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掉了的打火机
这周杜娟又上大夜,因为有点下雨,环卫工人白天也不上班,所以上午她下班后给他信息,他便打了伞到她楼下接了她,两人一起在附近吃了个早点便过去了。 他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把烟包和火机落那里了。 烟包倒无所谓,没有了买就是了。 最怕的是火机。 先不说那是个价值不菲的家伙,最主要的是那是方琪送的。 刚开始谈的时候,她并不反感他抽烟,还很痴迷他点烟时酷酷的侧脸,每当点烟的时候她都看不够,他为了满足她就每次故意多点几回;她还经常帮他买烟,后来公差出国旅游还专门给他带回那个镶钻的金边好货送他。在那指掌宽的顶部里边,她还特意叫人刻了五个大写字母:CNYFQ。前三个是他名字拼音的首字母,后两个是她的。他一直用着的,经常摩挲,整个火机表面光可鉴人。 南义知道,虽然真丢了她未必在意,但是毕竟是她有心送的东西,他给丢了怎么也说不过去;且要是给她顺藤摸瓜从而知道了他和杜娟的事情,可能不会放过他;虽然没有什么好给她抓的,可天天吵闹也叫人难耐。 所以南义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意外,而要尽快把打火机找回来。 城中村的出租屋里,一觉睡醒的杜娟习惯地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近5点了;也看到了未读信息,她点开看是那个叫陈南义的男人的。 那是一个让她感觉得到爱意和温暖的男人,更难得的是,他还那么年轻,竟然还那么帅气,只是穷了一点,否则就可以像不少姐妹那样,让这样关系的男人给自己租个单间,单独住,就不用为了相会而跑去借地方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丢东西事情了。 她微微笑着看完他的信息,怕他着急便拨通了他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她笑得更开,先解释了:“不好意思我才睡醒,没有及时回复你。” 对方的声音让她感到安心:“没有关系,知道你在休息。” “我马上打电话问我表姑,看她去了那边没有,一会给你回话。” 男人回说好。 她收了线,接通了表姑。 表姑告诉她虽然下午没有下雨,但是也没有上班,他们都没有过去;掉了什么自己去找就是了。 她再给南义回电话。 这次他没接,直接按了再打过来。 他的细心和体贴叫人感动。 杜娟一边享受着他的好意,一边也禁不住烦忧,毕竟这个不是她的男人,是别人的。她和他顶多算是情人,或者连情人都算不上。 他底线还不低,从来只见他一个人来找她或者一起到山里去,但是从来没有开口说过有关带她去他家或涉及关于他的哪怕多一点信息,除非是他愿意给她知道的。她本也不是多嘴的女人,所以绝不会主动提问,于是就只好自己不知道了。 她给他说了表姑说的工人没有上班的情况,说如果掉在那里的话回去拿就去了。 男人沉默了一会说:“好,我一会去找你拿钥匙。” 知道上午离开到目前这段时间都没人去过小屋,火机可能还在那里,南义就赶紧骑了单车出门。 踩单车去森林公园那个小屋可能也不用15分钟,一去一回,赶在小孩放学回来之前到家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他先拐去杜娟楼下。 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远远看见他骑个山地车急速而来,杜娟有霎那的恍惚,似乎这个男人是专门冲她而来的,但是等他单脚点地顿在她面前笑着伸手的时候,她才醒过来:他只是来拿钥匙的。 她把串着一个粉红绒球的钥匙放到他手上。 男人合掌收了把钥匙放进裤袋,看着她。 杜娟只以为他收了钥匙就马上走,没想到他还会看过来,眼光和他对上,即刻又羞起来,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南义伸手去缓缓托起她的下巴,嘴唇有点干裂地给她说:“等我。一会回来上去找你。” 杜娟点点头。 他便收了手去掌了车把,长腿一蹬便启动了,只留给杜娟一个弯腰疾驰的背影。 十分钟左右,南义赶到工具房。但是小房间里可以找的地方都翻遍了,连沙发缝隙都去搬开看了,也没见他的烟包和火机。 他有点颓然坐在沙发上,半躺着休息,竭力去搜索最后用火机的情景。 和杜娟相会,他慢慢形成了一个习惯,就是见面的时候他会先抽一支烟,然后简单漱口和她温存,完了之后他又会抽一支,缓过劲来之后再看书或聊天。 上午离开这里之前他们只是简单地聊天,偶尔看着窗外的雨丝说些记忆里关于雨的片段。 临离开时,杜娟有点犯困了,毕竟一晚都没睡,还折腾了大半个上午。他便又第三次抽烟,还坏坏地把烟喷在她脸上,说是给她提提神。杜娟知道他是故意,还笑着拍打他的当胸。他一边揽她一边继续喷烟,女人却呵呵笑个不停。 那支烟便是他最后一次使用那个打火机,之后便一起离开了。 他就是想不起来,早上离开的时候自己有没有把烟包和火机揣进口袋。如果没有,那就是落在这个小屋里了;但是现在翻了几遍仍一无所获。如果揣了,那就不会是掉在这里了,很可能是在路上落掉了,因为他这里离开就直接回家去了的——只是兜了一点送杜娟到她楼下。 如果是后者,那找回是基本没有希望了。 他有点挫败。 