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凤鸣琴
“什么?傅宁竟是今年的魁首?”王氏眉眼一挑,蹭的站起身来,一甩手,将这花厅的瓷碗茶杯扫到了地上,一时间,主院布置典雅的花厅中划过刺耳的喧嚣。一旁战战兢兢跪着的丫鬟婆子们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免得这滔天的怒火烧上了身。 傅诗韵昨夜也是一晚未眠,今晨一大早儿,画了个浓妆遮住了憔悴的脸色便匆匆赶来主院,想着与王氏合计着,如今瞧见这幅失态的样子,眼神中不自觉的带着几分鄙夷。 “娘,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寻思着如何应对才好”傅诗韵站起身来,皱了皱眉,轻声提醒道。 王氏原先也是气的糊涂了,这会儿太阳xue突突突的直跳,上好的丝绸帕子被捏的几见裂痕,扬声道“这小贱人,竟是把我们都瞒了过去,不过咱们呐,用不着着急,松鹤院里不是还有杆子老枪?哼,也够小贱人喝一壶的。”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之下,俱都换上了喜庆的头面衣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出去。 “走,给老太太请安去”王氏率先跨出了院门,一旁的傅诗韵回过神来,连忙紧紧地跟上,只落下半个步子的距离“娘说的有理,这好消息来的倒是时候,祖母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松鹤院 老太太仍旧是原先的富贵模样,不同的是,这松鹤院的花厅之中,聚满了一屋的主子,倒是十分的热闹。 傅宁此时站在花厅之中,早在老太太派人请她来着松鹤院时,她便已经约莫猜出了几分心思。 左右不过是为这花宴魁首之事。 “宁丫头不愧是我傅家嫡女,魁首之名倒是为咱们这相府添光不少,真真儿的是个好的,韵儿,可得时刻跟你jiejie请教着。说完,满是欣慰的笑了起来。 这老太太,是嫌弃傅诗韵不够恨她吗?到如今地步,还要火上浇油作甚? “祖母放心便是,韵儿一定时时向二jiejie请教,只是二jiejie,不是韵儿说你,有这般的本事不显山不露水的,还藏着掖着作甚,若是我日前知晓,也可切磋一二不是?“娇俏的语气之间带着几分撒娇,小女儿家的憨态显露无疑。 傅宁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我?你这不是说我是什么?” 只是甭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却丝毫未显得“都是祖母和父亲教导的好。” 傅丞相坐在上手的主位之上,神色复杂的瞅着傅宁,看着这个十几年来从未关心过的嫡女,虽是百般的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一句,如此风姿与气度,当真是她所生的女儿。 老太太并未如王氏所料想的那般质问傅宁,倒是乐呵呵的说道“虎威侯府,司徒大将军府和御史府也都送来了不少的贺礼来,王氏,回礼的时候,分子足些,免得叫人说嘴。丢了这丞相府的颜面。” 老太太正正身子,一旁的侍女拿了条毛毯过来,仔细的盖在老太太身上,神情之间略有威严的说道。 老太太虽不管家,但是她管着管家的人呐,这些年,王氏一手把持着后院,老太太早知道她那副做派,这才嘱咐着。 王氏好不容易咽下怒火,尴尬的笑了笑“老夫人放心,儿媳是这相府的当家主母,怎么也不会辱没了颜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太太只是淡淡的邪看了王氏一眼,不再作声。 “祖母,父亲,这二jiejie得了魁首之名,是不是让母亲亲自进宫,当面儿告诉大jiejie一声儿,也让她高兴高兴。”傅诗韵走到老太太身旁,倚在了老太太的身旁,娇声的说道。 “也是,也是,这昭仪娘娘是咱们的靠山,走一趟倒是好的。”老太太乐呵呵的说道 坐在下首的傅宁心里默默的表示,没听说过哪个真正的百年世家大族还是后宫的女人做靠山的。 “过几日便是进宫请安的日子了,自二jiejie回京,也没见着大jiejie来着,娘,可得好好备份礼才是。“ 王氏一怔,随即柳眉微蹙道“昭仪娘娘可是宫里头的主子,什么好物什没见过,府里一时间倒是没什么新鲜贵重的。“说完,愁苦般的摇摇头,像是这弥天的难题摆在了前头。 早在傅诗韵“顺带”着提起往宫里头送礼时,傅宁早已料到了她把心思动到了那凤鸣琴,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家子的表演。 老夫人这会儿倒是坐正了身子,对着傅宁乐呵呵的笑着,慈祥极了。迟疑着却没有开口,等着傅宁自己“乖乖”的献上凤鸣琴。 