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桃小姐
李蛰弦听完之后,震惊无比,莫非被我言中了?真有天人要降临人间?但似乎有些奇怪——想到这里,他转而向周伯彦说道:有件事情——在墓下之时,我曾在那黑石像上看到了一些文字,记载有天人下界之事,天道寿命极长,却也并非不会死亡,其有天人五衰之说,其一谓衣服垢秽,诸天众铢衣妙服光洁常鲜,于福尽寿终之时,自生垢秽。其二谓头上华萎,诸天众宝冠珠翠彩色鲜明,于福尽寿终之时,头上冠华萎悴。其三谓腋下汗流,诸天众胜体微妙,轻清洁净,于福尽寿终之时,两腋流汗。其四谓身体臭秽,诸天众妙身殊异,香洁自然,于福尽寿终之时,忽生臭秽。其五谓不乐本座,诸天众最胜最乐,非世所有,于福尽寿终之时,厌居本座。凡此五种异状生出,天寿将近,这是石像文字所载。正是因此,只要有天人大限将至,他们必会以人间作为续命之选,然而天人寿命之长远超我等想象,千年之前便已有此理,方才千年,缘何还会再来,其中似有蹊跷! 周伯彦不知有天人五衰之说,而那黑石像上有字更是让他一惊,怎地自己没能发现,不过眼下也并不要紧了,只听他说道:若照你所说,是因为天人五衰方才降临人间,那他应该谨慎低调行事才对,为何如此张扬,莫非欺我凡尘之人一点都不知情么? 李蛰弦点点头说道:我也有此一问,而且那石像上记载,天人下界之初的四十九天内虚弱无比,即便幼童也能胜之,若是真的下界,不该如此的! 莫非天人真的有那样的能耐,献祭能获永生?周伯彦忽然怀疑起来,但李蛰弦却毫不客气的说道:确实是能,献祭灵源之时,剑客的灵魂随着灵台灵力一并为其吸纳,化作了天人的寿命,可与天同寿,自然也算是永生了! 周伯彦倒吸了口气,觉得李蛰弦说的没错,然而天人的举动却越发让他猜测不透了,这时李蛰弦却忽然悠悠的说道:或许我们猜测错了,他们不是以为我们不知情,而是知道我们有人知情,知道这件事之后,必然会揭破秘密,这样一来,天下之人各个只顾自保,天下大乱,他就可一一击破了,甚至还会有人如千岛家的一般前去投靠了! 周伯彦顿时迟疑起来,问道:那我们是否还要去揭穿灵源的秘密了,似乎两者都不可行了。 去,当然要去,李蛰弦斩钉截铁的说道,至少我们有四十九天的时间,天人下界必然引发异象,我想当初秦皇派徐福东渡不会是无意之举,定然有何方法可以探知天人下界的所在,只要我们知道天人落下的地方,就能将他除去,便不会有之后的事了。 话虽如此,但如何探知还是未知之数,李兄可有办法了么?周伯彦问道。 李蛰弦摇了摇头,略一沉思,随后说道:这就要问秦姑娘或是项烨了,或许他们知道一些!只是长安一别之后,不知他们去了何处? 周伯彦淡淡一笑,说道:我想应该不难找的,以秦姑娘的性子来看,即便他的弟弟被始皇帝夺了身躯,或许她仍然不会放弃,我觉得她可能还在长安,等此间的事情了断之后,我们便可回长安寻她,看看是否能打听一些事情出来! 李蛰弦微微颔首,二人随意吃了些饭食,便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然而刚刚走下楼梯,却见一楼大堂之内的有些酒客忽然各个盯着自己的背后指指点点的,小声的议论着什么,李蛰弦不解的看了看周伯彦,却见他也是一脸的疑惑,不禁暗暗生疑。 离开酒楼之后,大街上行人渐多,时不时有人往李蛰弦的背后看去,然后小声议论一阵,随即跑开了,即便同为剑客之人见到也是眉头一皱,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阵,但看不到他斗笠之下的面孔,终于还是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这下李蛰弦终于忍耐不住了,禁不住小声斥道:这里的人究竟怎么了,我有何处奇怪,竟如此引人注意? 周伯彦也苦笑一声,摆了摆手表示不知,这时二人刚刚走到了一间装修豪华的茶社之外,听得里面说书人的声音,只听其道:辽东大汉一声暴喝,他身长七尺,双臂如铁,能举起千斤大鼎,被称为项羽再世,这时从背后拿出那根重达两百余斤的镔铁长棍就要挥下,岂知身前的斗笠客不为所动,云淡风轻的将身后的琴台放下,只是小指勾住了一根琴弦,发出‘铮’的一声,那大汉倏地定住,全身无法动弹,斗笠客再拨动一下,汉子的镔铁长棍轰然一声落地,就连左手也随之落在了地上,竟是已被人砍断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之处在于谁都不知怎么被砍断的,这断手即便落地了,空空的手臂处竟然一滴血水都没滴落,直到斗笠客连续拨动琴弦,奏完了一小段的阳春白雪之后,方才血水四溢,有人见他仍不动弹,上前轻推了一下,竟然发现这山一般高大的汉子不仅左手,连全身四肢甚至脑袋都被人割断了,碎尸铺满了一地,竟有三四十块之多,而此时斗笠客已然飘然而去了! 