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投火焚城
隐隐传来了雷声，天边乌云翻涌。乐羽纹撩袍跪在地下，叩头如捣蒜，嘴里喃喃祝祷：“老天爷行行好，睁睁眼。吴州一城老小，就指望着你老人家。这雨要一下，奔雷箭就用不得了。吴州城陷，必将血流成河。文王顺天应人，德被苍生。我等为文王效忠，虽也是屠戮生灵，但毕竟是奉天行运，求你老人家开恩吧……” 岳王也着急，这要再下雨，援军必到。他急行而来，不可能带着攻城器具，眼见云梯被毁，岳王深知短时间内是攻不下吴州的。但要退，也得先投火焚城，否则岂不是白跑一趟？ 岳王随即下令，弓弩手即刻每人制二十支火箭！ 五千弓弩手，每人二十支，就是十万支！前次吴州扣了文帅的粮，文帅也不过是让周宁和程作射了五千支无头箭。无头箭，扎不到房顶门板上，绝大多数都是掉在了地上，一会儿也就灭了。可这一次，十万支箭，都带着明晃晃的箭头，落到哪里，就钉在哪里。钉在哪里，就会点燃哪里…… 战鼓再一次擂动，距离上一次攻城，不过才一个时辰而已。端木凝蕊望着城下，看到无数人排着方阵，有板有眼的向城下走来。如蝉玉所说，这些人都是弓弩手，弦上搭着的，应该都是缠了油布的箭矢。 端木凝蕊咬着嘴唇，这是阻止不了的。这么多火箭射入城中，至少西城会化做一片火海…… 灵姬吹响了画角，以内力鼓荡，哀厉高亢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端木凝蕊知道她在召唤乐羽纹，然而再怎么样，也阻止不了这些火箭射入城中。 五千支火箭飞向吴州城时，乐羽纹一马当先，率领二百族人扑向了岳王军右翼，同样射出了箭矢。 城中火起，岳王阵中也炸开了花！ 乐羽纹绕着岳王军兜大圈，箭矢只往人多的地方射。不论是扎在人身上，还是落在地下，爆炸后三棱钉乱飞，必然响起一片惨叫声。一万多人的大阵，被这二百人搅得乱了方寸。 岳王也慌了手脚，一是不知这二百人箭上绑的什么东西。二是弓弩手都派到了城下，这二百人也不冲阵，只绕着外围打转儿。枪扎不着，刀砍不着，只能眼睁睁挨打！ “盾墙！”岳王气急败坏地吼叫。岳王军围起了巨大的盾墙。然而，土手雷又扔了进来，爆炸的威力比起奔雷箭，有过之而无不及。 端木凝蕊看到岳王大阵已然混乱，刚想转身招呼卢越，却被灵姬按住了肩头。说道：“还不是时候！得等弓弩手后撤。” “那城就烧没了！”端木凝蕊回头看了一眼，西城已然是一片火海！百姓正在四散奔逃。 灵姬掐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扳回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烧没了也得等，打仗就是这样！你现在让卢越率部出城，必将伤亡殆尽！没有了兵，吴州全城都会化作火海！” 端木凝蕊眼神一滞，两串珠泪滑落了下来。灵姬硬着心肠斥道：“憋回去！现在不是你这个城主该哭的时候。” 蝉玉目视着远方，冷淡地说道：“挥旗了，召弓弩手回去。” 端木凝蕊转头向城墙喊道：“卢越！给我杀！一个不留！” 卢越奔下城头，翻身上马。一千名骑兵整装待发，与战马一同躁动着。城门缓缓打开，卢越一马当先，长刀高举，怒吼道：“杀呀~” 一千骑兵冲出城门，在五千弓弩手中纵横开来。顷刻间血花四溅，残肢乱飞。端木凝蕊扑到凭栏处，尖声呐喊：“杀！杀！杀！” 灵姬却盯着远处岳王大阵的动静，眼见数千骑兵接应而来，灵姬急喊道：“鸣金！” 拿着槌儿的军兵看向端木凝蕊，毕竟端木凝蕊才是城主。偏这会儿端木凝蕊杀红了眼，委屈、恐惧、悲伤，全部化作了愤怒，双眼直勾勾盯着城下，心里只想着让卢越的一千骑兵，将这五千投火焚城的弓弩手屠戮殆尽！ 蝉玉飘身而下，一把抢过铜槌儿，急促地敲响了钲。 端木凝蕊猛然回头，却对上灵姬深邃的双眸，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眼中的怒火退去。见冷姬紧抿着双唇，端木凝蕊垂了眼帘，她会认错的，但不是眼下，要退了岳王之后。 卢越率部退了回来，城头上冷成孝指挥着弓弩手射住了追兵。城门再次重重地关上。