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女意气
第二日一早,晨钟还未响,我把竹枝从餐桌上扯将下来,拉着他顺风而去一跃而下。及至落到了二十八天内,我才缓了落势,寻了片空地站下。他吓了一跳,早起的混沌俱散了去,不过也腿软无力,已堆坐在地。 我抬头望去,云海层叠,已是望不到来时之境,方觉天宫浩瀚。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断得此处是北方妙成天,我拉起竹枝,向前走着。未想这碧树垂绦,芍药灼人,一路是红肥绿漫,艳光熠熠,方才想起这翰宠宫中居着的是几位花仙。我想着偷艺本是不对,偷窥这样美貌的女上仙更加不妥,还未等竹枝反应过来,朝着日出方位又往下跃去,约是到了文举天,这才停了下来。 这下方男上仙较多,颜色也果真是清净了不少,除了清蓝的天幕和象牙色的琼阶,倒是没什么旁的惹眼之处了。竹枝又走了一遭,赶紧扶着旁的玉栏缓神,我倒是四处寻着这些小仙童的去处,辨明了元明宫的方位。 “姑……姑娘,您这一大早的可真是吓煞我也。”竹枝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看他额上虚汗也密,就顺手替他擦了去。 “今日,我可不是什么姑娘。”我抚了抚他的后背:“叫我jiejie就好。” “啊?”竹枝似懂非懂,圆目睁得厉害:“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我坏笑一下:“今日我带你来这,是来偷艺的。这件事可不甚光彩,若是被发觉了,你的面子可就丢尽了。所以等会记得机灵一些,该偷的时候多偷些,该跑的时候跑快点。” “这……这不好吧。”竹枝一脸惧色:“要不咱不偷了,回去吧。” “这哪儿成啊!”我摇摇头:“你若是不听我的,我便不允你应试了。” 竹枝连忙告饶:“好好好,姑娘,小仙听你的,听你的。” 我伸指弹了弹他饱满的脑门:“叫错啦!” “哦哦……”竹枝连连点头:“jiejie。” 我捏捏他的小圆脸:“不错,挺乖。” 说罢便向着元明宫摸去。 元明宫秩序井然,应是元明宫的上仙治下有方,我心中叫好,想着此处定是偷艺的好所在。 我予我二人诵了个隐身诀,翻身坐在那宫墙头看着一众小仙修炼,一个个门路纯正,根基扎实,吐纳也颇有诀窍,想着自己若不是在梦回之中于青鸾上神讨教了一些,如今怕是还赶不上这些小孩儿呢。 青鸾上神……距她仙逝已有四百年之久,不知她那一处院落如今可还在,得了空真该去看看。 我晃荡着腿正想着,侧目过去那竹枝小娃眉头虬结,定是那些仙童把他打击到了。 我悠悠启口:“这些仙童既已被收入了门下,自然是受过师傅教诲了,比你强些也在情理之中,你倒无需太过害怕,此番让你来窃技也只是见你根基不稳,让你来学学这些入门之法罢了。欲与你比试的其他仙童,可并非这种水准,你且放宽心琢磨自己的去。” 竹枝这才眉目舒缓,却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 一日下来,我是将元明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瞧了个遍,竹枝倒是沉得住气,在墙上直直坐着学习。 “该回了,走吧。”我拍拍竹枝的肩膀,他才缓过神来,怔怔点了点头,起了身。 回了玉清,他仍是一言不发,径直走回院子,而后在那棵梨树下面发呆。我摇了摇头,转身进屋。 桃叶见我回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绣活:“姑娘今日可好?竹枝并未惹什么麻烦吧。” 我对她安然一笑:“你放心吧,我们都好。