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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无畏

    却说胡近臣走上台去时,辽国使臣突然抗议起来,因胡近臣之前并没有入场,只是中途才出现。刘文渊笑着回敬道:“贵使可以放心,这位胡大侠乃是千真万确的大宋人。”

    场下之人好奇地看着胡近臣,虽然他身材也十分高大强壮,但和耶律打石相比,仍然小了一圈。可见耶律打石是如何魁梧吓人。

    “鄙人知道你的名字。你便是上次武林大会盟主的胡不平。”耶律打石的汉语居然十分流畅,倒是让场内所有人都听到了。

    皇帝在台上对着內侍官道:“哦?武林大会盟主便是他……便是上次的那大会?”老內侍轻声道:“启禀官家,正是周将军被刺之后那次。”皇帝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差点将内侍吓了一跳,连忙住口不语。

    刘文渊虽然将胡近臣派上了场,心中却十分忐忑。虽然胡近臣是武林新贵,和丐帮副帮主相斗也不落下风,但这耶律打石毕竟是北地第一,一手震山掌,死在其名下的好手不计其数。其中也包括六扇门安插在辽国的内应,因此他对这耶律打石反而比较了解,知道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我要与你比兵刃。”耶律打石突然说道。

    这令场下一阵sao动,刘文渊更是被吓了一跳,站了起来。游返沉吟道:“之前胡大侠出手,都是没带兵刃的。莫非耶律打石是觉得他空手没有优胜,便要以及之长攻敌之短?”

    刘文渊冷哼道:“若是传言非虚,在此之前,耶律打石便从未有过趁手的兵器,也无用刀枪伤人的记录。这兵器也非其所长。他主动弃震山掌不用,这实在耐人寻味啊。”

    这一场是辽人叫阵,因此可以决定使用什么比斗方式,可以说占了一定主动权。

    东方笑此前一直观而不语,此时只是淡淡道:“武道到了极致,有无兵器在手,分别并不是太大。”

    可惜,这种境界并非所有人都能领会,因而无论是刘文渊,还是游返,都开始担忧起来。不过那些外行人却高兴起来,用兵器决斗显然比用拳脚更为精彩。不过,这也会使在场两人更为危险,只是场外人是不去理会的。

    于是耶律打石取来了一把开山大砍刀,刃身开阔,长约七尺,要使得动如此笨重的兵器,本身足以令人咋舌。另外一边,胡近臣却是未随身携带兵器。游返本想将自己的残月刀给他使用,但却不知他是否擅长用刀。兵器一事,若是不趁手,反而成了累赘。幸而,胡近臣还是做出了选择,从场边的兵器架前,选了一根行军棍。

    那行军棍用的是熟铜制成,和普通的木头棍子还有所不同。当年太祖赵匡胤征战天下,擅长的兵器便是棍子,于是大宋开国以后,行军棍便成了军中流行的配备。而早于唐朝时,少林僧兵便使用棍阵随军征战,扬名天下。而个人比试决斗,使用棍子的却是不多,因其较长,难以cao控,且容易运力过猛,是以除了少林以外,武林中便没有多少门派擅长。游返猜想他是由于在少林方鸿大师之下呆过一段时间,因而选择了棍子。而这熟铜棍,却比木棍更难使用。

    胡近臣执着铜棍,作了一礼,道:“请。”

    耶律打石却没有如雷霆一般猛攻,而是将大砍刀垂下,笑道:“忘了告诉胡胡大侠,有人传鄙人擅长掌法,确实令我受宠若惊。其实我学震山掌,只有一年。我深山苦修了五年,其余四年学的便是这开山刀法。请要小心了。”他眉毛一舒展,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笑容,似乎对打赢这场胸有成竹。

    刘文渊心中一震,对方最擅长刀法,自己这边居然分毫不知。若不是故意唬人扰人心智,便是处心积虑隐藏实力,以待重要时候作为后手。现在当着宋辽官员,也许他认为便是这重要时刻了。而他既然知道胡近臣在武林大会上的事情,便肯定研究过一番胡近臣的特点。这时成了敌暗我明,其实是很不利的局势。刘文渊擅长谋而后动,这时的情形已超出掌握了,心中不由后悔贸然答应了胡近臣出场的请求。这种事情,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最后胜利才是顶顶要紧的。