傅宁心念一转,这一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老爷,要不……”王氏热切的看着上首端坐的傅丞相,眼中满含急色。 “昭仪娘娘未出嫁前倒是极爱抚琴的,既如此,就将这凤鸣琴送进宫吧,也方便时时解闷儿。”傅杰一语,直接跳过了傅宁的表态,算是最后拍板了。 “父亲见谅,这凤鸣早已不在了。”傅宁端起一杯清茶,轻啜一口,不急不慢的说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傅诗韵惊呼一声,一脸怀疑的看着傅宁。继而正了正脸色,含一丝委屈,轻声说道,“二jiejie不愿就算了,可不能蒙骗祖母和父亲啊” 老夫人听到这话,一双脸直接拉了下来,额头上的青筋一抖一抖的,倒像是傅宁做了那滔天不孝之事。傅丞相看着自己的母亲如此神色,一脸愠怒的盯着傅宁。 “凤鸣琴还是给宫里的昭仪娘娘,你若是真想要什么,但凡是府里有的,先紧着你挑。”傅丞相再次发声儿,脸色却不如起先时那般自在,傅宁的解释压根儿不再他考虑范围之内。 “父亲见谅,昨夜出宫之时,便将凤鸣托付给烈王世子了。”对着傅丞相的怒火,傅宁像是闻所未闻,轻轻开口说道。 “胡说,烈王世子乃是沙场武将,要那凤鸣作甚?”王氏站起身来,红了一张脸呵斥道。 傅宁淡淡的饮茶,并未言语,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施舍过去。 王氏寻思着这小贱人决计不敢跟老爷老太太作对,没想到,这般甩了自己的脸,弄得她下不来台。 霎时美眸含泪,定定的看着上首的傅丞相,似哭没哭,红彤彤的眼睛,楚楚可怜。 老太太听见这话,心思活泛起来,毕竟,这老太太吃过的盐比那王氏的米还多,柔声道“既是烈王世子,想来这凤鸣琴倒是用处不大,咱们与他,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不如换上个别的用的上的玩意,也更得他心头好不是?”
傅宁神色有些古怪,“换回来?如今怕是不行了。前些日子听闻大姐说,舅舅的逍遥琴摔坏了,现下得了凤鸣琴,自然是孝敬来着。” 若是别人,弄不好这傅丞相倒真是豁得出一张老脸“换回来”,只是他那大舅子,傅丞相心中莫名的心虚了几分,默默的盘算着,还是算了吧。 说道这傅丞相的大舅子,就连后世之中见惯了各种奇人异士之辈的傅宁都不得不赞叹一声“真乃鬼才也。”莫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连那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也是极精通的, 各国皇室朝堂与江湖世家可谓无人不知广林子的大名,只是他出身浔阳莫氏,知道的人倒是不多的。 广林子之名取自其妻麻氏,此人视妻如命,性情古怪,对着下层的百姓十分亲近,遇见着困苦不平之事,倾囊相助也毫无怨言。反倒是那世勋权贵之家,见他一面都拿腔拿调端着摆着的。 别看他一副温文尔雅翩翩公子之姿,却是个面善心狠,心慈但决计手不软的。这点儿,傅丞相可是深有体会,尤其是莫氏病逝之事,广林子来送这最后一程,竟是带着一把斧头来,傅丞相那几天,还真怕他一时想不开,扬起斧子劈了自己,每回见面,也都尽量安排在这松鹤院。 傅丞相不知道,若是那广林子真有心思劈了他,老太太能顶个什么事儿,还不如安排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当然,若是那广林子要下死手,护卫算得了什么? 傅诗韵眼见着傅丞相的心思摇摆着,从老太太身边走过去:“爹爹,大jiejie在宫里头不……”未待她说完,傅丞相一脸端肃,留了句“还是另选别的送进宫吧。”一提衣摆,不顾王氏和傅诗韵的盈盈目光,率先走了出去。 老太太动了这么久的心思,那凤鸣还是没有拿到手,反倒叫外人占了便宜。这会儿一脸的菜色,就差没直接赶人了。 傅宁也不想与老太太虚以委蛇,面对着这么一棒子奇葩,她也当真是有些累了,便匆匆告辞了。 松鹤院外 “二jiejie真是大方,meimei今儿个倒是记住了。”傅诗韵从后面匆匆赶了上来,不待喘息平定,便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 “舅舅对我诸多照拂,怎么说也得知道感恩不是,免得一不小心,成了那养不熟的狼崽子。” 傅宁面色不改的回道,她比傅诗韵略高了两指,如今说这话儿,远远的看着活脱脱俯瞰的样子,把趾高气昂的傅诗韵气的,头发都要冒烟了。 傅宁说这话,其实压根儿没别的意思,只是到了傅诗韵的耳朵里,不像是那么回事了。 这么些年,府里的一切开销用度吃穿花用都是那莫氏的陪嫁,指望她娘的那点嫁妆,恐怕这府里眼见着就揭不开锅了。白眼狼,不是在讽刺她是什么? 傅宁若是真到她心中所思所想,恐怕也得竖个大拇指“还算是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