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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推演战局

    听完文帅的想法,老夫子捻须沉吟,周若拱手道:“敢问文王,三府百姓如何处置?”

    文帅答道:“即刻招募乡勇,令其自律。若朝廷大军攻城,开城归降便是。”

    老夫子说道:“若驻军撤回,朝廷不去攻打南境,文王如何对悠悠众口?”

    文帅沉默,这也是他最闹心的问题。不招回驻军,便有可能将上万将士置于死地!但招回驻军,无论朝廷用不用兵,都会寒了三府百姓之心。如此便失去了民心民意,来日即便面南称帝,也抹不掉这一次的污点。

    周若拱手道:“文王仁德,珍惜将士。但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文王要三思啊!”

    老夫子微微一笑,说道:“文王,如今恰逢玉荷长公主长殇,当传谕南境,命顾子青携阮红云,及莫金落、余大刚三位将军,速回齐阳吊唁。至于南境驻军,命千夫长代管便是。”

    文帅心中喟叹,果然是人老精,鬼老灵。老夫子一眼便看出他是舍不得四位将军,借着长公主殁,将四位将军调回齐阳,便不必再去挂心南境驻军。而大军不动,朝廷也不会知晓文帅的举措。至于那一万多兵士,是战是降也就无关紧要了。

    文帅长叹一声,如今算起来,反倒又欠了玉荷一份情。难不成玉荷于此时罹难,竟是为了保四位将军吗?天意……实在是玄而难测。

    此时京城,长平王府邸。长平王坐在案前推演战局,如从济安出兵攻打岳同,战线极长。虽有离勾府驻军对峙永安府驻军,但难保齐阳不会出兵背袭。若想保攻向岳同所部稳妥,必要先集军佯攻齐阳,如此也能拖住吴州驻军,令其不敢向岳同驰援。

    但攻下岳同后,随即将会面临粮草供给的麻烦,是以必要与离勾府集军,即刻攻打永安,如此方能疏通粮道。但顾子青所部若弃守常州,助守永安,则两军便会陷入鏖战。

    永安虽是孤城难守,但顾子青不是善与之辈,当初助岳王守恩化,便将余天海的大军拖在了恩化城外。余天海几番攻城,伤亡惨重,不得不无功而返。更何况此次是为文玄德而战,文玄德定也不会令顾子青一力承担。

    只要拖上十天半月,齐阳主力必会增援,但最怕的是文玄德以顾子青所部为饵,拖住朝廷大半军力,而其主力反攻贺州,直指京城!

    全线开战,便没有余力再与岳王周旋。同口与町州只能固守,然而岳王又岂会畏缩在辛留,等着朝廷与文王打完?

    所以……还不到与文王开战的时候。可是父皇为何如此急着征讨文玄德呢?

    长平王站了起来,临窗而立。又下雪了……父皇允了他之谏言,甚至都没有考虑一下,便在此时下诏,命文玄德出战。本就是打着让文玄德抗旨的主意,借此出兵征讨文玄德。为什么?

    南境四位将军接诏后,即刻带着亲随起程,披星戴月,赶返齐阳。虽然不清楚哪里又多出一位长公主,但文王如此看重,身为臣子,自当奉王命奔丧。

    回到齐阳后才知道,奔丧是假,调四人回来是真。顾子青感念文王厚爱,却进言道:“文王,臣受王知遇之恩,当血战沙场,以图报效。若此番朝廷当真出兵攻打南境,反倒是我主的一次机遇。子青愿率军鏖战于永安,拖住朝廷主力,我主便可引兵夺下贺州,而后直取京都,大事成矣!”

    老夫子与周若都微微点头,当日文王提这事时,两人便想到了顾子青之言。只是两人都知道文王重情,是以什么话都没有说。况且,毕竟不能慷他人之慨,这些话,自然是要由顾子青自己,当面说与文王听。

    莫金落抱拳道:“文王!顾大将军所言极是。末将当初奉我王为主,曾立下重誓,至死不悔,不成不退。此次若能为我主战于岳同,当不枉臣为将本色!”

    余大刚也抱拳道:“臣本小校,受王之恩,率军辖城。臣不畏死,愿为我主死守永安,与城池共存亡!”

    阮红云见三人都说了话,自也知应说些什么,于是抱拳道:“臣本降将,文王仁德,委以重任。红云不敢说为文王如何,只愿与我夫君生死相随。”

    文帅凝眉不语,战则凶险非常。若这四人有任何一人出了什么闪失,文帅心里都会过意不去,甚至会终生愧疚。他本来是个借尸还魂的主儿,原也只是想着赚大钱,泡美女,风流快活地重活一辈子。万没想到会因情就势,把事儿弄得这么大!

