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太子萧琂
“太子殿下,老奴去引开他们,等他们走后,你按照老奴跟你说那条暗道的位置出去,出去以后去找温将军!” 来不及抓住那人,他已经抱着萧琂的衣服跑了出去。黑暗中,萧琂听见那些尖利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去。直到已经麻木的嗅觉再也嗅不出血的腥臭味,萧琂知道,终于结束了。 从房间的暗格里走出来,萧琂看着地上鲜血淋漓的尸体,一屁股坐在地上,外面死的人,只怕更多。那个总是被他嫌弃的阴阳怪气的死太监,说话像鸭子叫的死太监,他终是死了,死不瞑目的样子真可怕,他就那么目光直直地盯着萧琂。他像被人生生扼住了喉咙,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么干净明亮的月光照在那些失去生命的躯体上面,那仿佛是对他们最后的悲悯,又像那个女人嘴角浅浅的一抹笑容。 动人心魄。 就着这月光,萧琂面对着那个男人的尸体坐了很久很久,他从来不会那么安静地看着他,每天不是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就是逼着他做这做那......只是现在哪怕睁着双眼,他眼里也再不会有萧琂的样子。 萧琂在床下找到暗道,摸着黑一路前行,一路都有生活在暗处的活物撞在他脚上,发出吱吱的声响。若是平时她一定嫌恶至极,可是现在,哪怕是这样令人生厌的声响他都觉得悦耳。 找温将军,去找温将军,他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一把火烧了先皇后的寝宫,那晚宫中火光冲天,连带着人们对前太子的记忆一起给烧没了。数月之后,幼帝萧瑀即位,尊婉贵妃单无双为太后,乔渊为国公。 先皇后与太子谋权篡位害死先皇,于事迹败露后自尽与皇后寝宫...... 温絜从梦中醒来,身边的人还睡得香甜,他细细看来,发现几年不见,苏若锦的鬓边又多了几丝白发。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之后,他给苏若锦掖好被子,穿衣起身,提着自己的剑去到屋外。 已经习惯早起的他不太适应这暖被软枕,可是他没想到有人比他起的还早。 温家最大的院落本是为给温絜练剑用,温絜提剑前去,谁知未到便看见剑气震落漫天黄叶飞舞,一白一黑两个身形掠过叶间花丛,温熙身穿黑衣,手里是温絜年轻时所搜寻到的一对鸳鸯剑。鸳鸯双剑本就是追求极致均匀韧性和身体协调的剑,所以招式连绵稳重,用作观赏也是可入画的一景。 他没料到温熙能把鸳鸯剑使得如此之好,跟温煦的切磋中虽始终处于下风但是若是勤加锻炼,也不见得会一直输给温煦。 他负手而立,定睛细看起来。 早已发现温絜过来的温熙先收了势,温煦也不满地收了剑,“熙儿,你这可不对。若是在战场上......” “熙儿能练到这样已是不易。” 温絜将剑丢给温煦,不等温熙反应过来便一掌朝温熙劈去。 温熙来不及躲避只能硬生生地接了这一掌,不过好在温絜没用几分内力,仅仅只是将他掀翻在地。 温熙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温絜走到他身边,朝他伸出了手。“熙儿,起来。” 温煦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千万不要伸手,温熙没看明白自家哥哥的眼神,傻傻地把手伸给了温絜,结果刚一站起就又被一个过肩摔撂倒在地,差点没喘过气来。 温絜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温煦赶紧上前给老爹递上擦汗的毛巾去擦那些本来就不存在的汗。 想着自己也是这样被老爹摔这摔着摔大的,温煦就对第一次被摔的老弟半点同情都没有。温家两个孩子,一个从小风里来雨里去还战场上滚过几圈,另一个则是完全按照翩翩贵公子的标准给养出来的,这差别可不是一点点的大。 温絜走后温煦才扶起地上艰难喘着气的温熙,“他这是要告诉你,哪怕是最亲近的人,都不可尽信。” “其他人我不知道,起码爹和大哥,我不能不信。” “如果有天我们必将针锋相对呢?”温煦在京中的时间已经习惯性地装疯卖傻,说这话时也依然是笑嘻嘻地,吊儿郎当。 温熙只当他是开玩笑的,不过也郑重地给了他答复。 “我不会不信大哥的。” “我可记下了。”温煦跟他到亭中稍作休息,紫川已经沏了一壶茶过来,此时清澈幽香的茶水在杯中袅袅冒着轻烟。 她依然立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不发一言,安静如一株亭边生的野草。 “今日进宫赴宴,咱们兄弟可是要一起去的,你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着了。” “青木会在暗处盯着,不会有事的。” 温煦忽然打了个大大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温熙问。 “没事。”温煦觉得更有可能是有人在骂他。 