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爽（四）

    MMI起步之时，大家都觉得它的1500亩十年都用不完，没想到才三年就捉襟见肘。伊斯马宁只有40平方公里，高速发展之后，没地方建重工业园了。

    “我们没地了，MMI准备将新厂弄到东德去，梅前州达尔根镇。”伊斯马宁人唉声叹气。

    芬辛格人说：“我们有地啊，你们想往东边发展随时欢迎，县里我们会处理好的。”

    诺伊欣格人说：“我们的地更多，芬辛格太小了。”

    莫西宁格人说：“你们别争了，我们的发展空间才叫大。”

    “你们靠近机场，太吵了。”芬辛格人和诺伊欣格人一起反驳。

    温特弗灵人说：“我们离机场远，发展空间虽不大，但建工厂的地还是有的。东边的人好吃懒做，技术差，过去投资肯定要亏本。”

    本地和周边都极力挽留，奈何MMI的发展规划已定，只好止住引进的欲望，转而争取工作机会。IVS是军团式推进，到东德无需担心不习惯。此外，IVS旗下企业轻易不会解雇员工，如果一个岗位不能胜任，只要人品没问题，会一直换到合适为止，称得上是一等一的雇主。

    工作机会当然有，而且中奖率高，MMI人力资源部一口气招了2000余人——从博士到中学毕业生，从总经理到服务员，无所不包，然后送到康德中心和莫琳技术学院培训，未来将去达尔根镇定居。至于为什么选择达尔根，原因很简单，它靠近波兰斯维诺乌伊希切港，不但进出口方便，而且离沃林汽车不远。

    97年9月1日，沃林汽车公司在沃林岛边上的利科洛成立。董事长马尔钦-沃林斯基接受采访时将大小汽车公司点评了一番，言语辛辣，还说10年之内沃林汽车要成为欧洲第一。汽车复杂，纯用钱砸没用的。沃林集团以轻工、农业和服务业为主，汽车领域的经验近乎于无。更要命的是，沃林汽车公司选址有问题，什切青省汽车配套企业寥寥，几乎要从零开始，波兰的汽车零部件企业多集中在南部的西里西亚省。

    对汽车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大放厥词，同行们干脆利落地给他取了个绰号“小丑”。媒体推波助澜，小丑大人很快在汽车行业大名鼎鼎。沃林集团是欧洲最大的自行车、箱包和第三大服装生产企业，波兰的一张名片，董事长如此幼稚，波兰人一时颇有微词。可以说，沃林斯基已经将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如果沃林汽车项目失败，他苦心营造出来的社会声望将毁于一旦。

    会失败吗？没人知道，不过简越不允许失败，沃林斯基是沃林网总监，能力一流，而且关系到未来东欧的拓展，绝对要保住。

    资金不是问题，沃林集团在东欧的网络四通八达。东欧各国轻工业不发达，沃林轻工日进斗金，品牌声誉颇佳。沃林汽车的资金全部由沃林集团自筹，包括汽车测试中心的投资，底气十足。

    技术不是问题，虽然明月科技被夺走，但华夏的汽车工业水平不高，当初设立明月科技主要是为未来考虑。伽云汽车研究所、林奈机电研究所和莫琳实验室均位于汽车工业发达的国家，实力均不差，沃林汽车技术中心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支援。

    麻烦在于沃林汽车缺工程师，应用、产品和测试工程师都缺。东欧来的家伙只能搞搞卡车和工程机械，轿车和客车都不行。波兰跟中国不同，不但国土面积不大，而且紧挨着两个汽车强国。90年代初，大众、福特、菲亚特、宝马和大宇都进入了波兰，如果沃林汽车质量不行，就很难打开局面。

    沃林斯基心急如焚，薛辉普忐忑不安，但简越不急——你们急什么，慢慢来，这点脸皮都没有，还怎么做大事业！开公司首先是赚钱，一切理想主义情绪都靠边站。只要沃林集团其他部分赚钱，就没有谁能真正打倒你们。放心，兄弟公司会全力支持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如果装配和售后服务出了问题，我砍死你们。

