德国渡过统一后的阵痛期,一样能摆脱经济衰退,重新启动经济战车。”

    “IVS呢?”格希维德问。

    简越叹道:“IVS是我的实验品,也是我被迫惜别一手创立的MUZE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