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诞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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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到了吗?” “天空……是黑的。” 其时正值晌午,细雨如丝。 就算雨突然停了,白昼又怎会瞬间变为黑夜? 只有两种可能,日食,或者这根本不是真正的露天,那极黑的天空只是涂成黑色的天花板玩的简单把戏,但这有什么意义?墙上的灯火无声燃烧,吴凌烟等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林宁试图趁机挣脱教授的手,教授及时惊觉,连忙将他拖回,这个地方实在太诡异了,搞清状况前决不能轻举妄动。 “我进去看看,你们待着别动。”吴凌烟提议。 “且慢!”方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远处指了指。她早摘下了眼镜,看得比平常人更远。 一个人影。 迟缓、机械的脚步踩倒花草的吱嘎声在这万籁俱寂的花园显得格外刺耳,并且正向着四人逼近。他的步履蹒跚而怪异,恰似提线木偶迈着可笑的步伐登上舞台;他一边走,一边给壁灯添油加火,肩上倒拖一把破旧的水壶,作园丁打扮,一张死白的圆脸堪称光怪陆离,五官溶化似的挤在一起,一只眼睛甚至掉到了口鼻之下!脑袋极大,皮肤和面部肌rou溶成的不明液体淅嗒淅嗒地落到地上,在他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秽迹。 他就这样从四人身边擦过,就好像他们原本就不存在。教授近距离目睹了其芳容,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园丁丝毫不为所动,嘴里念念有词:“淅淅,嗒嗒,淅淅,嗒嗒,淅淅,嗒嗒……”胀大的脑袋直如充满气的热气球,随着身体的摇摆四下流动,看上去既骇人,又有些好笑。“淅淅,嗒嗒,淅淅,嗒嗒!”林宁笑嘻嘻地模仿着,如果说四人中有谁对这种情况一点也不感到害怕,那一定就是林宁。 他还太小,不知恐惧为何物。 红花被教授的叫声惊扰,循着声音转动花冠;方珏注意到这些花并不仅仅是巨大,构造也与同类迥异,花冠中央与萼相连处竟多了一根圆管,定位四人后开始喷出阵阵红雾。 吴凌烟脸都绿了,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圆管,即使有朝一日逃出梦魇,人体蜈蚣带给他的原初恐惧深深铭刻在潜意识里,每个夜深人静之时,哭号的人串便会从心底最深处钻出,鲜血淋漓。 “跑!”吴凌烟下了一个简短的命令,身先士卒撒开双腿。虽然不清楚这红雾究竟是什么名堂,但很明显属于生物防御机制的范畴,极度恶臭伴随着愈加稠密宛如人血的红雾让人不寒而栗,连林宁也掩鼻皱眉,落荒而逃。 他们很快就赶上了行动缓慢的园丁,他正沿着四人来时的路一点一点地检查壁灯,以确保灯火永明;幸而红雾扩散得并不快,四人成功逃回教堂入口,主教大人却早已等在那里,向慕名前来的朝拜者报以诚挚的微笑。 “我等您很久了。”他双手平举,毕恭毕敬地奉上自己的权杖,跪倒在林宁面前,“全能之子啊,收下这根权杖,成为冷原之王吧!然后引领你的子民回到该去的地方去,让我们得享圣餐!” 这一下大出所有人意料,林宁一脸茫然地接过权杖,双臂向下一沉;好重,这破棍子有什么用……他无法理解跪在他脚下的老人说的话,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他这东西,对了,是游戏吗?解谜游戏!这可是他的强项! 仔细想想,权杖看似平平无奇,老爷爷说的话肯定就是线索,那么,该怎么做呢?姑且试试吧。 “吾问汝,汝何人?将以何侍吾?”他抬高声调,学着大人的样子将权杖立在地上,异色双瞳紧紧盯着伏地的主教,不怒自威。 “我无名无姓,将为您献上金杯,溢满甘甜美酒。”主教大人头埋得更低了,身体微微颤抖。 “哦?”林宁笑了,眼睛眯成两道月牙。他伸手轻抚主教花白的头发,就像主人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狗,“金杯何在?” 吴凌烟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摸不透林宁的想法,对骤然发生的转变毫无头绪。这时的林宁已经不是他们认识的那孩子了,举手投足流露出一股非人的气质,别说离他最近的主教,连吴凌烟都极力强忍着才没有屈膝跪倒。方珏满头大汗,呼吸明显加快,只有教授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请随我来。”主教大人颤巍巍地爬起,转身拐进教堂深处,自始至终都没朝吴凌烟等人瞧上一眼。 告解室的门开着,可以看到里面坐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却不发出半点声音。吴凌烟并不想知道他们在祈祷什么,局势已经开始失控,主教大人带着他们登上二楼,前日激战人体蜈蚣时留下的残骸竟然完全消失了,整条走廊打理得光洁而明亮,让人看了无论如何把也不会联想到这里曾发生过骇人听闻的惨酷屠杀。 他们最终停在一幅画面前,美国艺术家比尔·斯托纳姆《迪奥的世界》,据传这是一幅闹鬼的魔画,真迹去向不明,事实上所谓闹鬼不过是作者为提高知名度编造的故事而已,然而它现在却出现在冷原,以壁画的形式。