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老家来的快递
南义不几分钟便回到小区外边。 他没有急着赶回大门口那去拿什么快递,而是先岔进一边的便利店买了烟和火机——很普通的几块钱一只的塑料外壳机,跟他之前用的那个贵金属打造的真不是一个级别;连手都不适应,打了几下才点着。 他有点像电视里演过的毒瘾发作厉害而终于吃上一口的瘾君子那样畅快地吸了几大口,才重新骑回车,一手掌着车把,一手捏着烟卷慢悠悠地往回骑。 每当傍晚这个时候,小区门口都会热闹异常:老人带着小孩玩耍的,大人带小孩下车进门的,各色年龄男女等人的,装修个人卸货或整理材料的,还有好几家快递:一字排开的快递车或四轮摩托雄赳赳的像列队,快递哥则忙碌着翻检或是一边打电话一边等里面的人出来拿件。 南义径直把车骑到第二家快递车跟前停下,没下车,只单腿点地停了,报上姓名和房号,快递小哥便把一个比篮球还大的胀鼓鼓的大包递给他。他把烟吸在嘴里,接过包裹签字。 这时从背后越过他肩膀传来一个轻轻地念的声音:“周美芳;韶关;韶关市源阳林场……” 签了字给快递小哥拉了一张单走,他再看单子才发现,原来那声音念的竟然是他单上寄件人的信息! 刚刚他怎么没有听出来? 他随即一惊,回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就是方琪。 方琪就站在他的身后,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的惊愕,嘴角的外拉分明有点讥讽的意思。 南义忙丢了烟头,轻咳一声,带点此地无银的自嘲,解释说:“这个,老家来的快递。” 方琪笑意更浓,声音却是冷冷的:“是,老家来的;老家的老Qing人来的!”后面一句咬字格外地重。 南义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个意思,但还试图撇清说:“别乱说——我们只是关系比较好的老同学。” 方琪冷笑:“关系比较好的老同学!会每个节日前都给你寄山珍特产的关系比较好的老同学!她关系好的老同学不止你一个吧?她每个都寄吗?还不收钱的!现场买也不收!都这么个做法,她的店还做得下去?!” 南义被她揶揄得无地自容,便闭嘴了,把包裹托在一手上,另一手掌车把骑走了。 方琪看着他狼狈地遁逃,却没有胜利者该有的开心快乐,反而一副郁闷的样子。见丈夫进了小区大门,她才回头去找和小伙伴们玩到一堆去的小孩,看到就在不远处便叫回来要回家了。 4岁不到的小孩优优很听话,听到mama的叫唤便第一时间回来了,但是还想玩,便抱住mama的双腿极力仰起小脸可怜兮兮地说:“mama,我还可以再玩一会吗?淅淅他们豆豆他们都还在玩。” 方琪有点嫌恶地拨开女儿的手:“你的手没洗,不要碰我的裤子——要玩回院子里去玩,这里有车不安全。” 优优便即刻换上一副笑脸,脆生生地说“谢谢mama”,然后就转向刚才玩耍的一堆小朋友们高声叫:“淅淅,豆豆,我们回院子里去玩吧。我mama说这里有车不安全!” 几个小朋友便往她走来,拉上她的手便一起往大门跑去。 方琪和几个小朋友的家长便一起往里走,随口说着天气物价什么的。 进得来绿荫浓郁的院坝里,和其他家长跟去陪着小孩玩不同,方琪没有去孩子们玩乐的场地,而是直接拐进了6栋所在的门厅。 她回到家的时候,南义还在餐桌这边拆着包裹,正把包裹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掏,见她回来便把手中的一块黑色的腊rou给她亮亮说:“这个,我们那边的瑶山烟熏腊rou,你不是很喜欢吃的吗?过年拿来的吃完了,现在又有了。” 方琪没有看他的手势,只是瞄了他一眼,便继续去换鞋,然后有点不屑地掠过他的身边,丢下一句话:“你的专利自己吃吧。” 南义被噎得没话说,只好忙自己的。 全部拿出来,归类放置;晚上用的先摆进厨房,干货放进厨房地柜,需要冷冻冷藏的rou类鲜菜就放进冰箱。 忙完这些,看看时间没到6点半,他便往阳台去。 经过客厅的时候问正在看电视的妻子:“优优呢?” 方琪只白了他一眼,都不想说一个字。 南义讨了个没趣便直接出去阳台,拿出手机边打开页面边坐下来。 打开通讯录,找到周美芳的电话,在拨出之前他犹豫了。 他有点怕和她通电话,不是怕她不接或说话像方琪这样呛人,而是因为她太好了! 犹豫之后,终于南义没打电话,而是点开微信,去了一条信息说包裹下午收到了。 周美芳可能在忙,没有即刻回信。 她的没回音给了南义一点思考的空间,他打算给她再去个信息婉转地说下不用再寄东西来了。但是怎么说是个难题:既要表达到位意思,又不要带给她伤害,毕竟别人对自己好并不是自己拿来无视他人甚至伤害他人的资本。 他一边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一边不经意抬眼看了下厅里的妻子。 