    的确没有必要急，沃林集团在汽车领域是没有经验，但先前冲得太猛现在悲伤地唱着歌的云越集团有。云越集团汽车事业部97年年初就有整车代工能力，除发动机做得一般，自动变速箱不会做，其他都不错。发动机做得一般不要紧，自动变速箱不会做也不要紧，MMI会做，而且质量一流。测试也不是问题，沃林汽车戈尔切沃测试中心于97年10月建成，严格执行欧宝标准，坡道、坑道、山路、泥路、高速跑道及试车场一应俱全。

    简而言之，MMI提供发动机、变速箱、底盘和汽车电气设备，云越集团生产车身，全散装件，沃林汽车进口组装，然后销售。CKD组装在汽车行业是一种常见的方式，常被落后国家的汽车企业采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形成规模。一旦沃林汽车上了轨道，再做调整。内部容易处理，肥水不流外人田。

    还没做好的菜不用急，别人已经做好的菜得赶快下筷子，不然没得吃的了，有钱都吃不到。

    97年11月，莫琳投资收购了H BEDV有限公司，接着将ZA投资先前收购的7家小软件企业合并，成立了AviraAG，任命H BEDV创始人兼CEO提亚-奥尔巴赫为新公司CEO。大名鼎鼎的小红伞提前诞生，而且一步到位，成为全面的信息安全企业。

    97年12月，莫琳投资整合ZA投资、伽云投资和蓝湾资本持有的SAP股份，成为SAP第一大股东，总持股近21%。SAP是谁？华语名叫思爱普，ERP软件的开山鼻祖，日后世界第一大ERP软件商和第三大独立软件商，总部在德国巴符州沃尔多夫镇。为照顾友军的生活，优立得集团管理层决定在沃尔多夫建设一座功能齐全的服务区，顺便赚点小钱。

    98年1月，伽云投资抛空持有的立宇控股股票，收购了美国PTC20%的股份，接着转给莫琳投资美国子公司。后者整合后，持有51%股份，成为PTC的绝对控股股东。PTC是谁？参数技术公司，Pro/E的开发者，机械CAD/CAM/CAE巨头。在互联网热浪中，这桩重要的交易没有引起大范围的关注，大部分股民甚至连PTC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由于伽云投资工作做得好，此项敌意收购PTC管理层和小股东都没有反抗，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放行，莫琳投资轻松得手。

    投资部门在忙，莫琳软件和莫琳电子也没闲着。莫琳软件有条不紊地研发M-Linuxcao作系统和WPS办公软件套装国际版。微软太黑，不能便宜了它。主攻翻译软件的子公司Trados完善现有产品，扩大语种。至于其他的，内部需要什么，员工们就研发什么。对莫琳软件来说，给大集体省钱就是在赚钱。莫琳电子正式立项研制企业级服务器，同时开建工厂。

    98年2月1日，莫琳投资整合收购来的十多家小自动化公司成立了ZachAG（扎赫股份公司），简称Zach公司。德国自动化企业数以千计，扎赫的成立没有引起外面任何关注。

    2月2日，MMI和UniDE重组。同日，莫琳机械更名为MorgenLabors（莫根实验室），并拆分成电子电气和机械两部分。前者划归扎赫，后者划归MMI，从现驻地搬去温特弗灵的MMI汽车研究院。

    2月3日，曾德街东边的莫琳IT园正式启用，随即更名为扎赫科技园。同日，IVS旗下企业重组，莫琳软件、莫琳电子和莫琳电气并入扎赫股份，成为其子公司，并将公司名从“莫琳”改成“莫根”。至此，扎赫拥有IT、光电子、电气和自动化等四个事业部和一座大规模的综合实验室，总占地面积近6000亩。

    2月4日，莫根实验室开始搬家，原地盘划归莫根技术学院做实验室。

    “我的名字取得好不？Z是我，A是安德丽娅，C是华夏，H是迈耶巴哈。我想好了，以后德国后裔就以ZACH为姓氏，扎赫家族必将成为欧洲的名门。”

