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白林
星辰主界，逐日峰。 这是一个冰冷季节，簌簌寒风呼啸，纯白雪花纷飞。厚实冰霜轻轻披在枯木丛生的逐日峰，似整个世界都被冻结，清冷而寂寥。 事实上，在星辰主界内，驻足于逐日峰的星辰弟子大多是这近二十年来的新人。即使偶会出现一些新鲜事，顶多也就是这些新人之间的小打小闹，掀不起多大的风浪。至十年前，陆峰，瑶雪以及上官贞三人在逐日峰闹出惊人浪花之后，这逐日峰，一直都处于这类近乎静默的状态。 这一天，一个银发飘摇若九天悬河的男子以惊人绝艳的姿态打破了这一分静默。 白林凌空而立，踱步而行，刺骨寒风掠动，不断飘摇其纯白长衫以及银白长发，猎猎作响。雪花下，白林目光犀利慑人，微微仰头，盯着被雪花切割得碎散不堪的纯白天宇。白林的嘴角微微一弯，勾勒出似比这个冰冷季节更为冷冽的笑意。 或许是对白林冷酷的回应，飘飞而下的白雪骤急，若道道纯白流束疯狂击打而下，整个世界，再冷一分。 白林冷笑，这种程度的冰寒，在白林眼中可有可无。于虚空间，白林周身能量猛然宣泄，若同惊雷爆炸，若同悬河破堤，雄浑浩瀚，似无穷无尽。随着这股惊人能量地流溢，疯狂击打而下的白雪，再无一粒可落其身。也就在这一瞬，白林向前猛然一踏，其脚下，一道殷红似血的石阶猛然凝聚！ 逐日峰，此时已然沸腾爆炸。整个山峰密密麻麻堆积着数万甚至是上十万之数的武者。其中绝大多数是居住于逐日峰的新人，还有不少是至比天峰或探星峰闻风而来的弟子。此刻均是目光凝重地盯着天宇间一身白衣潇洒，若神灵，若谪仙一般惊艳的白林。其中窃窃私语的交谈热论之音更是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白林在星辰主界内本就有不小名气。纵使白林平日不爱显摆，为人处世更是低调不已。可认识白林之人，在星辰主界内，至少超过半数！因为白林在十五年前那一度院试中脱颖而出的第一人。因为白林曾在逐日峰与不可一世的王继硬碰一击而相安无事。因为白林在雪界与莫雨蕙联手抗衡一名王座武者而不败。这种种，便已然足够使白林声名鹊起。 这一次，白林冲击王座，更在星辰主界抗衡天劫。无论结局怎样，都将成为绝大多数人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议点。 靠近逐日峰顶峰之处，一身斑驳色彩长衫的莫雨蕙张着水灵灵的大眼凝视着天宇间的男子，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分美丽怡人的笑容。莫雨蕙身侧，唐兴与凌子灵亦是目光炯炯地盯着白林，有着期待之色。 期待是一回事，而事实往往与期待出入极大。纵使唐兴对于白林了解至极，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莫姑娘，你确定白林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 毕竟，现在的白林还不到五十岁。如此年纪凝聚王座，无论怎么想，都是太早了。自身的积累上真的足够？他真的能凝聚出第九阶王座石阶？ 莫雨蕙抿嘴轻笑了一下，对于唐兴所说的，她心中也微微顾虑着。可在她心中对于白林的自信远远压过了那一丝顾虑，她不认为白林会失败。在她眼中，那个银发男子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如果王座石阶的极限是十阶的话，白林还会继续沉寂数年。” 唐兴一时吃惊，不可思议地看了莫雨蕙一眼，见女孩眼中浓厚的自信之色，唐兴跟着哑然一笑。莫雨蕙的言外之意还不清楚，意思是现在的白林凝聚九阶石阶是绰绰有余的！ 唐兴再度看向凌空而立的白林，心中却无端升起了一分苦涩。纵使自己拿到了司徒默然的刀道传承，比起白林来，扔旧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唐兴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凝聚九阶王座，至少还需要十年以上的积累。比之白林，相形见绌。 可这不会引起半分唐兴对于白林的妒忌，他仍旧内心期待着白林的成功。只是，他的双手，却在不觉间捏紧了双拳。 此时，白林的王座天劫依旧在继续。随着白林凝聚出第一阶红色石阶之后，纷飞的雪花进一步狂暴。雪花交织着，竟融合成一颗颗碗口大小的雪球，疯狂倾泻，直指白林。 可惜，这一切均被白林无视了。要知道，白林可是做好了凝聚九阶石阶的准备，这才区区第一阶，白林怎可能看在眼里。呼啸而来的雪球均在距离白林不到半丈处粉碎，再度散作细小雪花无力飘落而下。 与此同时，白林踏出了第二步。他的脚下，橙色石阶陡然成型。橙色光华闪耀，若同酷热季节的骄阳，刺人眼目。 落下这一步，白林竟没有停顿半刻。不待天劫有下一步地变化，白林的脚步猛然踏出。 第三步！ 第四步！ 白林脚下，黄色，绿色石阶同时成形。