坐了好一会,也没有什么助益便起身走,临关门的那刹,还是有点不甘心地回头对着小屋扫视了好一会,却仍是一无所获。 一路慢慢地踩,他还有意无意地留意车轮下边的街道,似乎那里能突然蹦出来他要找的东西。 听得铁门被轻轻叩响,杜娟赶忙从位于阳台的简易厨房走回屋,在布衣柜上头坐放的圆镜前照照镜子,拢了拢额前有点散乱的几根发丝,又拍拍脸颊才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就是她在等的人,只是那神情有点疲惫。 她柔柔地一笑迎他进门,一边温柔地问:“找见了吗?” 男人摇摇头,回身把她抱住,把她的头摁在他脖子下面,下巴顶在那上面蹭着。 杜娟一下子感觉到了他的异常,身子不由得紧张。 南义长呼口气:“可能是天意。” 杜娟侧脸抬眼看仰望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南义松开她,在床边的折叠桌前坐了,看过来:“那火机是方琪送的。” 杜娟有点尴尬了,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应。 南义拉过她的手,让她在旁边坐下来,有点无奈地说:“以前感情好的时候,她什么都送给我,包括这个火机;她也不反对我抽烟。现在,好像,曾经的感情都不见了,她也这里那里都看我不顺眼,包括抽烟——她说臭死了。” 杜娟抚摸着他的手背,轻轻地说,生怕惊走了采荷的蜻蜓那般:“那是——趁这个机会把烟戒了吗?” 南义摇头,轻笑:“也许,这个并不是戒烟的号召,只是感情不在了的一个征兆,一个象征,一个信号。它像个精灵,随感情而来,随感情而去” 杜娟便不说了,翻着他的指甲找着月牙。 南义看她认真的劲儿就问:“发现什么了?” 杜娟仍然只是去褪他指甲上边的rou,用指甲背轻轻地往他指节上刷,一边回应说:“上个月看,你的无名指上都没有月牙,现在有一点点了。”
“说明——?” “说明一个月以来,你休息比较好了,营养状况也有改善。” 南义有点奇怪:“这能反应出来呀?” 杜娟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 “可是这个月以来我和以前都差不多啊——因为没有上班?” “有关系吧,毕竟没那么累啊。” 南义稍稍倾过去拥了拥她,略带深情地:“或者吧,或者也还有你的关系。” “我?” “认识你之后,我心情好多了,胃口也比较好。经常在你这里吃饭,菜式也多,味道也好,吃得也多一些;在家里,早餐中午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吃,一般都随便对付了。另外还有个重要的——” “是什么?” 南义笑而不语,眼睛里流露出只有恋爱中的情侣才常见的热情。 杜娟瞬间懂了,又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南义便又去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下去。 这时阳台传来电饭锅跳档的叮的一声。 两人像受到某种感召般地不约而同都收回脸,吻便分开了,只剩留在齿间的对方的味道还在染红杜娟的双脸。 南义抚抚她的脸说:“是不是饭煮好了?” 杜娟欲站起来:“是;你吃点再回去吧?” 南义正要回答,此时手机铃声大作。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接听,顺便把工具房钥匙拿出给女人。 杜娟看他接电话,便拿了钥匙避开往阳台去。 饭已经跳了,她关掉墙上插座的电源,然后开始刷锅准备炒菜。凉拌菜已经做好,只需要炒一点rou菜;而rou已经切好在一边的小块砧板上,芹菜洗好截成了小段装在了菜盆里。 只听到屋里的男人说:“我5分钟回来。一会见。”话音刚落人已经踱到阳台来。 杜娟把洗好的锅放炉灶上,回头看着他。 南义有点为难地舔舔嘴唇:“那个——我今天不吃了。” 杜娟理解到他的处境,并不要求他非留下不可,但是多少也有些失望。要是没来,她也不会企求他特意过来;都过来了,本来可以一起吃饭,吃了还可以一起呆到她小睡前或到她去上大夜班,可是现在却是一个电话就要走。 她有点忍不住的伤感,但是强忍着没有流露。 男人似乎也懂她的心意,故意擦过她后背出来,拿了筷子不客气地夹了一大夹凉拌菜仰起脖子全塞进去,一边嚼动一边看着她说:“味道真好——我得赶回去,有个快递到小区门口了,说是我老家寄来的。是食品,必须得今天取。” 听他这样的解释,杜娟心头好过点。 一是他的行为,他愿意跟她解释他要这么急急离开的原因,再是他回去原来只是因为一个快递,并不是看他不顺眼而他却似乎不会离弃的爱人——她很奇怪,这样的生活他怎么就没想过离婚去解脱?但是她不能去问,怕他以为她想和他有什么结果。 她稍微开朗了一些,转身对着他说:“那你赶紧去吧,别让人久等。” 南义又吃了一大夹,还用满是油腻的嘴去凑她的。她一边躲一边笑着享受着他的调皮。 南义成功地把嘴边的红油涂到她的唇上,得意地笑着后退,给她摆摆手便转过身去大步走了。 杜娟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在关门声响过后才从胸口悠悠吐出,眼泪也随着落了下来。她用手背揩了把脸,便打了火开始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