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莱霜（四）

    “理由是什么？”

    她轻蔑地说：“说他们文笔不好，不合大王心意。换完了，第三日就派了两个她中意的人。其实还不就是大王要进一步把权力收紧到自己手上？还记得那次大王叫我们一起入宫，谈论鱼兽族入侵之事的时候吗？当时我就跟您说过，你被免职之后很快就是我了。大王一向不喜欢我的。”

    “倒也不至于，您想多了吧。”我安慰她道。

    “凡事想多些总比想得太少好。现在武部基本上都是莱喀素弥在帮大王管理，他绝对不只想当个皇宫守卫部队长官而已。”

    “现在想要跟大王进谏都没用，她连我的话都早已经不听了。这样太危险了！”

    “谁现在敢进谏？那不是自讨苦吃？”她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捂着嘴轻轻咳了一下，问我：“假如，有一日莱喀素弥真的谋逆，您会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这一日，不用我先出声，莱烨王子肯定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我是问您。您会怎么办？”她凑得更近了。一双眼睛微微发红，而目光却毫没因为酒的刺激而变得恍惚，反而更加犀利。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我们现在都面临相似的危险，我不需要对她掩饰什么。我说：“现在南方的道都是围绕在莱烨王子身边支持王族的，而我也和他们站在一起。如果真的出现不好的苗头，我会去泰昌道。”

    莱森布琢听了，微微一笑，说：“到时候我随你一起。”

    “大王驾到——！”皇宫大总管莱曼村—若莱氏宫女对众臣宣布。我们听到了赶忙面向他们跪下行礼。

    莱丹面带笑容地牵着莱紫玉王子，她的左右分别站着莱鹏和公子莱喀素弥。莱紫玉王子已经可以摇摇晃晃地走路了，样子甚是可爱！

    这次宴会比较轻松，莱丹也开心地带着她的儿子来到大臣中间玩。她的手瘦得皮包骨头，和莱紫玉王子rou乎乎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子眨眼之间长高了很多，长相也更加与众不同。他的一对眼睛像是毫无瑕疵的漆黑珍珠，而面容白净滑腻得就连上好的乳白色丝料都比不上。许是因为对他的父亲有着深厚的感情，当莱丹牵着他摇摇晃晃地走近我时，我忍不住伸出手来抱住了这个可爱的小王子。

    他也毫不认生，用他的小手摸着我的脸颊，还不停拽我的裙摆，活泼得很。左大夫也忍不住用她的手指轻轻地勾王子的下巴，逗得他哈哈直笑。我不小心瞥到了远远地看着我和他儿子的莱鹏。他仿佛笑着，而眼睛里却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我想要目不转睛地看他，又担心旁人看出我们之间的异样，只能边逗莱紫玉王子边装作不经意地向他所在的地方望去。而巧的是，每次我不经意地一瞥都能撞上他同样的“不经意”。

    这孩子的神态和莱鹏简直太像了！我多想一直抱着他不放手。如果曾经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的话，莱鹏怎么可能是莱紫玉王子的父亲？他应该是我孩子的父亲才对啊。

    莱紫玉王子正要抓我的发髻时，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睛盯着我身后的什么东西，然后灿烂地笑了，大叫：“姨姨！姨姨！”

    我回头，看到一个妙龄少女站在我身后。她的样子颇有几分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王子不停叫着“姨姨”，嘴巴里的口水止不住往下流。我用手帕轻轻帮他擦拭，竟不觉得这口水恶心，反而感到亲切得很。

    莱丹也看到了这女子。她把小王子抱过来，对那女子简短地说了句“去吃东西吧”，便带着王子去了其他大臣那里。

    我这才想起来，这美丽的少女是莱彦王子的meimei莱霜公主。她的脸变长了，脸庞成熟了许多，但眼神还是保留着小时候的样子。莱彦和萨提贡家族谋反之前我已经有三年没有见到她了，我印象中的莱霜还停留在她四岁的时候。她小的时候便温婉动人，一双眼睛干净澄澈，脸庞像是叶片上垂下的露珠般圆润，她的声音总是柔柔的，仿佛瞬间就能让人融化。想来我们竟然已经有十年没见。没想到眨眼之间莱霜公主竟已经长成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绰约动人的少女。

    莱霜看到我盯着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她应该不记得我了吧。

    我想要站起来和她打招呼，但是想到她哥哥、舅舅和母亲都因白昼一百纪第三十年的政变而死，心中便因愧疚而不敢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