画里的男孩面无表情,两眼空洞的人偶背靠窗棂,主教用两根手指插进男孩眼中;伴随着一阵隆隆声,墙壁轰然打开,壁画后面竟是一间暗室。 暗室里供奉着一盏污秽的金杯,喷薄冒泡的黑血不住涌现,沿着杯壁流淌,宛如地底之下不竭的泉眼,只不过天下没有任何泉眼会这般肮脏;又如尼伯龙根中玷染英雄的魔血。 林宁捧起金杯嗅了嗅,果然甘甜,但仅凭这个,还不足以让他动心。 主教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他的表情,见他不置可否,连忙上前解释道:“血固然不值一提,但这杯子……即使是您也未必了解。” 林宁抬眼扫了他一下,等着他说下去。 “您知道生而为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吗?不是有限的生命,不是脆弱的rou体,不是永无止境的贪婪,而是得到后,再失去。”主教缓慢而阴郁地讲述着,吴凌烟听过无数次他对民众的演讲,那时的雄辩与威严这这间密室里荡然无存,他的声音干涩而机械,如行将就木的老旧发条。 “古时人们曾有幸拜见神的尊容、得享神之恩赐,然而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神最终弃人类而去,文明一夜之间消失,人们无法忍受这种痛苦煎熬,开始固执地认为神仍然存在。他们为与神明沟通无所不用其极,最首当其冲的,便是活人献祭。” “献祭不等同于屠杀,所用的器皿就是您手中的金杯,如何将童男童女刚好放进这小小的杯子里去就成了考验古人智慧的难题,最终他们想出了一个妙法……” 咣当!林宁将金杯狠狠摔在地上,一脸愠怒:“你是说,这破杯子是用来献祭孩子的?”惊怒之下他言词不再做作,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游戏,结果他错了,大错特错。 “是。”主教面不改色,“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林宁愣住了。他并不了解这个社会奉行的善恶准则,面对主教的质询,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别忘了您可是神的孩子,竟然会对人类抱有同情?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神,就是高高在上享受供奉的存在,如果能感受到低等生物的感情,请问这样的神和人又有什么区别?我尊贵的神子大人?”不知从何时起主教已不再如先前那般畏惧,甚至敢于直视林宁的双眼。他已经看透了眼前神子的虚实,拥有着神性血脉、人类心智的孩童,显然他的抚养者教给了他人类的思维方式,这样的家伙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还毁坏了圣杯。
“因为……”林宁樱唇微张,泪水从他宝石般晶莹的双目中滴落,“因为有人会伤心吧。” 这怎么可能!?主教大为震惊,神子竟然懂得流泪?乱套了,全乱套了。 人类拥有心,这样他们便有了感情,拥有大脑,便有了理性;藉由这两样得天独厚的强大武器,尽管身躯不占优势,人类依然成为这个星球绝对的统治者,是为万物之灵,与其他一切生物种群有着本质区别,包括“神”。 何为神?神并非传统意义上为满足信徒愿望与渴求而存的良善意志,它们是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的存在,早在人类诞生之前便统治着地球长达万年之久;如果把人类界定为三维生物而蚂蚁为二维,那么它们所在的维度远不止四维那样简单;长度、宽度、高度、时间、空间,……乃至整个宇宙都是它们冥想漫步之所,浩瀚群星是它们的后花园,而地球,则沦为战场。厮杀的鲜血促成万物的繁荣,超凡的低语催生文明的开化。 选中血脉纯净者诞下神子,神子将解除恒久的诅咒,带领人类迈入******。 但是人类是不能目睹神的面容的,就像二维生物无法感知三维生物,人类同样无法感知更高维度的存在,强行突破这一界限的结果轻则精神错乱疑神疑鬼,重则心智尽毁成为废人;而它们之所以“帮助”人类,唯一的目的便是繁衍后代、传承血脉。就算拥有人类的心智,也不该流泪才是。 到底教了些什么啊。 主教叹息着摇头,一袭红衣无风自起,双脚缓缓离开地面,万有引力对他来说仿若幼童荒诞不经的戏言。 “我在钟楼等你们。” 他的身体径直穿过天顶,如此吊诡之景便是林小仙目睹也会啧啧称奇,因为没有任何秘法能赋予人类穿墙和悬浮的能力,物理定律始终是定律,桎梏人类、动物,乃至地球上所有生命进化的道路。 方珏帮林宁擦干眼泪,海棠醉日、梨花带雨,满脸泪痕的林宁尤其惹人爱怜,就算他真的是所谓神子,此刻流落的泪水却也与人类无异。方珏宁愿将他当弟弟看待,而非那些虚无缥缈的非人族类。 “别哭,你是对的。”她摸着林宁的头安慰道,“无论是伤害别人还是被别人伤害,心都会痛。” “老爷爷也是吗?”林宁小声抽泣着问。 老爷爷自然是指红衣主教,方珏并不认为他会遵循人类社会的法则,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那,为什么他提起杯子时的语气充满骄傲?” “傻孩子,因为人也有好坏之分啊。” 人有好坏之分,mama也这样说过,既然人分好坏,那么方jiejie一定是大大的好人,老爷爷则是坏人。但这样的话问题来了,应该如何处理坏人呢? “玩具坏掉就要丢了,人坏掉也是一样。”方珏说。 这样啊。 老爷爷坏掉了,丢掉吧。 林宁似懂非懂地咬着指尖,异色双瞳在灯火的映照下格外瑰丽。 屠杀即将开始,战争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