竹枝很认真,你当欣慰。” 桃叶眺目透过窗看去,只见竹枝在树下一边自语一边比划着,杏眸一亮,丹唇弯弯转过来,声线微颤:“小仙这就去做饭。” 我看着她轻盈的裙角,很是开心。 一眨眼四日已过,这四日中不需我督促,竹枝将妙法莲华经背的滚瓜烂熟,每日也不再偷懒,细细琢磨修炼,所以这第五日,我并不打算再督着他。不过也照旧拉他下了来。 竹枝抬眸问着:“今日去哪?” 我笑笑:“今日不学了,你陪我游玩游玩。” “这……”竹枝面有难色。 “你且安心。这几日你很是勤勉,我看着已然不错,也不差这一日。况各宫各君法门各有不同,看得多了,反为其所扰,不如放开手来比试。” 竹枝略有所思,继而点点头:“那不知姑娘想去哪里游玩?” 我接口道:“当然是容华所在的何重天。明日你去比试,何不提前去看看?” 竹枝还是少年天性,拊手叫好。 到了何重天,见碧水绕境,飞瀑直下凡间,其间菡萏点点,仙鹤锦鲤,鸿鹄燕雀,竞相游乐。清明宫居正中位,朱墙斗拱,飞檐璃瓦。玉阶几十,延着一片演武之台,台边赤帜高张,上书飒沓二字。 “飒沓台……”我喃喃着。 “好生气派,倒像极了人间的武场。”竹枝目瞪口呆。 我扯了扯他束发的巾帛,他看看我,才回了神。他倒是很喜欢这地方。 “要不要去清明宫内逛逛?” “啊?可以吗?” “怎么不可?”我摇了摇今日带出的纨扇:“凡上仙之上,皆可入二十八天各宫参赏。” “可你我……”竹枝摇摇头。 “这天上仙者,少说上千,我就不信这容华会一一认得,若是遇见了,装装样子便能过去。” “那……”竹枝面上纠结,一则期待一则惶恐。我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进了清明宫。 清明宫门外那两位小仙童午后困顿,各自打起盹来。我二人便畅通无阻,大摇大摆从前门进了去。 前殿旁殿不好入内,我二人绕至后院去,院中倒不像外面景色雅致,除那半亩方塘并一池白莲外,实是没什么好观的,无非就是水鸥是一口吞了那锦鲤,还是两口吞了那锦鲤。 我寻了处阴凉,就近坐在石凳之上,摇着团扇,道:“看来建此宫之人有些奇致,传到现在,品位是越发不济了。” 竹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忽的躲至我身后,我顺着他视线看去,竟是两位仙君谈笑而来,我猜想其中一位必是容华上仙了,便低声提醒竹枝道:“怕甚?之前教你装出些气势,你都忘了?” “不……不是啊。姑娘,那着青袍那位是省言上仙啊!他认得我和jiejie的。” 我连忙看过去,那清和形貌之人,便是将桃叶和竹枝带上界来的仙君了。我稍有惶惶,想着跑是来不及了,不如装下去。 我忙将纨扇半掩了面目,站起身来将竹枝挡在身后,想了个窈窕姿势立着,目光偏不看向他们,只余光瞄着,待他们近前来见了我,我才仪态万方转过头去,礼数周到,柔柔轻道:“小仙辨位不明,迷了路途。见此处景致绝佳,便入内歇脚。打搅之处,宽恕则个。” 那着灰袍的容华上仙连忙回礼,也是谦谦:“仙友不必客气,既入了我清明宫,便是仙缘。若不嫌弃,可同我与省言上仙一同辩辩。” 我心中一抖,想着经文总共也没看几本,上哪辩去,便微微摇头:“原是清明宫的容华上仙和太明宫的省言上仙,久仰大名。此处既是清明宫,那也真真是机缘。小仙义弟遥慕容华君之高义,闻君明日择选座下弟子,便央我带他来看看。不想我迷失了路途,却仍旧进了这清明宫,您说,可谓机缘?” 容华一笑,面上一派得意,拱手道:“女君谬赞,容华愧受。” “不知女君可否将纨扇放下,待在下瞧清面目?”一旁的省言冷冷开口。我心中一顿,想着果真不是怜香惜玉之人。 “这……”我眉头紧拧,面有难色。 “省言仙友,君可是唐突了。”容华提醒着。 省言不理,仍旧冷冷看着我:“恕某唐突,某远远观着,女君与令弟,颇为眼熟。” 