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定了定神，余生开始认真打量这片虚幻的天地。

    天空是迷蒙的，被一层似云非云的浓雾笼罩，像刚下过一场小雨的清晨，天光虽不亮，但看起来能让人由头到脚都有种清清爽爽的感觉。

    而四处放眼望去，是无数的浮桥、莲叶、粉花，毫无规律可循。

    余生又散出神识去探察，依然探不到边。但他并不是要去探这个湖有多大，他只是想找出去的路。

    他看过一些书，知道这是一个阵。

    他看过很多书，知道每一个阵，都能融入一道，也只能融入一道。

    幻阵也是如此，道只有一条，名为“幻道”。路，也只有一条，名为“出路”。

    现在，余生便看见了这一道。

    幻阵虽只能融入一道，但其中并非只有一道，幻阵也是存于天地之间，当然也有天地间存在着的无数道，可是，使整个阵发动的，只有“幻道”。

    余生尚未洞觉，但已能将“幻道”从其他道中分辨出来。

    那是极为活泼的一道，同样的五彩斑斓，跟其他道不同的是，它变化的频率和幅度都很大，就像个一刻都停不下来的男娃儿，时而跳到这边，时而蹦到那边。

    它就是出路，一条时刻变化着的出路。

    余生不知道别人该怎么走出这个阵，但他有属于自己的方法。

    毫不夸张地说，世间没有能困住他的幻阵。因为他能分辨出何为“幻道”，又因为他无需进入冥想状态就能散出神识。

    别人想散出神识，就要闭上眼去，且无法动弹，但余生可以动，可以移动——他只是一边看着神识里那条不停变化的光路，一边跟着它走下去。

    于是就这样走了出来。

    余生从两排书架间走出来，眼前景象恢复了现实应有的面貌。

    此刻他已经是置身书架间的一个小空处，眼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一本约有三指厚的书籍，书籍旁边还有个墨砚，笔座上架着一支墨汁未干的笔，可见在不久前还有人用过。

    余生感觉身后有人，迅速转过身来。

    张竹影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你是如何找到出路的？”

    这个书架形成的幻阵，张竹影来到此处不久便已摆下，余生并不是第一个进入这个阵的人，但是，他是除了张竹影自己外，第一个不用提示就从这个阵里走出来的人，张竹影如何能不惊讶？

    “我可以随时散出神识，也能分辨出何为‘幻道’，所以……幻阵困不了我。”

    余生沉默一会，最终没有隐瞒。

    张竹影微微张了张嘴，余生终于从这个矜持的动作里，稍微看出了一点他其实是个女人的事实。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用进入神识状态就能自由使用神识？”

    余生点头。

    ……

    许久，张竹影面露微笑，双眸闪闪发亮看着余生，说道：“现在我确定了，你就是为符阵而生的。”

    余生闻言愕然，没注意到这是天大的称赞，只疑惑问道：“国师为何如此说？”

    张竹影笑而不语，走过来拿起桌上的书递过来，说道：“看完这里面的东西，你就明白了。”

    “这是什么？”

    余生将书籍接过来，好奇问道。

    书皮有些发旧，看着像是用了有几年了，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是一张比较厚硬的蓝色纸皮。

    余生随手翻开，愕然发现，这本书竟是空白的，书页上没有任何文字，一点墨迹都没有。

    他不解地抬头看向张竹影。

    张竹影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笔，随手在余生手中书籍的封面上划下一笔。

    余生疑惑地再次翻开书籍，终于看见了书页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小字，字体清秀，勾画柔和，有着女子书法特有的细腻之感。于是余生明白了，这是张竹影亲自书写的。

    “难道说，这本书上也有符阵？”

    “没错，准确地说，是一道符。”张竹影说道，“刚才我补完了最后一笔，所以你才能看见书中的笔迹。”

    余生又问：“可是……这道符是靠什么发动的？”

    “你的灵力。”张竹影说道。

    听了这句提醒，余生才终于察觉到，果然，正有一丝丝灵力从自己体内经脉中被手上的书籍吸收进去。余生再次对张竹影在符阵一道上的造诣感到十分震惊，这样的符阵发动方式，他闻所未闻。

    张竹影看着他，又道：“这是我多年来钻研符阵之术记录下来的经验和心得，现在，它是你的了，书里的东西，也只有拿在你手中时才会出现。你拿回去好好看看，今后每日午时，你来我这，我给你仔细讲解。”

    余生将书籍收进戒指里，双手捂着胸口，向张竹影鞠躬行礼。

    “先生的授识之恩，余生没齿不忘。”

    这是一个拜师礼，但余生不是要拜张竹影为师，他已有一位师傅，徒者不从二师，这是修行界一直都有的规矩，可张竹影对他传授，毫无疑问又有师徒之实，所以他只能用这一礼来表达感谢。

    张竹影当然懂得他的意思，因为他叫的是“先生”，而不是“师傅”。

    “你若不介意，就当这是你为我们兄妹除去宫堑的谢礼罢。”

    张竹影笑道，用的是她本有的声音，女子的声音，所以，这句话她是以章竺音的身份说的。

    余生摇摇头，说道：“不，章前辈救过我一次，我办这件事是应该的，先生的恩情，便要另当别论。况且，当时是他主动来寻我的，我只是不得不出手，说起来，却是有愧于章前辈。”

    “过程如何，我并不在意，只要结果是相同的，想必兄长他也不会介意。”

    张竹影淡笑说着，然后有些好奇地看着余生，问道：“据我说知，你现在的修为只是半步洞觉吧？你到底是凭何手段杀死洞觉后境宫堑的？”

    “凭这个。”

    余生说着，从戒指里取出一支灵晶之箭。

    “箭？”

    张竹影轻呼一声，将这支箭拿到手中，打量一会，赞叹一声，说道：“原来是一支灵晶制成的箭。”

    看着这支箭的古怪模样，他看出了它的功效，同时想到余生说自己能自由使用神识，他明白了余生是如何杀死宫堑的。

    “这是你想出来的方法？”

    余生摇摇头，“是我那位朋友。这样的主意，我觉得这世上应该只有他才想得出来。”

    “你那位朋友，很有趣。”张竹影微笑道，“这支箭送我可好？”

    余生明白他想做什么，说道：“先生想为这支箭可上符阵？”

    “确实想研究一下，试试看能否加强它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