    听众都有些晕，薛辉普说：“我觉得更像砸中国，ZA是砸，CH是中国，你就是个汉jian，使劲地砸祖国。”

    “请举例说明。”

    薛辉普说：“第一，自行车——沃林自行车几乎占光了国内企业在欧洲的市场份额，国内的人力成本优势被你这个汉jian用自动化和技术抵消掉了。第二，服装——沃林服饰几乎将国货驱逐出了东欧市场。第三，没有你，沃林斯基这个鸟人绝对不会想到跑去柬埔寨开厂，而且是一座超级规模的工厂。我长这么大就没看见这么大的工厂，简直是一座小城市，纺织品、服装、鞋类、皮革制品、家具、玩具、箱包，什么都做，每样都规模巨大。”

    “还有呢？”

    “这三条足够了，你端了数十万人的饭碗知道不？”

    简越翻了个白眼，“第一，我是中国人，沃林自行车我是大股东，生意就是生意，甭跟我提什么政治，华人在国外开自行车厂还能上升到政治高度，真服了你了！第二，我挽救了国货的声誉，俄罗斯现在没有劣质中国货，大服装厂的产品在俄罗斯畅通无阻。你只看到小厂和掮客很惨，却没看到大厂过得滋润。立宇系养活了多少企业，多少家庭？论贡献，国内的企业家真没几个能跟我比。中国人口数量庞大，过度依赖出口是饮鸩止渴。第三，西哈努克市项目是世丰集团牵头的，我什么都没管，顾哥担心政局，所以请沃林集团帮忙。你不要忘了沃林斯基的真实职务——沃林网总监，和顾哥是同一个系统的。双方虽有竞争，但更多的是合作关系。至于规模，你真是少见多怪，深圳富士康规模更大。”

    薛辉普立刻接上：“你的消息太滞后了，我们在韦伦又开了一个工业园，加上云壤工业园，总占地面积近15平方公里，规模远远超过深圳富士康。”

    简越哦了一声，笑道：“没想到柬埔寨政府肯给这么大的地皮。”

    薛辉普没好气地说：“他们还想给更大呢，可惜我们没那么多钱搞基础设施建设。我总觉得你的思路有问题，我们不是柬埔寨人，用不着替他们考虑得那么好。如果柬埔寨再起战火，数十亿投资将打水漂。”

    简越摇摇头，“绝对不会，柬埔寨事业群人多势众，又有欧洲资本做后盾，就算打内战，军队也不会动这只会下金蛋的鸡。”

    薛辉普悻悻然，“还金蛋！我们只给普通工人开20美元的工资，塞牙缝都不够。他们居然抢着干，简直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窦文嫣说：“衣食住行教育都包了，20美元的零花钱已经不低了。”

    薛辉普哼了一声，“这些加起来我们也只花了不到50美元，400块钱，而他们天天学习，免费加班，还很认真，目的居然是为了攒积分升级。噗——”

    小楼里笑声一片，窦文嫣拍拍胸口，笑骂道：“你越来越离谱了，也不怕人权组织告你。”

    简越笑道：“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再高深的理论，再先进的架构，如果不因地制宜，就无法落到实处。柬埔寨人懒惰，脸皮厚，没有纪律，文化水平低，必须想办法让他们适应规矩。我们的产业多，积分制很实用，可以充分利用闲置资源，让每个部分都有充足的利润。”

    薛辉普说：“我先前以为积分制很滑稽，没想到柬埔寨人很喜欢，去年年底便有一批员工升到了60级，符合我们的全球九等标准，只要过语言关，可以放到任何一个事业群任职。”

    “工资涨了吗？”郝宗观问。

    薛辉普点头，“我们的全球薪资标准是以购买力为基准制定的，没人能挑刺。柬埔寨事业群的标准九等员工能拿到120美元的月薪，加上享受的福利，在柬埔寨是高薪一族。同等素质的员工，国内的人力资源成本起码要高出一倍。”

    郝宗观继续：“积分制有上限吗？”