身后竹枝一抖,我侧身接着挡过去:“舍弟年岁还幼,羞于见生。我这面目,也无甚稀奇。仙友怕是看错了。” 我不敢再遮遮掩掩,只得将扇子放下,眉目低垂,羞赧半分。 那容华先是一愣,继而目光烈烈,向我投来。那省言倒是垂下眸去,不再审视于我。 “仙……仙姑不知仙居何处?某似是从未见过。”容华又是一礼。 “我……”我对他这目光甚是厌恶,便弃了客套,直直望向他,又觉不妥,将声音缓了缓,温软道:“本仙明日还会携弟来游,那时仙友再问不迟。” 容华这厮更是目光直白,逡巡在我脸上,全数没了方才的稳重谦持。我不悦,低咳一声,他方才缓过神来,正色道:“好。那某便敬候。” 我点了点头,不待片刻,连飞身也不顾,扯了竹枝直接用了个神行术逃出宫外。看着那清明宫遥如星点,才拉着扇子冷静冷静,去去晦气。 “姑娘,那容华,明明是个色胚。”竹枝倒是愤愤,圆目微睁。 我被他逗得一笑:“哦?何以见得?” “他看了姑娘的脸,那眼便跟黏在姑娘脸上似的,恶心的紧。”竹枝噘嘴,明显也是不悦。我看连这小娃都看得出他的心性,这容华的资质,也是不好。 “那多谢你为我义愤填膺喽。”我捏捏他气鼓鼓的脸:“不过你明日还是要来这比试的,莫为这点晦气伤了心情。” “我不来了!”竹枝满目嫌弃:“我才不要拜在色胚门下。” “谁说你要拜在他门下了?”我摆弄手中的团扇:“我不是说了吗,日后我求帝君帮你求个天尊师傅。” “真的?我……小仙之前还以为姑娘是在说笑呢。”竹枝喜不自胜,脸颊都憋红了。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说它做什么。”我拿扇子给他的小红脸扇扇风:“但你明日还是要来。” “为什么!”竹枝颇为不解。 “自然是为你日后累下经验了。上场比试不比平日切磋,技法是一,心态又一。” “哦……”竹枝自这几日后对我信任甚笃,唯我之命是从。 “好了,回吧。”我说着转身要走,又转回身来:“咱们这事,你与桃叶自然说得,对帝君可只字都不许提。” “这……哦。”竹枝面有疑惑,又不好再问,只得应下来。 “你是不是很想问为何?”我对他笑道。 竹枝看我面色,点点头。 “那你须先告知我,这省言上仙与你jiejie,有何牵扯?”我狡黠问道。 他颇为不解,仔细思索,眼珠转了几圈:“没什么牵扯啊……” 我心头恹恹,看来他还是个孩子,不懂这风月情事啊。 “无事啦,走吧。” “那姑娘,帝君……”竹枝灵动问了句。 我摇摇扇子,轻道:“你们帝君啊,可是个醋缸呢。” 况我的桃花,自然自己来挡。 我一飞而上,竹枝还未反应过来,在我身后喃喃“醋缸”二字。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晨起优哉游哉伸了个懒腰,惊见竹枝在院中对着那老梨树过招。我赶紧将他拉下来,可怕他伤到了这千万岁的老树精。 “怎么起这样早?” “小……小仙紧张。”竹枝双手交叠。 “紧张作甚,又不是真的搏命。”我擦了擦他额上的汗:“况有我在,必保你无虞。” 他咧开嘴一笑,虎牙精巧。 慢悠悠吃了饭下去,只见那飒沓台边人群重重,我不欲向前挤,拉住直直向前冲的竹枝站在最外面。 “姑娘为何拉着我?”竹枝瞄着台上形势,边问着。 “现在上去实是耗费体力,况那容华都未来,你就算武得再好,他也是不知。” “也对。”竹枝点点头,看向台上的两位小仙童。我瞟了两眼,水平不怎么样,竹枝此时上场,稳赢。 我发觉这人群之中不只是前来参加比选的小仙,还有不少来凑热闹的。见那些腰系锦囊,手中还攥了一把瓜子的小仙在旁指指点点,便知与我一样闲的慌的人还真不少。 “哎?容华上仙来了?” 人群之中忽有议论,我转眸看去,那仙阶之上,清明宫门之前,立着一白袍仙君,衣袂飘飘墨发翻飞,看这还像那么回事。容华端着架子,未得近前,只远远观着。