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爽（三）

    德国税负高，资本外流严重，德国人又相对排外，不是一个适合大规模投资的地方。简越先前说只准备呆五年，伊斯马宁人能理解——资本逐利，他没有义务替德国发展本土经济，让镇议会背书和管理层全部德国化已经将善意做到了极致，闻所未闻。

    伊斯马宁人高兴之余又有些伤心，小天使终究还是放弃了入籍，虽然他很喜欢伊斯马宁，很喜欢德国。淡淡的哀伤在4月初迅速转变为惊喜，ZAF的成立意味着一个冉冉升起的大势力正式将这里当成了总部，而且以后不会挪窝。有些老人甚至说，天使的光辉将永远照耀伊斯马宁。

    政界和商界没这么情绪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权力和利益，4月中旬将伊斯马宁互助合作基金会升级成两家地方性金融机构——伊斯马宁银行和伊斯马宁保险。艰苦的谈判过后，各方顺利达成协议，开始重组，彼此交叉持股。

    为提升内部沟通效率，5月底，伊斯马宁中小企业联合会牵头成立了五个协调中心，农业、工业、服务业、信息产业和文化产业各一。至此，有实无名的伊斯马宁财团全面成型。除部分不想走出去决定固守家乡的企业和大公司的分支机构，其他均加入。

    与常见的财团不同，伊斯马宁财团是一个以契约为主的大集体，属地特征明显。成员企业如果不想受约束，可以申请退出。因其总部在泽巴赫花园，故俗称为“泽巴赫联合会”，简称IVS。

    德国中小企业近300万，联邦中小企业联合会BVMW会员众多，巴伐利亚州高度发达，伊斯马宁周边的小企业数以万计，对IVS感兴趣的不在少数，每周都有中小企业主拜访泽巴赫花园。不过能通过考核的寥寥，因为IVS不是商会，更不是慈善机构，而是一个排他性很强的企业集群，只有达到标准并决定跟着走的中小企业方能加入。简而言之，谢绝朝三暮四者和想占便宜者。

    伊斯马宁优美的环境、丰富的生活、日益发达的基础设施和充足的就业岗位吸引了大批的人群，很多喜欢游荡的德国人毫不犹豫地决定在这里安家，直接导致房价飙升。可惜有价无市，本地居民不会卖，新的小区还在图纸上。饶是如此，给优立得学院和优立得集团配套的国际村完工后，伊斯马宁的常住人口还是突破了5万，平均人口密度1250人/平方公里，已有些影响生活质量，短期内不能再增加了。没有混乱，新增加的常住人口绝大部分是IVS旗下企业的雇员及家属，为赚钱计，必须给他们安排住处。

    伊斯马宁建筑公司有条不紊地依照规划图建设家园，大型下水道、标准体育馆、中心公园、图书馆、卡丁车场、莫琳科技园、街道、自行车道等逐一动工。技术不用担心，一亿马克不是那么好拿的，TUM建筑学院伊斯马宁项目组自开工起便常驻施工单位。

    老人们喜欢小天使，因为小天使带给了他们幸福的晚年生活，不出伊斯马宁就可以看到来自于世界各地的稀奇古怪的玩意，见到各种各样的游人。中年人喜欢小恶魔，因为小恶魔让他们沉闷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年轻人则喜欢小纳粹，因为小纳粹不时暴露出来的扩张野心让他们热血沸腾。康德中心图书室里的资料让人怦然心动——德国很小，世界很大，到处都有适合生存的空间。

    出去不习惯怎么解决？小纳粹说，小菜一碟，我们买地建一座新伊斯马宁，与家乡一模一样，平时照样讲德语，我们只是为了赚钱，不需要融入所在国。人口不够怎么解决？小纳粹说，生啊，优秀的德意志民族本来就应该有更多的后裔。伊斯马宁养得起，最好每家生四个。

    小纳粹的口头禅——“我们伊斯马宁”和“优秀的德意志民族”，现在成了一帮被康德中心彻底洗过脑袋和自愿被洗脑的“新时代纳粹分子”的口头禅。安瑟伦称这帮人为康德党，绝对党魁就是小纳粹。康德党徒与其他新纳粹不同的地方是，他们个个有文化，做事认真，大部分人还孔武有力，正在变成练家子。

    阿施沃夫将康德党分成五类，第一类是康德组，以文化流氓为主；第二类是莫琳组，以狂热分子为主，梦想让德意志站上世界科技之巅，永远向上；第三类是雷布克组，因MMI工会代表约翰尼斯-雷布克得名，以工程师和技工为主，梦想让德国制造彻底打败竞争对手；第四类是厄贝尔组，大多是文人，主要从事文化产业，主力集中在康德中心和EFEKulturAG(埃德温-弗里德里希-厄贝尔文化股份公司)；第五类是亨克尔斯组，梦想改写德国的饮食历史，主力在优立得集团，领头人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克莱门斯-亨克尔斯博士。

