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莱巴（二）

    “是什么时候？”

    “就是那次你替我求情，让我回家探望父母。回家之后，家父看我整个人的神态不对，猜到我的心思。当时他对我说，现在莱彦已经死了，如果继续为了仇怨纠缠下去，对国家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不如就让莱丹当着这个王。后来证明，像莱黑女这样不愿放弃的人，最终给百姓造成了更沉重的伤害。所以我放弃了刺杀她的计划。”

    “既然已经放弃了，那你完全可以在黑暗纪离开皇宫，到外面去寻找更有意思的生活。怎么还在这里留着呢？”

    “习惯了，不想换。这样挺好。”他说，“我十岁就来到了皇宫，黑暗纪到来后爹娘没了，而我还小，不如就在皇宫里住着，也算是个可靠的庇护。现在为宫中管理采办虽然辛苦，但是可以经常到宫外，倒也十分有趣。”

    “莱洪，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境竟然这么平和。”我打心底佩服他。如果是我的话恐怕早就忍不住屈辱而报仇了。

    他笑了：“有一件事，大司马一定要记住。虽然女王和冉鹿大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大公毕竟是大公，其他人如果触碰他便是对女王不敬。大司马还是要小心才是。”

    “你难道不好奇我们为什么那日会那样？”

    “好奇。但是有什么必要问呢？”他画着细长眼线的眼睛看着我，轻描淡写地说，“大司马，莱洪要告辞了。这个包里的东西需要带回到新家里去。”

    我见他不想把对话继续下去，便也不再多说了。

    “你慢走。”

    “谢谢大司马这么体贴莱洪。莱洪先行告退了。”说罢，他对我鞠了一躬便离开了房间。

    经过十几日的整修，莱洪家的这座宅子已经变得焕然一新。接下来我和弟弟meimei有大把时间把行李往里面搬。恐怕这里就是我们接下来二十多年的“家”了。

    为了迎接冉国来访，这半年来我和莱胥一直在积极地准备。而听meimei说，莱丹和莱鹏之间的关系也比以前稍微热乎了一点。从三月到十月间他们在一起吃过五次饭——这恐怕比之前六年加起来的时间还要多。更重要的是，莱丹还和他一起同寝过两次。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心里既欣慰又低落。

    也许他和莱丹之间的关系会借着这个机会变好，两人渐渐产生感情然后一起生下孩子，成为下一纪王的候选人。

    而我，就像一叶扁舟一样飘在大海上，或许会遇到一个遥远的小岛；也可能就这样向着未知的远方驶去，没有目的也没有终点。

    按照两国约定的时间，冉国将于十月第五日到达蛇皮港，然后乘坐牛车进入皇都。这次他们来之前，京畿道的守军长官莱木古全面提升了道内的戒备，尤其是皇都之外的一圈。因为就在六月和九月，枯叶在京畿道犯下了两次大案：一次是偷窃了京畿道一处富户的私家仓库，另一次是直接偷了莱木古家一个古董花瓶（据说也是宫里消失的）。这两次的损失都不小，让驻守京畿道的莱木古又恨又紧张，生怕枯叶会偷袭携带财宝来访的冉国使团。

    但我知道他不会去无缘无故地偷冉国人的。莱木古还不知道枯叶的目标只是那些钱财取之无道的人。

    莱丹对于这个突然间出名的皇都大盗担心得很，有一次朝会上还特地命令莱胥一定要严加防范皇都的安全，对枯叶实行最严厉的打击。不过，莱胥是个侠义的人。对于这种老百姓爱戴但是大王痛恨的人，她是不愿意去“打击”的，顶多就是在女王面前阳奉阴违罢了。如果连这种劫富济贫的英雄都抓，那简直就是给祖上抹黑，就连上街都会被人扔石头呢。

    这次冉国使团的级别相当高，不仅有大司马冉烈－多克萨氏和他的夫人冉娥欢－多克萨氏领队，还有他们京城守卫部队的精英战士以及中高级军官共三百人。按照礼仪，冉烈到来时由我陪同，而我的丈夫则要陪同冉烈的夫人。但我没有结婚，只能通过莱丹下令让在树根部队服役的弟弟莱巴回来代替我“丈夫”的职位。

    莱巴提前一日到达蛇皮港，我在那里等他。六年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我弟弟。他长得比我还要高一个头，五官越来越像娘，而神态却固执地随爹。他的声音变得很粗，说话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当年在我身前粘来粘去的小孩样子；他的肩膀宽得好像两条架在身体上的板凳，而手也完全没有了小时候的rou感，取而代之的是手背和胳膊上突出的青筋。

    看到他变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我感动得泪如雨下。我们六年没见，这些年我没有机会去关心他，除了书信之外，我看不到也摸不着他。而他，也一定只是在信里写让我舒心的话，绝口不提自己在部队吃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