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渺小的幸福

    第一天上班，苏达提前四十分钟赶到了4S店。

    就要开始为期一周的销业务售培训，苏达心里根本没底。一是自己毫无相关经验，哪怕一点点，二是自己对汽车行业一无所知，别说汽车，苏达在家摩托车都没碰过，最重要的一点，苏达对自己浓厚的晋南式普通话更没有信心，在北京做销售，自己这种口音肯定不过关。

    简单说，培训前的苏达心情一点都不轻松，还略带一点儿自卑。

    苏达路过总监办公室时，见到了昨天的那位主面试官，正在办公室里给几个主管模样的人开晨会。头一天，连同苏达在内的四男三女，共七位新晋员工开始了为期一周的培训。

    接下来的几天里，维修部，销售部和客服部的主管依次讲解汽车内外部构造常识，品牌故事及特色，普通故障简易排除，保养及维修，事故与保险理赔，以及销售方式和策略等。

    苏达自从毕业后就没像现在这样认真过，他突然被这些全新的知识给吸引住了，像个认真的学生不停的记录着，思索着，其他几个学员有的快睡着了，有的趁主管不注意偷偷玩下手机。白天培训，晚上到家后苏达也没闲着，把白天的笔记拿出来再系统的过一遍。马猴儿看着苏达这认真劲儿，开玩笑说他这是拿出了当年高考的劲头。苏达憨厚的朝马猴儿笑笑说，这本来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嘛！

    马猴儿这几天可谓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几个跳槽的售楼员已经递交辞职申请，售楼处也陆续结算了当月的佣金，由于是自动离职，马猴儿他们多少还是被扣除了一些违约费用，但他们已经看不上这点小钱了。马猴儿安慰其他人说：“以后卖别墅的时候，这点钱还不够咱们的饭钱呢？”说完几个人相视大笑。

    苏达培训的几天里，马猴儿基本上不用上班了，开始在家收拾自己的行李物品，还抽空和同事去五道口附近逛了两次，买了几件时髦衣服和挎包。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下周一去顺义找经理报到。

    苏达培训的第六天回家时，马猴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哥俩儿一起又去吃了顿小肥羊火锅。席间，两人还是那么亲密，还是吃rou喝酒，还是有说有笑，好像丝毫没有受分别的影响。两人喝完一瓶二锅头，又各自喝了三瓶燕京啤酒，马猴儿酒劲儿上来，有些醉了。

    突然两人都沉默了几秒，马猴儿揉了揉脸，长吁一口气，看着一脸通红，正靠着椅子抽烟的苏达说：“兄弟！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把你从家里喊来北京，然后我又把你一个人抛在这里，自己搬走了。我……我得为自己寻求更好的发展平台。你要理解我，要原谅我……”马猴儿有点激动，苏达从他轻微的哽咽中能听出来。

    苏达冲马猴儿笑笑，“你干嘛这么想呢？来北京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想来，才会辞职过来的。再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当初不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坚持么，现在苦尽甘来，我真心为你高兴，哪儿来的原谅不原谅啊！你喝多了，别说胡话了，走吧咱！”说着起身去前台结账，马猴儿见状立马清醒，起身抓住苏达，非要自己去算账。两人在桌子前争执了几下觉得有失大雅，拗不过苏达的倔劲儿，苏达去结了账。苏达告诉马猴儿，这顿饭必须自己请，因为明天对他们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也算是为马猴儿送行。

    第二天苏达早早出门上班的时候，马猴儿还在熟睡中。培训考核前，苏达手机一震，马猴儿发来一条信息：

    兄弟，我走了。我的钥匙放到房东那了，你下班记着去拿。我又给房东多付了一个月的租金，你也记得拿收据。我休息的时候会回来看你的，到时候咱俩还一起喝酒。保持电联！

    兄弟马猴儿

    苏达草草看了两眼，不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袭上心间，有点难受。苏达强制自己收回思绪，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培训考核上。

    临下班时，销售部主管递给苏达一个手提袋。苏达打开一看：一身黑色职业工装，一个胸卡。主管笑着告诉苏达，这次学员培训考核，苏达成绩最好，明天以后就可以在展示厅接待客户了，正式上岗。苏达拔起胸脯，高兴的冲主管直说谢谢。

    回去的公交车上，苏达给马猴儿回了信息：

    马猴儿，你都搬走了还给我交房租，兄弟之间不言谢，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给我打电话。好好干工作，祝你早日成功！

    苏达

    走进家门，苏达看见马猴儿的床光秃秃只剩下一个床垫，狭小的房间少了近一半的物品反而显得宽敞了不少。

    苏达坐在床边发了会呆。这是来北京后的第23天，从今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发呆，一个人抽烟，甚至想开个玩笑都找不到人。惆怅和冷清充斥了整个房间，苏达坐不下去了，关上门下楼去吃饭。

    还是那家东北饺子馆，还是那个老板，瞅见苏达自己一个人进来，热情的问怎么没有那个长脸的大兄弟，苏达苦笑，老板知趣，也没好意思再问。

    饭后，天色渐暗，苏达却不想回去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便漫无目的的顺着大路闲逛。街上的车依旧繁忙，赶路的人依旧匆忙，苏达不知觉走上了一个横跨街道两端的过街天桥。

    天桥上很多小贩已经开始张罗生意，有卖袜子的，还有手机贴膜，还有卖旧杂志的……来往行人大都行色匆匆，顾不上看一眼旁边的小贩。苏达走到天桥中央，扶住护栏远远的望去：

    川流不息的车一辆接一辆从脚下飞速驶过。双向六车道中，左侧的车开着前大灯，银光闪闪活像一条银蛇，而右侧的红色车尾灯更是好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处，像是一条蜿蜒前行的火龙……

    苏达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心中感叹，好美啊，真的好美。这种场面在老家是无论如何看不到的，这种火树银花的动态美，让自己瞬间忘记了一切，让自己第一次觉得距离这个城市这么近，马达的轰鸣，汽油的味道，身旁匆匆而过的人们，让自己站在他们当中显得那么自然，一点都不突兀，这座城市那么大，每天停停走走，来来回回那么多人，可谁又能记得谁呢？现在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已经来了这座城市很久很久，就好像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城市里，那种能够融入的感觉很美好，也很幸福。

    突然间苏达的心晴朗了起来，他长吐了一口气，微笑的望着延绵不绝的车流，他似乎明白了这种幸福的来源：这是一种渺小，但自己渺小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