李蛰弦与周伯彦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音杀之术”,周伯彦说道:这与我们在秦始皇陵那座大殿之中遇到的情形一样,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真的懂得这样的秘术! 李蛰弦不以为意的说道:我们都已听闻过六识秘术了,慕容家的镜系幻术其实乃意识秘术,明眸家族的瞳术乃目识,司马家的掌中术为身识,剩下还有言识、香识与音识,那斗笠客或许施展的就是音识秘术了! 周伯彦奇怪的打量了一下李蛰弦,忽然笑了起来,李蛰弦不免问起,周伯彦说道:我现在明白了,为何会有人如此关注你了,或许你这斗笠还有身后背着的极似琴匣的东西,让人误解了你的身份,我想那个音识剑客在扬州应该极为著名了的。 周伯彦的猜想没错,二人一路行去,街市两边的酒楼瓦舍、茶肆脚店都有人在讲述这斗笠客的故事,说是从西方而来,沿路旅人都见过此人,头戴斗笠杀人如麻,然而却无一人能够近到他周身一丈之内,若是硬闯,则如李蛰弦听闻过的辽东大汉一般被大卸八块,每当离去之后,他所歇身之处必然留下一朵黑色的桃花,因此被人称作黑桃公子。 周伯彦打听到这里,回来之后便笑称李蛰弦为黑桃公子了,李蛰弦顿时哭笑不得,从此便拿去了斗笠,以免旁人误会,然后稍稍改变了下容貌肤色,算作易容,如周伯彦之前所说一般,自己从皇陵离开之后,气质有所改变了,想来以前的敌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认出自己了。
离开扬州,第二日抵达镇江,再到常州,李蛰弦易容之后倒是没有了被当做斗笠客的尴尬,却感受到了常州的一丝不同之处,这里的剑客着实太多了! 在客栈下榻之后,李蛰弦与周伯彦略微商议了一阵,大概也猜测出了原因,吴国攻吴越这一战,虽然行军极速、战果非常,然而却不能与梁晋之战相比,因为那一战从未涉及到剑庄之间的斗争,而如今江南的两国剑客已到生死存亡之际,若然瀛海剑庄被灭,则代表剑庄对剑客不再拥有扭转乾坤的威势,至此之后,诸国剑庄将会再度混战,谁也无法阻止,毕竟自从唐末藩镇割据以来,天下分裂的太久了,而这一次混乱,比之十几年前仅是各国间的斗争会更加激烈。 所有剑客都预料到了这一点,有人期盼,有人彷徨,不得不前来江南亲眼目睹一切的发生,思索之后的道路,而常州则是除慕容氏掌控下苏州与吴国都城江宁府之外,最靠近钱塘的地方,所有的小道消息都会在此地传播。 周伯彦忧心忡忡的说道:吴国选在了这个时间进攻吴越国,还有慕容氏的全力相助,想必慕容氏是知道灵源的真相的,不过据说早已围住了碧漓三岛了,他们还在等待什么? 李蛰弦说道:或许还在犹豫,毕竟作为第一个掀开剑庄真正面目的人,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众人都会将他视为始作俑者,也或许是因各国态度不明,一旦剑庄间大战,不论之前战果如何,双方都要投入所有的兵力,万一其他国家在背后偷袭的话,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伯彦赞同似的点点头,打开了一丝窗户缝,向外偷偷看了几眼,说道:呵,已经有人盯住了我们了,你说得对,吴国很小心,即便拥有慕容氏这一庞大的势力相助,也没有孤注一掷,他们在等待,或许一切都要在这常州发生了!我们要小心些了! 李蛰弦轻轻一哼,其实早已发现了,客栈的前后都有人把守,一个是货郎,一个是闲汉,按理说他与周伯彦二人,一个修炼心识,一个修炼拟境,都不是那种灵力外溢的剑客,不该受人如此注视的,想来还是丑木弓着实太引人注意了,只能暗暗一叹,好在那两人只是盯住了客栈,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李蛰弦只能任其自然了。 二人收拾妥当之后,下楼吃饭,刚刚走出房门,身前一个头戴斗笠,身负琴匣的人缓缓走过,他身量不高,一个琴匣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身子,脚步轻盈,浑身似乎没有几分重量一般,李蛰弦目光一紧,等这人走过之后,看向周伯彦,只听他小声的说道:黑桃公子! 李蛰弦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个女子,应该是个黑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