    周若拱手道:“我主紫气灌顶,必将君临天下!四位将军为王征战,自也是份所应当。况且,我主身系天下苍生。如今朝廷腐朽,天子昏聩,我主理应当仁不让,救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文帅垂着眼帘,在心里问自己:“真的是为了救百姓吗?真的能救百姓吗?还是只是一个借口?我做了皇帝,真的能让天下太平,让百姓走上康庄大道吗?”

    老夫子捻须微笑,说道:“文王无须过虑。文王既然受封王爵,有了封地,于情于理都应统军安民。食百姓赋税,自当维护百姓。莫论一己生死,只问情理二字。”

    此一言醍醐灌顶,文帅幡然醒悟。不错,百姓缴税,养着兵、养着将,养着他文帅一家大小。不论朝廷要如何,他文帅都要对得起衣食父母。

    文帅的眼中再次闪出精光,四位将军为之精神一振。文帅郑重说道:“诸位将军是孤之爱将,万务珍重!”

    京城,长平王府邸。长平王招来韩晨,因了韩晨几度与文玄德争竞,险些误了大事,是以长平王心里与他有了隔阂。但此次战事生死悠关,更是关乎着朝廷气运,而长平王自觉以一己心力,实难想得周全,是以不得不问计于韩晨。

    韩晨自也知失了长平王的信任,于言语间谨慎了许多。听完长平王的叙述,韩晨拱手道:“臣斗胆妄言,还乞王爷恕罪。”

    长平王微笑:“先生过于拘谨了。本王没有见责于先生,只是近来无事,也便未扰先生而已。”

    韩晨一笑,说道:“听王爷所言,臣有一想。臣斗胆猜测,圣上时日无多了。”

    长平王猝然一惊,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韩晨答道:“王爷仁德,不做他想。臣请王爷抛开皇子身份,暂休父子之情,往深处揣摩。”

    长平王微微皱眉,站起身来踱起步子来。父皇先是派出金衣卫刺杀文玄德,而后又急于征讨。按说行刺不成,即使是为避嫌疑,也不会如此急着征讨。难道是要让他督军离京,才好将大位传给太子?待到平定文玄德后,木已成舟,他也便只能安心做个王爷。

    长平王猛然想起一事,说道:“先生,皇贵妃欲陪同太子去往齐阳,求燕回长公主医治。”

    韩晨愕然,问道:“是皇上的意思?”

    长平王摇头:“是皇后的意思。”

    韩晨微笑道:“皇上不会俯允的。”

    长平王再次皱眉不语,韩晨却突然撩袍跪下。长平王一怔:“先生缘何如此?”

    韩晨长身而跪,拱手道:“臣知王爷不喜臣之心性,责臣心肠歹毒。但臣有一言进献,此言不吐,臣死不瞑目!”

    长平王沉了脸,隐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走回座位坐下,也不让他起身,只说道:“先生有话请讲。”

    韩晨低声说道:“太子被灵姬打成重伤,若王爷能将太子毒杀,试问,谁人可接大位?”

    长平王垂着眼帘,半晌才幽幽说道:“谈何容易。”

    韩晨心里一松,原本还担心长平王会怪责。毕竟他说的是骨rou相残,有悖人伦之事。但听王爷口风,似乎也动了这个心思,只是不知如何下手。韩晨膝行近前,低声说道:“王爷,还记得凝蕊长公主,于挽翠宫中毒一事吗?”

    长平王猛然翻起目光,韩晨这是在告诉他,刘瑶玥被太子陷害,心中必是千般怨愤,万种委屈。若能说动刘瑶玥,便能借刘瑶玥之手,毒杀太子!

    这个念头一转,长平王又立刻暗责自己歹毒!韩晨并没有这样说,自己却这样理解,原来自己的内心,也并非是真正仁善的。

    长平王淡淡说道:“先生起身说话吧。”

    韩晨站了起来,绕过桌案,走到长平王身边,俯身轻声道:“太子妃不忘旧情,而太子又不尽为夫之义。若能得太子妃相助,大事可成。”

    长平王沉吟不语,韩晨又说道:“王爷自是不便出面。但王妃若是去看望太子妃,于情于理都不会惹人猜忌。”

    长平王眉头深锁,李梦蝶心性柔弱,岂能做这种事?长平王侧目,眼神中带出不悦之色。韩晨退了一步,却依然说道:“王爷,王妃为了王爷,什么事都做得。”

    长平王再次垂下眼帘,缓缓说道:“先生去歇息吧,此事容本王再想上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