乐羽纹听到鸣金之声，领着族人拨马回头，但却不是朝着吴州方向，而是正对岳王军右翼的密林。 岳王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明明自己人多势众，偏被打得顾头顾不了腚！岳王发狠，要再命弓弩手向前。张子文连忙拱手道：“岳王息怒，这二百人并未回城，且弓弩手也是伤亡惨重。不若……” “退兵吗？”岳王吹胡子瞪眼，怒视着张子文。 张子文轻叹一声，垂手退在一旁。岳王吼过了张子文，心里也是打鼓，眼见着天色向晚，天空中又是滚雷阵阵，吴州易守难攻不说，这穿着百姓服饰的二百人，进退有度，骑射精绝，又带着莫名其妙的物件，实难对付。不知文玄德如何调教出这样一队人。 岳王沉思良久，也只能忍一口气，大声传令道：“收兵回营，明日再战！” 雨，伴着暮色而来，稀稀疏疏，下得无比细腻。端木凝蕊吩咐逡族帮忙照料受难百姓，又去暂息地巡视了一圈儿。然后回到府里，不及传饭，便将红衣卫屏退，连羽琴都撵了出去。 灵姬冷眼看着她，端木凝蕊眯眼一笑，走过来坐进灵姬怀里，搂住灵姬脖子撒娇道：“jiejie别恼了，我知错了。” 灵姬抱着她，却依然沉着脸色，说道：“这话你留着跟文王说去。待退了岳王，我回齐阳后，定要参你一本，将你发到蕊城去。” “为什么呀……我都认错了。”端木凝蕊嘟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灵姬挑着嘴角一笑，说道：“你别装这个样子给我看，我又不是文王，岂能受你这蛊惑。你意气用事，误国误民。留你在吴州，大战来时，只怕遗害无穷！” “那我没打过仗嘛！”端木凝蕊跳了起来：“那这是头一遭嘛！你不是照样鸣金收兵了嘛，干么还揪着我不放啊？我都认错了呀！” 灵姬看着她，认真地问道：“你还愿意留在吴州？你还愿意看到尸横遍野，听百姓嚎哭？” 端木凝蕊怔怔地回望着灵姬，良久才点头道：“我是定了名分的王后，既然文王要逐鹿天下，我便要趁早习惯战乱。况且，我将来还要压制逡族。我不能像问兰姐那样，只做个贤妻良母。我……没有那个福气，也耐不住那个性子。” 灵姬垂目不语，乐羽纹虽然比乐自知恭谨得多，但对逡族的承诺却咬得一样很死。只是好在有自知之明，将淑妃与九嫔皆从乐家挑选，改成了乐家占三席。这还只是乐家，杜家迟早也会说话的。 如今因为乐自知，不得不用计提早削减了乐家实力。那杜家的实力，便与乐家旗鼓相当了。乐家占三席，杜家迟早也要占三席。想想也是好笑，都说女人任人摆布，可文王如今也成了不得不任人摆布的筹码。 “你笑了，那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听到端木凝蕊问，灵姬才发觉，一想到文帅，她竟然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当下也不辩驳，白了端木凝蕊一眼道：“传饭吧，一天水米没沾牙，你想饿死我呀！” 这一夜，乐羽纹没让岳王军安生。二百人分成十队，每半个时辰，便有一队人去捣乱。下着雨，奔雷箭和土手雷都没得用，但二十个人往营里扔石头射箭也不是小事儿。 岳王气得哇哇叫，夤夜时分，又下着雨，既不敢命人出营追赶，也不敢不当回事儿，怕是惰敌之计。只能传令严加巡查，以防偷营。直闹到近卯时，岳王困得不行，才迷糊着睡了一会儿。 这扰敌之计，也是灵姬安排的。人睡不好觉，不仅是身体乏力，还极为易怒。一旦易怒，就会错失战机！ 岳王于辰时末一惊醒来，气哼哼冲出大帐，高声喊道：“整军！攻城！” 王命一级级传下去，多半个时辰，大军出了营地，来在吴州城下，却见城头上挂着一块巨大的横匾，匾上用红笔写着一行大字：两万人奈何不得两千驻军！ 岳王大怒，用马鞭指着横匾吼道：“将那匾烧掉！” 虽然下着小雨，但油布还是能点燃的，于是弓弩手燃了火箭，上百只射了过去。城头上也没人管，这块匾烧着了，便推了下去，又换了一块匾，上写：投火焚城，戕害百姓，不愧是岳王！ 岳王气得浑身发抖，厉声喝道：“攻城！” 话音方落，侧翼突然画角争鸣，岳王一惊望去，但见漫野骑兵席卷而来，战刀闪耀，杀声震天。 顾子青所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