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石人
八百多人围在两个沙坑前，嘴中不停地咀嚼吮吸着一种叫水沙的东西，人人脸上露出了如饮甘露的笑意。 岳琛见状，预料至少两到三天的休整，是难以避免的了。是以，又顺着水沙出现的方向，向北向开进了五个同样大小的沙坑，以便供大家休息时用。 人群中，司马亮不停地眯眼观望，看有没有人注视他。曹爽则在另一个沙坑旁，一直低着个头，默默的从水沙中汲取水分。 就在众人大量吸取水沙时，第一个坑旁首先有人叫了起来，“蚂蚁……！” 岳琛离的远，但也听到一种蚁鸣的声音从地下传来。急忙御剑来到第一个坑边上，跟众人一起盯着坑底地面上出现的一层红光。 “巨魔蚁！”岳琛轻声说道：“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妖兽出现？” 司马亮早就跑到岳琛身边，忙道：“堂主，这种小妖兽厉害不？” “若是让它们嗅到血腥味，一旦诱发身体变异，那我们可真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岳琛道：“不过，好在这种妖兽不到夜晚，是不会攻击生物的。” “那堂主你这身衣衫……” “不错！我想，定是我身上的血腥味引来了它们，大家多准备些水沙，我们需要连夜离开这里，向前赶路。” 禹沝道：“堂主，接下来很明显了，我们必须顺着水沙道走。否则，出不了这沙漠。” 岳琛点点头，道：“我们就顺着水沙道往北走。大家准备、准备，立刻起身。我来断后！若到了万不得已时，我会引开巨魔蚁。大家千万不要停下来，我自会赶上大家。” 有了水沙的补给，整个队伍的精气神好了很多。沈衍、诸葛懿、司马亮、禹沝等人走在最前面，顺着禹沝能发现水沙的方向前行。 岳琛则是没有离开第一个沙坑，也没注意沙坑内不断涌出的红色蚂蚁，而是静静的盯着天上的那轮红日。因为算时辰，已经到了申时时分，亦即是到了天色渐暗的时候。 那轮红日，同样是静静的悬挂在空中，没有任何变化的迹象。岳琛想起昨夜之事，明明这沙漠里也有黑夜，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怪事，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说，这沙漠会自行移动？”岳琛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诡异的念头，又忖道：“司马亮等人跳下去的时候，能看到一个梯道，而我跳下去的时候，怎么成了一段绝息绝渊的通道？而且，虽然是两个不同的通道，但我们还是出现在了一起。若说是因为沙漠自行移动的原因，那么问题是出在了迷宫山林上面，还是班猛挖的那个通道里面？又或是这沙漠与那迷宫山林本是一体？” 岳琛思索道：“要真是这样，那沈衍用罗盘定的方位，恐怕就一点都不可靠了。现在，我们应该会在那个方向，是生地还是死地？若从最开始确定的东西两个方向来看，起初的判断理应是正确的，可这三天来，不见黑夜，又该如何解释？要说我们与太阳平行而行，那可就太不着边际了。” 一个人静静的想事，时间过的也很快。岳琛算计着快到了戌时，该是巨魔蚁出动的时候了。低头看时，果然不出所料，应该是黑夜时分才会出动的巨魔蚁，却也在这“白天”活跃起来。蚁鸣声越来越响，从数个沙坑中传来。 岳琛的脸上难得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少顷，御剑来到最前边的一个沙坑前，从怀中抱出天孤玄龟，放在一片平整的沙地上。若不出岳琛所料，这些未变异的巨魔蚁，仍将会成为天孤玄龟的“修炼资源”。 果然，一切都在岳琛的意料之中。天孤玄龟在落地后，双眼放出黑白光芒，一切如岳琛在灭谷所见的完全相同。须臾，波浪般的红色涟漪像小龟飘动过来，一如既往的变成一团团红色灵雾团，悉数被天孤玄龟所吸纳。 初始，一切都很正常。渐渐的，岳琛就感觉到了异状。首先是沿着水沙沙道的方向，沙漠开始陷裂下沉。继而是巨魔蚁越来越多，但天孤玄龟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岳琛更加明白，这些数量庞大的巨魔蚁一旦失去天孤玄龟的控制，后果将会是怎样。是以，一时之间，岳琛不知道是等还是退。 此时的情形，使得岳琛想起了天孤玄龟曾经出现过的情形。当初，自己站的地方是所谓的阵眼，那现在呢？现在站的地方及身后，仍是十分安静，谁知道一旦自己御空而行，将会发生什么情形？ 岳琛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低头看了一眼天孤玄龟，惊奇的发现，它那背上原本被撕裂的七道裂纹，已经被修复了三道，第四道也正在慢慢合上。被修复的裂纹处，金色光芒中隐隐产生了一线红色光芒，两种光芒交织，显得更加明亮起来。 直至第四道裂纹合上后，玄龟不再继续吞噬那一团团红色灵雾，却也不停下来。