    刘文渊尚在一旁嘀咕,这边开山刀已经展开,先是慢慢起势,然后呼地运转起来,朝着胡近臣砸去。那大砍刀居然被他耍在手里团团转,指东往东,要转弯时,便用手在上面一拨,便能调个方向。刀法丝毫没有滞碍,滴溜溜地使了开来。

    胡近臣神情严肃,远无与解军李莫非对敌之时的从容,这时便大喝一声,棍子重重砸向大砍刀。当的一声巨响,尖锐刺耳,场内众位文官一大半纷纷用手掩上耳朵,眉头紧皱。两人身体各自一晃,向后退去一步。

    但刀势便缓了一缓,再也没有圆转如意,游返看出来,这是以拙破巧的招式了。

    耶律打石攻势受阻,却丝毫没有懈怠,又将大砍刀慢慢运转起来,呼呼地挟着破风之声,又向胡近臣飞去。旁人练剑练刀都要毕生之力,可他夸耀自己四年心无旁骛,只修习了一门刀法。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只因他天赋异禀而又刻苦勤奋,他自己修习一年,抵得过他人数年之功,是以自夸。但眼下这大砍刀却真的虎虎生风,挡者披靡,而且越使越快,若是这样让他顺畅运转起来,防御这刀便是一件难事,而这刀法之外,还有一处威胁,便是震山掌。这时大砍刀在耶律打石全力拨转下,已能自如来去,而其中间隙之间,耶律打石便使出了同样生风的震山掌。这时游返才发现,原来所谓的耶律打石擅长震山掌的说法,并非全无根据,只是其震山掌是配合大砍刀的功力才能发挥全部功力,单纯的震山掌与摔碑手劈空掌等武学并无二致。

    这一刀一掌极为巧妙,刀消掌生,掌收刀出,丝毫没有给对手留一丝空档,攻势犹如一波波洪水,前赴后继,扑向岸堤。这在旁人来看,委实觉得难以计算其刀与掌的交替间隔,但在耶律打石来说,这是他练了上万遍的结果,即使在梦中,他也能使得如臂使指一般如意。

    可是无论攻势如何巧妙,却始终未能蹭到胡近臣一根手指。游返只觉眼前一花,胡近臣的身影顿时成了两个,接着三个,便如戏法一般,在掌影刀光中连连闪避。游返只知道胡不平天生神力,内功深厚,却未想到他的轻功身法也如此高明。又看看身旁的东方笑,有时候,他始终觉得,练武一事靠的便是天分,自己再怎么勤奋,在这些天生天才背后,都始终是望尘莫及的。

    胡近臣一味闪避,那刀便一路如影随形,耶律打石并没有被他晃花眼,反而心中一喜,心道,若是你跟我硬拼力气,或者我还不如你,现在你让我将这套刀法掌法使开了,那便不容易招架了。但无论他如何将对方挤压割裂,却总是差之毫厘,最惊险的一次,便是斩在他衣角上,碎下一片破布。

    突然胡近臣哈哈大笑,道:“技止于此耳!”突然返身一棍扫出,呼呼声响,如雷霆大作。抓的正是其掌力未收而刀光未展之时,这一瞬间,一棍子扫过去,逼得耶律打石必须回救相挡,这样便破坏了其刀掌合击的节奏,弄得耶律打石一阵气闷,但无论如何,这一棍势如千钧,不得不挡,只得按捺住,拨剑回挡。

    原来这刀掌之法,并非他独创,江湖中奇人异士极多,也有人曾这么耍过,但能耍得向耶律打石这般威力的,他尚且是第一个。但这套武功,再怎么熟练,掌法便是掌法,刀法便是刀法,总有其分界之处。胡近臣刚刚故意避而不击,便是在计算这其中的间隙,也不知他如何计算的,最后这一棍,确实是正好插入那短短的一刹那,破了耶律打石的合击之法。另一面,也是耶律打石久攻不下,心生烦躁,难免露出了一丝破绽。