而白林的身形也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一连踏出两步，对于白林本身的消耗太过恐怖，纵使是白林，也不得不停下修整片刻。 白林轻轻喘息两声，长袖一挥，轻轻拂去额间渗出的汗珠。与此同时，滔天雪花已然汇聚成一个比之人还大上一倍的巨大雪球，滚动着向着白林疯狂碾压而来。 白林皱眉，于雪球中，白林感知到了澎湃的能量波动。显然，这已经不能再若先前那般随意无视掉了。不过，也仅仅是不能无视而已。这么区区一个雪球，当然是无法阻挡白林的脚步。 白林狠狠一拍指间的空间戒指，一柄烦着森森寒光的银白长枪掠出，白林反手一抓，将其握在手中。轻轻舞动几下，白林的枪芒猛然指向迎面而来的雪球。 “给我碎！” 白林冷喝一声，巨大雪球便瞬间分崩离析，化作碎散的雪屑，裹带着零碎的能量余波消散了干净。 一枪粉碎雪球，白林也就不再迟疑半分。他心里清楚，继续逗留在第四阶，那么很快第二个雪球又会跟着滚来。这是王座天劫，根本就不可能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调整状态。继续逗留，反而徒增消耗。 一念至此，白林猛然踏出了第五步！ 白林脚下，青色石阶成形的瞬间。纯白天宇忽然暗了下来，似一瞬间，正午的天已经步入了黄昏之际。阴沉昏暗之中，一声轰鸣骤然响起。那是，雷鸣之音！阴沉天空电芒闪耀，张牙舞爪，若同撕裂天宇的巨蛇，正睁着狰狞的巨瞳，窥视人间。 “终于变了点花样了吗？” 白林喃喃一声，目中已经有了一分凝重之色。这倒不是因为白林无法应付，这区区雷霆还阻拦不了白林的步伐。白林真正担心的是，这第五阶便出现了令他感到棘手的雷霆。那么后面的四阶，或许会更加艰难。 这仅仅是一个念头而已，白林心头的自信不会因此而崩溃。反之，天劫越是恐怖，白林的自信就越是膨胀。既如此白林索性展现出他因有的高傲！ 雷霆呼啸，疯狂击打在白林修长的躯体上。白林为之而颤抖几下。但也仅仅是颤抖几下而已。白林的目光一冷，止住身体的颤抖。下一瞬，在无数观客中最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白林发出一声怒吼。接着…… 第六步！ 第七步！ 白林若同神灵般的强大在这一瞬毕显无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一瞬间颠覆所有人认知的男子。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天地游离能量严重缺失的时代。王座之境，七阶石阶已然被称为王座圆满。事实上，很多人都还不知道，七阶之上，还有着第八阶，第九阶。更甚者，连白林都还不知道的，在九阶之上，还存在着王座第十阶！ 当然，无论七阶是否为王座极致，这也丝毫不影响观客们的震撼。因为白林凝聚出了被称为王座极致的第七阶王座石阶。要知道当初被誉为天狐族天骄的瑶古，在避开天劫而且借助惊虹剑气的帮助，才勉强凝聚出第七阶而已。白林可是第六阶与第七阶同时凝聚的啊。这之间的差距，恐怕不是傻子都该知道，仿若云泥！ 在众人震撼之时，白林亦是受创连连。恐怖的雷霆疯狂呼啸，或许是震怒于白林的强势，欲以更为恐怖的力量将白林的气焰彻底打压下去。雷霆疯狂倾泻，将白林整个人包裹，撕裂其纯白长衫，露出肌体部分，亦是透着刺鼻的焦臭味。白林的身体，一瞬间便已经不堪入目，除了那一双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已没有一处肌体算是完好的了。 白林双膝颤抖着，嘴巴猛然一张，一大口献血喷出。身体摇曳间，白林身体一歪，轻轻侧倒而下。白林狠狠一咬牙，强行移动已经麻木到不似自己躯体的右脚，稳住自己将要倒下的身体。可就仅仅稳了一瞬，白林的右脚便再也无法支撑，直接半跪下去。 “果然，不解除禁制，我的极限仅仅是七阶王座而已。”白林嘴角微微挪动，呢喃出这么一句话来。 此时的白林基本上算是油尽灯枯，体内力量消耗殆尽。身体上的创伤更是恐怖骇人。这种种迹象表明，白林已经无法再进一步凝聚第八阶石阶了。或者说，大部分观客都以为白林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因为在他们看来，即使白林还留有余力，也已经没有前进的道路可走。燕雀眼中，王座七阶。而鸿鹄眼中，王座九阶！ 就在不少观客叹息着欲要离去之时，颠覆认知的一幕再一度发生了！ 白林发出了一声爆喝之音。他的双肩以及他的胸前，忽有诡异奇特的纹路闪耀。那是，白林自己压制力量的三道禁制。在十五年前大战真龙之后，白林第二次同时释放了三道禁制！ 这一瞬，原本油尽灯枯摇摇欲坠的白林再度化作了战神。随着白林双臂以及胸前的三道符文粉碎，潮水般的力量疯狂席卷而开，缓缓地，白林站直了身子，轻轻抬起脚步，在所有震撼的目光中，白林踏出了第八步！ 白林脚下，第八阶石阶，纯白石阶猛然成形！ “这是……王座第八阶？” “怎么可能，王座极致不是七阶吗？” “白林，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怪物？” ………… 各种震惊的声音交织不绝。所有人看向白林的目光，似已不像是在看人，而是看待妖孽怪物一般的目光。 在这些目光的交织中，白林再度喷出鲜血。仅仅一步，耗光了白林三重禁制内所封存的所有力量！白林摇曳着身躯，单手执枪，用枪柄撑在石阶之上，令自己勉强站着。 同一时间，天宇间呼啸着的雷霆已然尽数溃散。然而，这并非是天劫退去的征兆，而是更恐怖天劫降临的前奏！ 短暂平静的天宇忽然闪耀出璀璨炽盛的光华，竟有熊熊烈火在天宇间蔓延而开。漫天烈火呼啸蔓延，若同一片火海，翻腾着镇压而下。似要将白林焚成灰烬！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白林的身体融入了无尽烈焰之中。 “白林！” 唐兴目光一颤，死死盯着跳跃翻滚着的火海，他忍不住大喊出声，焦虑已经覆盖其面容。 他身侧，莫雨蕙静静地看着火海中白林隐去身影的位置。她抿着嘴，美目抖动着，似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片刻后，疯狂翻腾的火海忽有一分异动。莫雨蕙明显感觉到，那似无穷无尽的火海溃散了一分。猛然地，莫雨蕙想到了多年之前，在院试的结界世界内，身坠无尽白焰的白林。 渐渐的，莫雨蕙俏脸上有了一分美丽笑容。 “仅仅是火焰，阻拦不了你的脚步。因为，你是白林……” 相比于唐兴与莫雨蕙，作为观客的大多数人脑袋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看着呼啸咆哮的火海，一个念头在众人心中不断攀升。那边是：之前还不可一世般惊艳的白林……陨落了！ 气氛，出奇寂静。所有人都于寂静中看着刺眼的火海。 时间，一息一息走过。很快，一炷香过去了。终于，有心人发现了端倪。 “你们，有没有感觉这火海似乎小了一些了？” 有人轻声询问，却没人回应。或许是其他人没有察觉到，又或者是感觉到了，只是没想去回答而已。 就这样，又一炷香过去了。 到了现在，即使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之前还浩瀚无比的火海，到了现在，已经明显削弱了太多太多。若之前是海，那么现在就仅仅是一个湖。 然而，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火海正在逐步削弱。却也还不肯定白林是否还活着。依旧是静静地盯着天宇，目不转睛。 如此，时间推移，很快半个时辰过去。 滔天蔓延的火海已然消散殆尽。天宇间，红橙黄绿青蓝紫白，八道石阶依旧相序排列。而第八阶，纯白石阶上，白林撑着笔直的脊背，静静地站着，除了他右手执枪之外，他的左手亦多出了一物，一条刚刚抽出几只嫩叶的枯木藤。 白林，还活着！ 惊人的喧哗之音再度爆炸而开。似乎，这时候，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气氛一时鼎沸，久久不灭。 白林轻轻挥了挥左手的造化神藤，嘴中轻声呢喃：“果然，即使是现在的我，还是太过自大。原本以为，凭借我自己的力量便完全足够凝聚九阶王座了。武道的艰难，果然不是我一个小武者可以揣度的。“ 白林轻声叹息，他想到了之前的许多。在遇到陆峰吴潇等人之前，白林心中的高傲或许不亚于现在风头正盛的王继。直到陆峰与吴潇一次次展露强大，打磨白林的尖锐菱角。直到白林学会锋芒内敛，直到白林将自己的高傲与自信深埋心底。用最为低调的态度去面对自己眼前的一切。到了现在，总归还是因为高傲而错估了武道的艰难，错估了自己的实力。 白林自身的极限，只有八阶…… 可，这仅仅是白林自身的极限。一如当初瑶古可以借助惊虹剑气一般，白林依旧执掌着造化神藤。 “老师，最后一步，请借我最后的力量去完成。” 白林盯着自己手中的造化神藤，轻声呢喃一句。 枯木藤轻轻摇曳，荡着惊人浩瀚的力量波动，更有澎湃无比的生机淌漾不绝。仅仅十息，白林残破不堪的躯体恢复了原状，白林体内枯竭的力量再度充盈。 白林捏了捏拳，看着造化神藤上仅有的四只嫩叶凋零下去一叶，他的心中升起了一分苦涩复杂之感。 片刻后，白林拂去心头的复杂与苦涩，再度露出坚定目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白林踏出了第九步。 白林脚下，第九阶，黑色石阶，骤然成形！ 这一瞬，似一切都凝固了。风霜所冻结的逐日峰凝固着。密密麻麻仰头观望的看客们凝固不语。目光复杂看着白林的唐兴静默着。睁着笑语盈盈般大眼的莫雨蕙亦是沉默。凌于九阶石阶上，盯着前方王座的白林亦是久久沉默。 这一天，星辰阁内，有一个名字定将成为神话般的存在。 其名，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