至今还没收到西北那边来的信件,也不知道二狗有没有好好地将秦含笑留在颉家村,但是如果以秦含笑忽悠人的本事如果她想......也不是不能回来。 想到秦含笑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温煦就有点头疼。 冯府门外,一辆马车缓缓朝皇宫驶去。 经过街市时,一大堆簇拥在一起的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秦子木和冯相见马车停下,问了一句外面怎么了。车夫回答道,“相爷,有个女子在此卖身葬父。” “外面风大,相爷不方便出去,我去看看。” 秦子木下了马车,朝人群中看了几眼。 见身旁放哨的人打了个手势,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就嚎啕大哭。“我的爹爹啊!你走了小月可怎么办啊!小月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了啊!爹爹!” 秦子木身世凄苦,见这姑娘哭的声嘶力竭难免联想起自己,当初秦川假死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颗心就像活活地被人给剜去了,痛不可忍。 小月姑娘突然觉得背上被人戳了一下,说好的看见秦子木就上,小月眼睛一闭决定豁出去了,事成了可是能有五两银子酬金的。 “公子!公子!一看您就是心善的!你卖下我吧!”小月跪着走到秦子木面前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哭的更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公子!奴家自小由爹爹一手带大,如今爹爹死了奴家也没什么活头了,可是不葬了爹爹这让奴家到了地底下也无颜面对爹爹啊......”
秦子木一惊,想推开这个小月姑娘,无奈这个姑娘力气大得惊人,硬是抱着他不肯放。“公子!您就买下我吧。” 秦子木忽然感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塞到了手里,他捏着那个东西,不动了。 小月放了心,松开了他,“看来公子是不愿意买下我了......各位大爷......求你们行行好吧!” 她转向别人,过来看热闹的人很快就把秦子木给挤了出去,秦子木紧紧捏着那个蜡丸回到车上,冯相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开口宽慰道,“京中常有这种事发生,秦公子不必介怀。” “有劳冯相挂念,子木无事。”秦子木不知道是什么人给了他这个蜡丸,但是能想得出这种主意来接近他的......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是含笑。 温煦不是带着含笑去了西北吗?莫非含笑偷偷跑回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秦子木向来沉静的眼底起了丝丝波澜。他给了她自由,她却跑回来了。 演完了戏的小月悄悄在墙根无人处脱下一身素白的麻衣,挽起一头长发,挎上一个菜篮子。摇身一变变成一个出来买菜的良家少女。 走到一个卖萝卜的摊前,她蹲下身子,拿起一个小白萝卜漫不经心地问,“老伯,这萝卜怎么卖?” “五两,姑娘可拿好了。” 那“老伯”一抬头,小月的萝卜差点从手中滑落。面前这人面色漆黑不说,还一大把络腮胡子占了大半张脸,简直丑得叫人无法多在她脸上停留一秒。 将塞了银子的萝卜放到菜篮子里,小月一扭一扭地走了。 秦含笑摸着大把的胡子,心想,这次,在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之前,一定不能让温煦发现了。 来买萝卜的人看了她好几眼,见她都懒得正眼看自己一眼,终于忍不住问,“喂,你这萝卜怎么卖啊?” “一两银子一根,爱买不买。” “神经病。” 不知道今天这是第几次被人这样骂了,可是含笑她倍儿开心,明天小师父就会来见她的,这点萝卜得买到明天去。 来的路上她也听说了自家大哥就要娶妻,这本来没什么好奇的,可是想到将来苏清诚要跟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女子一起过一辈子她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就算她在这个世界待了很多年,却一直是过着的与世无争的生活,所以对这种世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保留着很大一部分来自异世的看法。 那温煦呢? 他会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说动,另娶他人吗? 其实到现在为止除了开玩笑,温煦从未说过喜欢她,可是她却一直以为自己是要嫁给温大傻的,这......会不会其实是自己一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