方琪正懒洋洋地半躺在靠枕上专注电视节目,见他看过来,便无畏地直视过来,有点无赖地说:“干吗?我在这里妨碍你给老情人回话了?”说着她就起身像是要准备离开。 一直以来都是,她不说话光表现她的冷淡漠视什么的都还好,南义就当她只是心情不好,好说话就多说几句,不好说也就缄默的多,不惹她就是了,但是就是听不得她故意扭曲事实说怪话连讽带刺的——这个是他会回击她的其中一个地雷;另一个是她攻击他的家人,他也会不客气的回应的。 终于又踩到这个雷了,还是方琪明知这里是雷区还故意踩过来的。 南义腾地站起来,强忍着脾气面对着妻子,咬着牙说:“方琪你这样说话很快乐吗?你概念里的老情人就是这样子的吗?” 方琪若无其事地拿水杯喝了一口,缓缓咽下又坐回去才回话:“那你概念里的老情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方琪!”南义黑下脸了,“我希望你尊重事实!” 方琪却不跟他恼,只是冷笑:“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她不停地给你寄这样寄那样,而你心安理得地享受;你要是说和她没有关系,谁信?别跟我说什么关系好的同学那一套,骗鬼去吧!” 她说的也是事实,周美芳就是那样做,但是南义并没有心安理得地享受啊。他刻意稍稍平息一下,“那是你看到的事实,不完全是真的!我这边的事实是,我无论对她还是对别的女同学,我都问心无愧!和你在一起之后,我没有和任何女同学有超出一般同学的关系;我甚至不会多看一眼别的任何女人,我只有你一个人女人!这个就是我这边的事实!”
他的这番话说的语气铿锵。 方琪本是带着点看笑话的意思听着的,听着听着就把双脚放下了沙发,缓缓地站了起来,有点受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事实倒是把她给震住了。 南义气难平,继续,“没错,她是给我寄特产来;你也知道,我并没有心安理得;我很惭愧,也很过意不去,我一直跟你说过,我不希望她这样做;我也跟她说过不用寄。我不是受人好不知道深浅的人。可你为什么要这样歪曲地说?你何尝不清楚我是怎样的意思!”看她的神色,他的语气慢慢缓下来。 但是方琪也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她盯着他,突然又笑了下,却说:“我清楚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年轻,这么帅,你很受欢迎的。” “方琪!”南义忍无可忍,声音也提高了,“你这样有意思嘛!” 方琪却指着冰箱,跟着他也提高了声调:“你要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很简单!你把她寄的东西寄回去!!并告诉她,你不需要她的好!你有老婆孩子在这里,你要吃会自己买,不需要她寄!” 南义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囧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方琪不怀好意地笑开了:“就知道你不会拒绝她!毕竟那可是同学当中的女富豪啊!这样的女同学还无怨无悔地对你这么好!你会拒绝?谁不虚荣!谁不爱利!多好的后路!只怕是哪天回来就跟我说……” “方琪!”南义听不下去了,抬手做停止的手势,“别说那些恶心你自己也恶心别人的话。我要是爱她的财爱她的利不会等到今天,我早都不会在这里了。” “对呀!你心心念念不就是这个意思吗?你不明言拒绝是要留条后路啊?你还有的意思是,我阻碍你了吗?” “我几时有过这样的意思?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方琪!”光靠说南义从来不是妻子的对手,他被激得有点气急败坏了,“现在,不是我要怎么样!是你!是你在拒绝我!你不让我亲近!我们没有夫妻生活!——你觉得这正常吗?” 方琪带着挑衅地睨着他:“你觉得不正常吗?你觉得的正常是什么?” 南义毫不客气地盯回去:“你说呢?” 方琪无所谓地撇撇嘴:“不就是床上那点事吗?” “正常夫妻会没有床上那点事吗?”南义有点气咻咻地,“方琪,我是个三十五岁的男人!我正当壮年,我需要性生活!” 方琪摆手:“你需要性生活。你更需要一个正常的工作!” 南义无语了,摆手,点头:“我知道,你提醒过我很多次了。我会工作,现在这个状态不会持久的。” “那既然这样,你刨问我不正常有什么意义?不正常是我一个人造成的?” 话说到这样,南义已经偃旗息鼓,不想再多说一个字了。 方琪似乎也不想多说了,起身离开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