我撇撇嘴,不甚在意,低声提点着竹枝那场上二人破绽,竹枝心无旁骛,连连点头。 未几,身后有人扯我,我回头,是一稚嫩仙童,他童声清脆,道:“这位女仙,我们上仙有请。” 孩童声音不大,可周围还是有几位听见了,不约而同上下打量着我,我一时尴尬,与竹枝低声道:“我去去,你等对面那高个的赢了再上。” 竹枝颇为疑惑,却也点点头。 我挤出人群,那小孩在前引着,我也不急,亦步亦趋走着,似人间女子莲步轻移。可这路途终有尽时,我还是走上高台,站在容华身侧,施施然行了礼。容华不知何时手中多了把羽扇,轻摇几下,不咸不淡地回了礼,接着向飒沓台上观去。我见他未开口,也不说话,只向台上看去,此时那瘦高的仙童一记弹腿将对面的仙童踢下台去,一霎哗然,半时无人上台。我若无其事点点头。 容华终是回过头来问道:“女仙可也看好这名小仙?” 我勾唇摇头:“我自然看重我弟弟。” 容华见我未加谦虚,愣了一愣,又向台上看去,见竹枝上了台,笑道:“令弟迎难而上,实是难得。” 我颔首但笑不语。 容华见我不回,又另起话头:“某都要做令弟的师父了,女君可否告知在下,女君所居宫所?” “哦?”我心中给了他一记白眼,未免拂了他的面子,只低首道:“若是我不告知,那仙君便不收我弟弟了?” 容华一呆,干笑一声:“也倒不是。某仰慕女君才情,想日后登门拜访,切磋技艺。” “哦?”我轻笑一声,“切磋何须登门,此处便可。”
容华面上为难,我想自己未免太过刻薄,圆场道:“在下玩笑的。” 容华面上方才好看了几分讪讪道:“某是怕唐突了女君,女君娇柔不比男子,哪里能不多加怜惜。” 我听了这话到时颇为不服,想当初在魔界,内廷只我一个女守卫,也未见那些郎君们小瞧我几分。女子又如何?同是经考核上位的,哪里就差了?这上仙想讨好我,却不料我岂是吃这一套的? “哦?那我可想讨教讨教。”拱手一礼。 容华见我认了真,摇摇羽扇又道:“不妥不妥。” “上仙万万不要客气。”我英朗一笑:“若是上仙赢得过我,我便告知上仙居所何处。” 容华似有所动,又看了我两眼,见我认真如斯,便拱手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某让女君一只手,女君自小心。” 我咬牙挑眉,并不留情,直接攻上。 我也知自己是意气用事,颇为鲁莽,所以刚开始还束手束脚,想探寻他底细。他步伐稳健,招式灵活,看来这上仙也不是白做的。我暗暗想着,若是他放开手脚,我用全数在神界所学法术,怕是难以战胜,不过他既然自视颇高,让我一只手,我也不客气,大大方方赢了他,一面为自己解气,而他也不算失了十分面子。 我放开手脚,进退之间颇有章法,当然这章法是锦裂教的,还实在精妙,不下五招他便招架不稳,欲伸出另一只手抵挡,又碍不过面子苦苦撑着,面色难看。我不欲他输得太惨,一用力将他推开十步之外,他身形不稳只得伸出另一只手,我灵巧落地,拾起他落下的羽扇,看他面色尴尬整了整衣袍,便上前将羽扇奉上,柔柔道着:“在下不才,唐突了上仙。” 他别过头去看着飒沓台,手上连忙接过羽扇,冷冷道了句:“上仙客气。” 我也转过头去看飒沓台上,正巧竹枝一掌将那瘦高仙童击退数步,那仙童稳稳身形,一揖下了台,极为大气。 不知讽刺怎的,容华冷笑一声,我难受的紧,正欲告辞,忽见天中一金光流火而下,如坠星矢,众人皆惊。那容华也忙跑开下了台阶,我正纳闷,便见那金光坠落在清明宫门前,与我仅数步之遥。容华行至台下,稳稳向上跪拜一番,口中朗朗道:“下仙容华,拜过帝君。” 我方才反应过来,侧头看着那金光散去,一白袍郎君形容朗朗,光风霁月,腰脊挺直,芝兰玉树。他负手而立,未出一言,却气势滂滂,漫卷而来。不错,正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锦裂。 