    随着时间的继续，康德中心和优立得学院的研究培训能力越来越强，康德党日益壮大，逐步扩散到IVS的各个分支。这帮人很有纪律，技术娴熟，不怕加班，收入比同事明显高出一截。同事们虽不认同他们的理念，但仍被影响了，最典型的是MMI，生产效率持续提高，竞争力与日俱增。

    97年8月，MMI成立增压器子公司，生产汽车用增压器及组件，以涡轮增压器为主，机械增压器和复合增压器为辅。9月，MMI同时成立了发动机、变速箱、底盘和汽车电气等四家子公司，全面进入汽车关键零部件市场。首批投产的是1598cc汽油发动机、4AT和5MT变速箱，均拥有自主知识产权。

    10月出了点事，起因是IVS得了一个绰号——被拒绝的企业主取的，叫“考特联合会”。表面上看没什么不对，因为IVS总部所在地靠近考特花园街。细想就完全不同了——考特，德语Kraut，意即泡菜，德国人的贬称，跟美国人叫日本人Japs性质相同。一群德国人叫另一群德国人为泡菜，着实让人哭笑不得。如果是以前，一点事都没有，大家最多八卦一番，现在不同了。

    愤怒的康德党徒直奔绰号的来源地——位于伊斯马宁东南二十多公里的安青镇，逼企业主认错。伊斯马宁的高速发展严重影响了周边乡镇的生活节奏，悠闲惯了的人群颇有微词，部分地区甚至称得上怨声载道，安青便是其中之一。

    不出意外，双方发生了对峙，先是口水战，受过严格训练的康德党徒舌灿莲花，一顶接一顶的帽子送过去。安青人很快恼羞成怒，仗着人多势众开始全武行。以国防军退役军人和练家子为中坚的找茬小分队怡然不惧，双方大打出手，势均力敌。

    德国迁徙自由，虽有户籍，但仅用于政府部门了解人口居住状况。过来找茬的队伍里大半是前安青人，警察们都认识，牵扯到纳粹的事情都很敏感，立刻呼叫联邦宪法保卫局和州警察局支援。

    狂飙而至的警车止住了乱战，让本地人郁闷的是，找茬的家伙带了摄像机，录下了冲突的全过程。结果不言自明——康德党大获全胜，企业主及帮手进了局子。

    “你必须得管管康德组！”安瑟伦气急败坏地找上门来。

    正在做眼部按摩的简越挥退按摩师，淡淡地说：“我早就交权了，现在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你来得正好，宝马又偷MMI的技术了，你说我要不要报案？”

    安瑟伦气呼呼地说：“生意上的事我不管，你想报就报。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德国的尖端技术不能流到小丑手里！”

    简越笑道：“幸好你是在这里说，要是外面，马上就要丢工作了。”

    安瑟伦满不在乎：“波兰本来就是欧洲的小丑，我又没说错。沃林斯基是小丑中的小丑，大言不惭。以波兰破破烂烂的工业体系，沃林汽车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欧洲第一，他真敢想啊。”

    简越不置可否，“你喜欢欧宝不？”

    安瑟伦叹道：“喜欢，可惜欧宝是通用的全资子公司，1932年这个品牌就不属于德国了。通用强大，我们想收回遥遥无期。”

    简越笑笑道：“把欧宝弄得连年亏损就可以收回了，美国三大汽车公司里，我最没有好感的就是通用，迟早要把它灭了。”

    安瑟伦忍俊不禁，“沃林斯基狂妄，他的小老板更狂妄，居然想灭了全球第一大汽车制造商。不是我说你啊，MMI连增压器都做得一团糟……”

    “停！”简越说：“MMI已拿到奔驰和宝马的试订单，你的消息太滞后了。”

    安瑟伦张口结舌，简越笑道：“优秀的德意志民族不缺机械工程师和技工，我们只用一个月就完善了批量生产技术。沃林斯基并不狂妄，他就是这性格——喜欢咋呼。忘了告诉你，沃林汽车的管理层、主力工程师和高级技工全是德国移民。嘿嘿，欧宝的前员工不少。我准备逐步把欧宝挖空，将熟练的技术人员转移到波兰。通用不让欧宝出欧洲，正好抽****。只要计划完成，欧宝就是波兰品牌。你不要民族主义情绪发作，即使沃林汽车收购，欧宝还是德意志的民族企业，因为沃林汽车是德裔波兰人控制的。具体性质请参照加拿大麦格纳国际公司，它的创始人弗朗克-施特罗纳赫是在奥地利出生的，听说麦格纳集团对斯太尔卡车很感兴趣，双方勾勾搭搭。”

    安瑟伦晕乎乎的，甩甩脑袋，“你不要引诱我犯罪，你说的这些消息，我卖出去至少能拿100万马克。算了，我还是走吧，免得把持不住。谢谢你的信任，更谢谢你送的优立得金卡。没想到能在优立得商超里用，给我省了一大笔钱。当初我拿到金卡时，就隐隐觉得它不简单，没想到会如此贵重。你替我考虑得很好，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身份不明的家伙嘟哝完转身离去，一路长吁短叹。简越望着背影微笑，心里很得意。优立得集团有立宇集团的成功经验，又有本土专业人士的精心cao持和ZAF的资金支持，发展速度远超想象，才两年就拥有了大批忠实的老客户。八折钻石卡发出100余张，八五折铂金卡300余张，九折黄金卡2000余张，九五折银卡5000余，九八折铜卡近70万张。五种优惠卡均通用于优立得超市、优立得百货和优立得餐饮，临时优惠可参加，省心便利。