    薛辉普说：“没有，这是柬埔寨的高素质员工最感兴趣的地方，只要符合任职条件，又有空缺的岗位，大事业群总监都可以做，积分制推出之时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世丰集团已在内部推广积分制，成效显著。小越，积分制在落后国家很实用，但发达国家不怎么好使，限制太多了。不过我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些小事，而是你最近的cao作——你在养虎为患知道不？扎赫已是事实上的巨无霸，优立得和MMI正在变成巨无霸，三大集团加上EFE，已覆盖了五大产业，而且都有核心竞争力。”

    简越笑道：“德国这头老虎不会吃我的，因为我是在它的窝里长大的。”

    薛辉普沉默一阵，叹道：“我一直以为波兰事业群是你欧洲计划的核心，没想到只是个试验田，虽然很赚钱，但跟德国事业群的含金量比起来差远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很早就定下了‘背靠德国，进攻美国’的计划，丝毫无惧在德国创业的难度。”

    简越正色道：“我的筹划没那么深远，后来发现在德国如鱼得水，便调整了计划。以中国的实力，短期内根本奈何不了美国，想让华夏民族有更大的生存空间，必须削弱美国的实力，这是其一。其二，德国发达，全球化程度高，中国不行，如果不借助德国的人力资源、通路和国家声誉，我在短期内根本办不起三大企业，更不要说让沃林汽车跟美国车竞争了。”

    窦文嫣说：“你不停地往德国拖好东西，圈子里到处都是德国人。我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你是怎么获得他们认同的。没错，你是很聪明，但聪明的华人不止你一个，可是能做到你这种程度的闻所未闻。我真怀疑你上辈子是德国人，只是投错了胎。”

    简越严肃道：“我是纯正的中国人，如假包换。准确来说是华人，只要民族有需要，我会毫不犹豫地冲锋陷阵，尽到狼狗的职责。”

    大家都笑，薛辉普说：“大话谁都会讲，顾哥说去年的金融危机重创了东南亚，华人在印尼很危险，你准备怎么帮忙？记住，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简越嘿嘿一笑，“你莫非以为我自称老虎是吹牛？我的爪牙锋利着呢。印尼猴子如果动手，我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渣一样的军队也敢放肆，苏哈托家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众面面相觑，薛辉普咳嗽一声，“你这次重组德国事业群，伽云投资和莫琳投资的关系彻底浮出水面。如果动作过火，肯定会引火烧身，美国佬很霸道。不是我说你啊，你缓称王的计划已夭折了。”

    简越很无语，“你这么长时间仍没长进，居然把老牌安全机构不当回事，以为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典型的掩耳盗铃！从94年伽云投资搬到美国起，我就进入了CIA和FBI的视线。华盛顿早就知道伽云集团和伊斯马宁的关系，不停地使小动作，我不得不找匡特家族帮忙，并与他们合作。告诉你，苏珊娜-克拉滕和斯特凡-匡特姐弟俩都是优立得钻石卡的持有者，而且经常过来吃饭，还曾来这里作客。喏，这个笔筒就是苏珊娜送的。”

    听众都晕乎乎的，薛辉普说：“我先前还以为你吹牛，没想到你真跟匡特家族扯上关系了，跑得真快啊。匡特家族百年势力，关系广泛，真正的大老虎，你们的身份似乎差得太远了。”

    简越傲然道：“扎赫家族现在也是一头大老虎，爪牙尤其锋利，我们平起平坐。”

    听众哭笑不得，窦文嫣说：“扎赫家族的首位成员还没出生呢，你跑得超过光速了。”

    薛辉普接上：“如果安德丽娅移情别恋，扎赫家族连露头的机会都没有。”

    张义鹤继续：“你喜欢扎赫，不代表安德丽娅喜欢，她很有主见，说不定会改成其他的姓氏。这种可能性是完全存在的，安德丽娅不怎么喜欢犹太人，而扎赫是德裔犹太人的姓氏。”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简越恼羞成怒，挥动大手将他们赶走，然后坐在板凳上开始发愁。神清气爽的日子终于到头了，以后得深思熟虑了，不然会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