台边众人闻此,也忙跪拜叩首,问好之声一一传来。我见此场景,方知山呼万岁究竟是何景象。连忙想着众目睽睽,礼数应当周全,正矮身行礼,不料被扶住臂膊。提眸看去,锦裂对我淡淡一笑,眉目间满是暖意。不过也只一瞬,他走回宫门之处,又恢复了那不苟言笑,老成持重的模样,传音漫声道:“免礼。” 一时何重天内俱是锦裂那声低沉浑厚的“免礼”之声,众人起身,先头有些sao乱,不过未多时又恢复了前时样子,该比试的比试,该看热闹的看热闹。 容华又一级级行了上来,待到锦裂跟前,又是俯首作揖道:“不知帝君驾临,有失远迎。” 锦裂挥挥袖:“无碍。本君一时兴起,过来瞧瞧,你也不必拘束。” 容华起了身,站到锦裂身后。我一时不知如何自处,想转身离开,不聊锦裂稳声道:“这位女君是……” 我瞥了他一眼,见他眼中玩味,方知他这是在调笑,便道:“下仙素染,陪弟而来。” “哦……”锦裂声色毫无起伏,眼中调笑之意更浓:“不知令弟是哪位?” 我嗔了他一眼:“令弟便是台上那着青衣的小仙童,不过帝君事务繁忙,怕是不识得。” 锦裂倒知道分寸,不再看我,转而遥望高台之上,竹枝正与一位壮硕仙童比试,而后轻道:“资质尚佳。” 我看到容华遥遥瞥了我一眼,眸色不善,又复而回着锦裂道:“蒙帝君指点,荣幸之至。” 锦裂爱理不理,凝神看向飒沓台。正巧竹枝二人僵持不下,周遭时不时迸出气带,震得台下之人连连不稳。锦裂抬臂挥袖,竹枝二人远远便分了开来。又听那低沉浑厚之声响遏行云:“午后再比。” 竹枝与另一仙童遥遥一拜,台下众人也四处散开,趁着午时休息,回了各自之处。 容华侧身迎锦裂入清明宫,锦裂移步而去,我欲趁乱下去,待经过锦裂身侧之时,他猝不及防捉住了我广袖之中的手,轻声飞快道:“待我去寻你。” 我稳住神色脱出手来,他若无其事转身进门,而我飞身而下去寻竹枝。 竹枝满头大汗,我从怀中扯出绢帕,替他仔细拭汗:“做的不错。” “帝君怎的来了?”竹枝气还未喘匀,便问着。 我想起他在那句“资质尚佳”,便笑道:“当然是公然为你走后门的。” 竹枝似懂非懂:“那回去用饭吧。” 我摇摇头:“你回吧,下午小心不要迟了。我等你们帝君。” 竹枝见此飞身离去,我漫无目的逛着,见偏僻阴凉处一歪脖柳树,欺身而上,倒在那斜歪枝上憩了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感到有人在摸我脸颊,我转醒过来,果不其然是锦裂。我站回地上,揉揉眼问他:“昨晚不是说今日无空么?” 他近前理了理我的发:“你这糊涂鬼,也不邀我,又如何得知我不会拨冗前来啊?” 我噗嗤一笑:“还拨冗前来,您老日理万机,我可哪里敢耽误?” 他揽过我并肩又坐在那枝桠上:“是你这负心薄幸女,有了玩乐便将我甩至一旁。” 我知道自己确是冷落了他,连忙靠在他肩上:“别气别气,待今日后我便日日守在你身边好吗?” “那……我得好好思量,毕竟你……”锦裂佯装纠结。 “我怎样?”我佯装发怒。 “你……”他目光灼灼看向我:“你姿容甚美,我怕分神。” “这还差不多。”我心里一甜。 接着闲话几句,他竟靠着我的头睡着了。我不敢动,将四周布了个结界,也靠着他的肩膀睡去了。 幸而未被人看见,我被嘈杂人声吵醒,远远看那飒沓台边人头攒动,忙将锦裂叫醒,他整了整衣冠,我说道:“快去寻容华吧,我也该去找竹枝了。” 锦裂未有反应,边理着衣袍边道:“寻他作甚?我可是来陪你的。” 我一愣,连忙推拒:“今时不比往日,你可是天上的九五之尊,哪能陪我闲逛?你登帝未久,万不要落人口舌。” 锦裂顿了顿手上动作,直直望着我的眼睛:“终有一日,与卿携手同游。” 我心中颇为感动,点头道:“嗯,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