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蛇皮港（六）

    “大司马不睡吗？”册山师傅轻声问我。

    “请叫我莱萨吧，册山师傅。‘大司马’的称呼已经离我很远了。”我说。

    他理解地点点头，说：“莱萨你难道不想睡一觉？”

    “我很紧张，睡不着。”

    册山师傅深深吸了口气，说：“我不敢保证这次一定成功，但是我们会尽最大努力。”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只是......好像一种打仗前的紧张，让人难以入眠。”

    “我能理解。毕竟您和大公是莫逆之交，正如同莱洪和大公的友情一样。”

    莱洪想得真周到，没有把我和莱鹏的故事告诉他们。

    他继续说道：“您在宫中一直对莱洪照顾有加，我从心底感谢您。”

    “‘照顾有加’倒真的谈不上，莱洪这个孩子本身就品性纯良，让看到他的人都想要帮他。对了，册山师傅，我突然想起莱洪说过他从小就跟着您学习武术，可是您看上去却很年轻......”

    “我是白昼一百纪第十六年生。”册山氏笑道。

    “那么莱洪是几岁就跟随您了呢？”

    “七岁。那时我十二岁。”

    “十二岁就能当师傅，想必您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我钦佩地说。

    “谈不上，”册山师傅谦虚地摇头道：“我的功夫很杂，没有系统地学过。但是好在莱洪父母喜欢我这样的杂家，就让我一直教他。”

    “怎么当时没有想要去军队呢？”我问他。

    “不爱被约束。所有人都要按照国法当兵，但我是不会去的。赤草堂被人们称为‘匪帮’也好，‘贼窝’也好，至少自由自在。”他看了看我，说，“在您这样的大将军面前说这样的话可能有些冒犯，我只是......”

    “不，册山师傅你说的没错。军队中有太多身不由己，而且很多时候连我都做不了自己命运的主。”

    “大家都说你从大司马变成大司空是被人陷害的。”

    “可以这么说吧。算了，不聊这个了。我很好奇你当时是怎么加入赤草堂的，能讲给我听听吗？”我问他。

    “这个说来话长。”册山师傅看着熊熊的火光，仿佛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就在白昼纪快要结束的时候，莱洪家中出了事情，莱洪被送到宫中当男仆，我便没有了工作。那时为了出来混饭吃，我去了一家天马场帮忙饲养天马。那天马场的主人就是上一任堂主。我在那里干得不错，老堂主信任我，便任命我为下一任堂主。就这么简单。”

    听他说的稀松平常，可是眼神却显得深邃而悠长。

    “当时我支持莱丹女王，而莱洪父亲支持莱彦王子。白昼一百纪最后一年的那场政变，你知道的，莱彦和他的舅舅都死了，为了控制朝政，莱丹决定将莱洪带入宫中要挟他父亲。虽然主意不是我出的，但是我心里对这件事总是有愧疚，觉得对不起莱洪。”

    “莱洪跟我说过，可是他不怨你。这孩子平时不多话，但成熟的很，早就看透世事了。”册山师傅一说起莱洪，满脸的笑意，“莱洪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变成女王的眼中钉，所以这些年在皇宫中一直都像个女孩子，但谁又能想到他就是名镇皇都的盗侠呢？”

    “所以赤草堂的人都知道盗侠是他？”我惊讶地问道。

    册山师傅自豪地说：“这就是我们赤草堂的好处，即使知道这样天大的秘密，也不会为外人道。”

    我忍不住从心底佩服这些人。

    “莱洪之前对我说过，他在皇宫中供职是因为习惯了，不想离开，而且皇宫给的钱也挺多。但我很肯定这不是他留在皇宫当仆人的原因。”

    册山师傅收起了笑容，很认真地问我：“这当然不是。你想知道原因吗？”

    我点点头。

    “他是为了能见到你。一旦离开皇宫到外面谋生计就很难见到他的大司马了。就是这么简单。”

    这个答案让我意外得合不拢嘴。册山师傅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很诚恳地说：“莱洪这些年来只喜欢你。为了能见到你，他甘愿给他的仇人当仆人，甚至为了保全自己把自己化妆成一个女子。他把自己的感情埋得那么深，就连你都没看出来。”

    “是啊，我在知道他真实身份之前心里一直把他当成一个小meimei的......”说到这儿，我心里充满了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