渐渐的，玄龟眼前形成的红色灵雾团越聚越多，就那样停留在空中。密密麻麻的巨魔蚁也不见减少。 岳琛缓缓掏出一个红色长瓶，犹豫再三后，尝试着将这些红色灵雾团收集起来。未曾想，这些灵雾团被收入瓶子中，就像一颗颗凝实的露珠，互不相融，一颗挨一颗的叠放在一起。 一时间，岳琛十分专注的收集起来，注意力全放在了红色灵雾团上。约半个时辰后，红色灵雾团竟然收集完了，巨魔蚁也不见了踪影。岳琛站起身来，顿觉眼前全是点点红色，那道陷裂的沙坑像是恶魔巨舌，随着点点红星飘移。 “天黑了！” 岳琛突然醒过神来，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类似第一次见到沙漠的情形，但却凭感觉判断，仍是诡异异常。稍忖后，收起瓶子，抱起小龟果断离开。身后的沙坑陷裂声再度响起，岳琛暗叫不好，更是催持青龙剑，如深夜流星滑翔在沙漠上空。 飞行时，岳琛渐渐想起自己的处境，以及沈衍等人离去的方向。遂是灵机一动，只好根据身后沙坑的陷裂声判断自己前进的方向。夜色越来越黑，那种久久不绝的陷裂声渐渐消失。 “到沙坑的尽头了？”岳琛这样自问着，看着眼前黑茫茫的一片，就算是他拥有神衍境三重的修为，目力已经是极强，但凭借手中的照明珠，所见范围也极是有限。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隐隐听到有人声在吼叫。岳琛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飞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数百人齐呼“堂主”的声音愈来愈清晰，岳琛心中大喜，御剑来到声音发出的黑暗里。 司马亮忙上前道：“堂主，一个人都没少，我把他们都安全的带到这里了。” “哦！多谢司马师兄！”岳琛道：“大家为何不生火？” 司马亮凭借岳琛手中的照明珠，指了指，岳琛往那边一看，只见一人脸色苍白，一条右臂被人齐肩砍下。地上的那条右臂已经变得发黑发臭，还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里的树木有毒？” “是啊！” “可沙漠里那来的树林？” “吼吼……！”司马亮招牌式的笑声再度传来，沉声道：“我的大堂主，我们已经走出沙漠啦！”遂是，将他如何发现一条暗道的事情，一一说给岳琛听。 原来，岳琛下令众人立刻起程后，司马亮一直走在最前面。一开始，众人还是听禹沝的，顺着水沙道的方向前行。可谁能料到，走出五里地后，司马亮发现了一条通向沙漠中心而去的秘道。这条秘道，本身也没什么，就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一条沙埂。因为这种沙埂的形成，需要大量的雨水。故而，司马亮认定顺着这条沙埂，定能找到真正的水源。 若是这样，那还算是不错的结果。可是，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方向问题。这条沙埂的方向恰恰与水沙道的方向相反。顿时，众人分成两派开始争执起来。关键时刻，水沙道的方向上开始裂开一条缝隙，越变越大。这才又将众人聚集起来，大家果断顺着沙埂前行。 如果说顺着水沙道一直走，一直是白天，那么顺着沙埂前行，则是天色越来越黑，直到一直是黑夜。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人用火系道法燃起一团火焰，只是随手碰了一下一棵树，整条右臂开始发黑燃烧起来。幸亏旁边的人眼疾手快，直接砍掉整条右臂，才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紧接着，黑暗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快速朝火光聚拢而来。大家当然是快速灭掉手上的火光，也不敢向前，只好待在原地。又久久不见岳琛回转，大家一致认为岳琛定是迷了路。于是，在司马亮的主张下，大家齐声呼喊“堂主”，好让岳琛循声辨位，前来会合。 岳琛听完后，“哈哈”大笑，道：“殊途同归！”稍顿后，道：“也好，大家在此好生休息，我来警戒。明天，我自有计较！”说罢，来到颤颤发抖的哪人跟前，取出一枚二品灵丹，道：“师兄，先服下这枚入虚丹，好生休息。” 哪人点点头，道：“多谢堂主！我叫夏侯仝，……” 岳琛打住道：“夏侯师兄，别说了。要相信，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的！” 远处的司马亮又哼哼道：“才过去七天呐！这三个月，比我活三百年都要长久！难忘呐！” 岳琛苦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朝黑暗中的密林走去。在靠近树木时，怀中的天孤玄龟动了动，岳琛立刻抱出，轻声道：“小龟，能搞定？” 