    优立得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沃林汽车，简越想到这，再也按捺不住，出发前往MMI技术中心。莫琳实验室里诞生了大批先进的成果，涉及到汽车的方方面面，但MMI技术中心的转化跟不上，严重影响赚钱速度。

    小老板大驾光临，技术中心上下都很高兴，主任伊曼努尔-施蒂纳和副主任威廉-布特兰特亲自带着走了一圈，然后在主任办公室里就坐。

    “我们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应用工程师和产品工程师不够。”施蒂纳说。

    布特兰特接上：“HR正在招人，进展不是非常顺利，因为绝大部分目标的合同都没到期，如果提前离职，雇主索赔的概率非常高。”

    简越很诧异，“为什么一定要招熟练人手？”

    两位博士对视一眼，施蒂纳说：“技术中心事务繁多，没时间培训。还有，社会经验不足的人不知道MMI的好，可能受不了我们这里高强度的工作，容易跳槽。”

    简越笑道：“不用担心，莫琳技术学院下个月开张，莫琳实验室将接过培训工作，以后你们得到的都是熟练的年轻工程师。”

    小老板的德语一级棒，不可能用错单词，唯一的可能是——莫琳学院真的“开张”，准备赚钱。两位博士神色古怪，如果不出意外，康德党雷布克组要壮大了。优立得学院便是例证，培养出来的都是产品，或者说智能机器，而不是人才。IVS真正的人才培养基地在康德中心，经常有知名科学家和学者过来讲学。

    施蒂纳咳嗽一声，“这样妥当吗？”

    简越缓缓点头，解释道：“我们虽同属一个大集体，但如果无偿调用，肯定会影响利益平衡。只有每个部门都赚钱，才不用担心财务问题。以沃林集团为例，如果他们的工程师过来培训，莫琳学院不收培训费，与波兰那边占这边的便宜无异。啊，你们肯定误会了，我会专门开一所学院培养智能机器吗？瞧瞧康德组的人，现在一个个都很灵活，一丝机器人的痕迹都没有。”

    两位博士哭笑不得，不过无法反驳，因为确实是这样。简越手一挥，“你们不要急，产品不能有明显的瑕疵，否则沃林汽车会跟着倒霉，影响内部和谐及德国事业群在大集体中的地位。记住，加拿大事业群也在做同样的工作，那边背靠美国，人力资源充沛，技术同样先进。”

    施蒂纳犹豫片刻，轻声问：“我们在美洲的事业做得很大吗？”

    简越说：“前些年进展不快，不过今年发展迅猛，不逊于德国这边，过些年你们会知道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德国事业群输给波兰事业群。”

    “不可能！”布特兰特说：“波兰事业群没有核心技术，虽然大批的德国移民加入，但我们这边位于发达的巴伐利亚州，伊斯马宁又是我们的领地，发展速度会越来越快。”

    简越叹道：“你们一直看不起波兰人，可是波兰人也不傻，出过哥白尼、肖邦和居里夫人等杰出人物。沃林斯基有俄罗斯血统，在俄罗斯有稳固的关系圈，沃林集团已完成东欧网络建设，技术中心从俄罗斯引进了上千名工程师。沃林汽车公司除生产轿车外，还将生产卡车、客车和工程机械。俄罗斯的卡车技术不差，工程机械也非常扎实。现在东西交融，沃林集团已成规模，又得到了波兰政府的政策支持，发展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布特兰特不吭声，简越缓缓继续：“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在波兰共安排了三组人，薛辉普和沃林斯基只是其中一组。因为发展较快，其他两组建立的企业和关系圈陆续并入沃林集团。不包括柬埔寨事业群，波兰事业群现在共有员工七万余，而且还在快速增加中。德国税负沉重，人工支出高，波兰那边有明显的成本优势。沃林集团轻工事业部现在规模庞大，在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乌克兰、俄罗斯、柬埔寨都有工厂，生意兴隆……”

    “停！”施蒂纳说：“瞧你得意的样子，你今天过来不是督战，而是分享一下喜悦，对不？”

    简越纵声长笑，良久才停下，正色道：“没错，我事事顺心。你们忙吧，记住，不要被你们鄙视的小丑比了下去，你们丢脸，我脸上也不好看。如果我脸上不好看，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两位博士苦笑，目送哼着小曲的家伙离去，然后开始勤奋工作——输赢事小，面子事大。波兰事业群得到了东欧的强援，如果不加把劲，真的有可能输。

    会输吗？不会，也不能，绝对不能！德国事业群是简越直接控制的嫡系，如果发展不如人意，其他地区的手下容易生异心，进而导致明月系解体，豪言壮语就会真的变成狂妄。想在竞争中取得先机，必须跑得比对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