    耶律打石虽然郁闷,但他也是久经战阵,经验丰富,早已拟好了后续的招数,只要这一招挨过去,也是能够继续施展刀掌交击之法的。

    但胡近臣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见刚刚一棍还没扫过,便硬生生地回拉,又以另一端向他打下,却比刚刚更快。场下众人皆不知道这违反常理的回抽一击是需要怎么样的力道,总之目睹这一幕时,无不被惊地张开了口。

    东方笑微微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乱来。”他知道使出如此硬力,五脏六腑恐怕也要受了内伤,眼前这个男人还真是敢豁出去。既然如此,胜败便在这几招之内了。

    “嘿!”耶律打石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但此刻已来不及变招,便使出近乎无赖的招式,也是一刀砍去,力求两败俱伤。

    像他这般的武学宗师,使出这等招式,其实是有些丢失颜面的。但一来场下都是外行,未必能看懂。二来到了他这个程度,实际上无所不用其极,已经不在乎使用什么招数,只在乎是否能达到目的。招式本身是没有什么好坏之分的。

    胡近臣一棍打在他身上,噗,耶律打石肩膀被击中,口鼻中顿时鲜血溢出,整个人向旁歪去。而砍出的一刀,却被胡近臣一根手指点了一点,偏移了少许,嗤一声,虽然划开了他大腿上的一道伤口,但终究是因少许的偏移,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游返顿时两个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怎么也未想到,居然会有人在使出全力一棍的情况下,还能余力弹开对方的一刀。他一度以为胡近臣会安全为上,取守势,但这么一来,刚刚取得的优势便会被耶律打石拉回来,因而胡近臣还是如他所说一般,狭路相逢勇者胜,使出了这豁出去的绚烂一击。

    胡近臣大腿受伤,立刻用棍子撑在地上。他这时也已是旧力散尽,新力未生,需要调息养气,便是一个娇弱女子,在这当口于他身上轻轻一推,恐怕他也抵挡不住。可惜,那边的耶律打石也没好到哪里,被打倒在地以后,刀已离手,一只肩膀已经全部麻木,内劲深入腑脏,将整个经脉翻江倒海了一遍,此时双手双脚剧烈颤抖,说什么也站不起来了。

    胡近臣转瞬之间便调息完毕,指着躺在地上的耶律打石,说道:“耶律打石输了。”

    场下一度寂静的人群突然鼓噪起来,纷纷大呼:“大宋威武。大宋威武。”连皇帝本人也将阴沉着的脸庞舒展开来,露出欣慰的神色。他若是知道辽人中也有如此强悍的对手,便不会轻易地转让第一场的胜局。

    刘文渊暗自捏了一把汗,连忙遣人扶着胡近臣下场。但胡近臣一摆手,自己走了下来,步伐稳健,便似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六扇门请来的大夫连忙替他包扎伤口。

    游返东方笑李可飞三人知道胡近臣的实力,此刻也是心有余悸,而杨元典云蝉子等人对胡近臣就更加敬若天神了。此战传出,恐怕会坐实了胡近臣中原第一人的名头。而胡近臣令人印象深刻的棍法,轻功,就连熟悉他的人也不免大出意料之外。

    接下来,便是现场宣布比分。大宋三场已经取得两胜,只要再赢下一场,便赢了整个比试。而辽国则再也输不起。辽国使团内部似乎已经焦头烂额,不知道在商议什么,虽然声音很低,但其中语气急促之意还是听得出的。对方连第一高手都败了,这不禁是一场失利,更是对整个士气的打击。若是下一场不能挽回颓势,恐怕这余下的两场,就不用再比了,契丹武士的勇名也要扫地了。

    尽管如此,那边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汉子还是站了起身。

    刘文渊喃喃道:“那是谁?我记得接下来这场是我们先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