天孤玄龟用嘴碰了碰岳琛的掌心，岳琛已经对天孤玄龟的神异之能深信不疑，将其放在地上。天孤玄龟先是辨别了一下方向，才快速进入密林，消失在照明珠的光亮下。 按岳琛的估计，天孤玄龟至多在半个时辰后会回来，但这一次，岳琛错的离谱。 因为这一等，就是整整七天时间。 七天时间以来，没有白天，只有黑夜。众人也不敢生火，皆聚集在照明珠周围，安静的等候救星的来临。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等着天色变亮。只有岳琛再等玄龟的出现。 第七天临夜子时，岳琛仍旧站在玄龟离开的地方，静静守候。时间太久，很容易让人习惯性疲劳，岳琛作为一个凡人，也不例外。站了一会后，便闭上双目，用心聆听。忽然，感觉到有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脚尖，那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岳琛抱起玄龟，轻声道：“小龟，我以为你就这样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呢！”在查看玄龟背上的裂纹时，发现一切恢复如初。只是，最后修复的三道裂纹，却成了金芒中泛起一线蓝色光芒。岳琛也不知道玄龟去了那里，做了什么。 稍顿后，问道：“可以离开了？”玄龟又用嘴碰了几下岳琛的掌心，便开始昏昏欲睡起来，像是劳累至极的孩子模样。岳琛揣好玄龟后，来到众人眼前。 “师兄们，我们要起程了！” “去那里？”司马亮忙问道，“这黑灯瞎火的，往那儿走。万一碰到那噬人树，就玩完了。” “那就烧了它们！”岳琛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个时候，挡我者死！”说时，随手打出十数道火系符箓术法，密林外围的树木开始燃烧起来。 在这儿的所有人都察觉到岳琛的变化，一改往日听众意的柔弱势，越来越刚猛果决。 这些人中，有不少修习了火系道法，也跟着放火烧了起来。 熊熊烈火燃烧，映红了一张张坚强求生的脸。每道坚毅的目光中映着一道道火苗，这火苗不是眼前密林中的火苗，而是每个人胸中升起的火苗。密林中的火苗有熄时，胸中火苗永不灭。 烈火持续燃烧，照亮了方圆百里之内的密林。这片密林，生长的皆是万年的参天大树，茂密枝叶完全遮住了地面，仿佛是天然存在的一顶纱帐。外围挺立的合抱大树，则是上半端枝叶繁茂，下半端干枯发黑，上面粘有一种无名粘液。干枯的这半端，则是一遇火苗就燃烧。 “噼啪”的燃烧声中，一道道身影穿过火光，走进了那片神秘的树林。走下去，会遇到什么，没人知晓。但大家都知道，只有走下去，才能知道。 天狼谷的众弟子中，诸葛懿与司马亮是大家的计时器。他们无时无刻的默数着时辰，每到一个关键的时辰，如每天的四正时，都会告知大家，省了众人不少担心。 就在这第十五天的卯时，大家清晰的感觉到，这正是天天蒙蒙发亮的情形。人群中开始呼喊起来，很快就被一道声音压了下去。 第一声大家都没听清楚，但在一刻后，传来的第二声则是人人听的清楚，那是一声如巨石落地时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在极远处发出，听着却好像就在近前。 忽然，有人喊道：“堂主快看，石人！”话音刚落，所有的人呼啦一声聚拢在岳琛身边，一起看向隐身在树林中的百丈石人。 石人的四目，犹如两只金乌，两只玉兔，也正看向这群如蝼蚁的人族。少顷，一阵“咔啦啦”声音传来，大家顺着声音看去，发现石人抬起右臂，朝人群这边微微一摆其中的一根巨指。 数百道目光齐唰唰的看向岳琛。 “堂主，这位石人前辈叫你过去！” 岳琛微微一点头，思忖片刻后，取出那根七煞玄木，缓步走了过去。 大家清清楚楚的看到，岳琛在走出十余步，倏然御剑向上，稳稳的落在石人胸前凸起的一块圆石上。少顷，石人的心脏部位发出耀眼的金乌光芒，将岳琛手中的那根普通木棒托起。光芒中的木棒不停的翻滚打转，木棒上发出的红色光芒虽然愈来愈强，却根本无法冲破金乌光芒。金乌光芒中似乎存在着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不停炼化着那根看似极为普通的木棒，直至红色光芒完全消失，木棒也停了下来。 须臾，金乌光芒也跟着消失，那根普通的木棒再度落入岳琛之手。 “咔啦啦”的声音再度响起，石人缓缓收回右臂，发出一声如天雷般的“吼”声。两只金乌眼突然放出七彩斑斓的光芒，这种神秘的光芒似乎有着无与伦比的神秘力量，将岳琛缓缓托起。 众人只见岳琛身体的三处位置，也开始隐隐发光。作为人族修士，自然能清晰辨明那三处位置，正是人体的三处丹田所在。就在大家都发呆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一股凝聚了天地之威的风息传来，将所有人聚拢在一起，携裹其中，带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