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别师改名
李翼不敢走官道,也不敢向县城方向走。他沿着森林、田野向前走,走了一个多时辰,走到了崇云寺,打算找到了志远师傅,向师傅道明原委,听听师傅的意见。 崇云寺并不大,李翼先到禅房,又到其它几个房间转了几转,都没有看到师傅影子,想着师傅平日里顽皮,是不是到了外面什么地方玩闹去了。正打算往外面去找找,忽然只听“咔嚓”一声响,接着是一阵诱人的rou香味儿,李翼不觉抽了抽鼻子。定睛一看,只见一把小小的匕首直直插入了旁边的墙里,匕首上一只鸡腿正冒着热气呢,那香喷喷的味道实在是诱人。不用说,师傅来了,因为这就是师傅一向的风格呀! 果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哈哈”的笑声,“小子,你深更半夜地跑来做什么?好在我老头子没睡,不然要是在美梦中被你吵醒了,非胖揍你一顿不可。”接着,只听得窗口一团黑影一闪,志远小而瘦的身影已经落在了李翼面前。 “是不是你哥的事,是不是你刚刚杀了陈继业?” “啊,师傅,您都知道了?”李翼大吃一惊。 志远把墙上那把匕首取下来,“好了,先不要想那么多,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来,把这条鸡腿给吃了,你肯定是饿了吧?” 李翼拿起鸡腿来,三两下吃了个光光,志远又从身上拿出一个包裹来,“来,这是一只我刚烤的野兔,香得很呢!我还没舍得吃呢,你赶快吃了吧,便宜了你小子。” 李翼拿起兔子来正准备啃,忽然又放下道:“师傅,咱俩一起吃吧。” 志远正在对着酒葫芦喝酒,他一边喝一边说道:“行了,你师傅我是粗人,你也不要在我面前来那么多虚礼,给你吃你就吃,你吃完还要赶路呢,后山上的兔子多得很,我等一下再去捉。” 李翼听他师傅这么说,知道他是绝不会吃这只兔子的,想了想也就不再推辞,便一个人三下五去二把兔子rou给吃得干干净净。 志远看着地上一堆骨头,“嘻嘻”笑道:“你小子不错呀!能吃!能吃才有出息!不像我老头儿,怎么吃都是一副瘦骨嶙峋样。”忽然,他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严肃神情,只听他喃喃道:“难道善长真要断了后吗?不,不能……” 李翼本是难得见到师傅这种严肃相,如今又听他说这莫名话,更是奇怪了,他忙问道:“师傅,您说什么?什么善长?” 志远没有睬他,道:“哦,没什么。这事呀,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出趟远门呀,不该以为这日子太平无事就想着要四处去游玩儿了,没想到转眼之间,你哥哥就没了!唉!”他的眼中现出了无限哀伤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又继续说道:“好了,你走吧!记住,一定要活下去,你们李家偌大一个家族,如今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你务必好自珍重,将来娶妻生子,好好把李家这一脉给延续下去!” 李翼点了点头道:“师傅,我此来也正是要向你告别的,此地呆着,甚为危险,我还是去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生活吧,世界之大,我想总有我李翼生活的地方。” 志远双腿上提,身子一纵便纵上了墙边的桌子,盘腿坐了下来,“眼下也只有如此了。李翼,你从今往后就改名叫李爽吧,我们还会再见的!自己在外,好生保重。这是五十两银子,你拿着路上用吧。你记着,无论在你未来的人生中,遇到多么大多么危急的事,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切勿像今天这般鲁莽!懂吗?今天你做的事,实在是太冒失了,冥冥中有先祖在看着你呢,你若再这般冒失,真会丢了自己的性命,那就愧对先祖了!” 李翼看着师傅那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僧衣,心里不觉一阵哽咽,这五十两银子,怕是他的全部身家了吧?还不知道积了多少年呢?自己怎么可以拿走呢?于是便推辞道:“师傅,徒儿知道您的一片心,不过这银子徒儿真不能要,徒儿年轻力壮,有手有脚,难道还怕出去没一口饭要吃?” 志远小眼睛一瞪,不高兴地说道:“哼,叫你拿你就拿,你知道外面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真是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的浑小子。” 李翼见师傅执意要送,知道再推辞也无用,于是便接过银子,双腿朝地上一跪,对师傅深深叩了一首,哽咽道:“师傅,徒儿不孝,您老人家多保重,徒儿走了!”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寺庙。 身后那一向顽世不恭的志远的那一双小眼睛里,露出了少见的深深的忧虑。 前面的四天,他不敢走大路,只取荒野、森林、狭谷等人迹罕至处行走,一路上,遇上人家或者酒家就买一口饭食,若是走得肚饿又遇不到人家,就捉些野物烤了吃,有时候找不着野物,又实在饿得不行,就只好采些野果,或者吃些汁多的野草继续向前。 他一路回想着自己曾经历过的生活,曾经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呈现在他眼前,他的眼睛一次又一次湿润了。他的父亲、母亲、兄长都深埋在那秀丽的泽美村,也许是他今后再也难得见到一次的泽美村。在那里,他呱呱坠地,牙牙学语,读书习武,考中秀才;在那里,他的父亲、母亲cao劳过度,早早被贫穷的生活压垮了身体;在那里,他的哥哥为了追求爱情,早早葬送了自己的人生;在那里,他用师傅送于自己的梅花刀手刃了自己的仇人……别的,那美好的、热烈的、辛酸的、伤痛的泽美村生活……从今以后,自己就再也不是李翼了,在这个世界上,目前来说,只有一个没有路引的叫作李爽的人四处闯荡。 第五天,李爽走到一处繁华的市井处,他想着,走了这么多日,离泽美村也隔了两三百里了,想来不会有人认得自己,加之实在是饿得难受,就走入街巷,找到一处酒家,要了饭菜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他知道在公开场合必须尽量少露面,尤其是如果遇到衙门的人,要早早避开,因为师傅告诉过他,大明官府管理流动人口异常严厉,如果官府盘查拿不出路引来,是要被逮捕的。待吃完,结了饭钱欲离开时,不一留神,一个人冲将过来,把他给撞了下趔趄,他正欲发火,却见那人趴在地上“哼哼”着,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这时,又有一个五大八粗、满脸横rou的人从外面进来,一边叫着“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一边跑到地上的人身边,地上的人指着李爽道:“此人撞翻了我,唉哟,痛死我了,八成是撞断了腿了。”李爽盛怒,明明是自己好好站着,被人撞了,如今怎么反倒成了倒人者?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只好隐忍不发。
后来的人斜睨着李爽,看得他心里发毛,半天,满脸横rou的人道:“小兄弟,你看,你把我这兄弟的腿给撞断了,我看你必是不小心的,这样吧,你拿二十两银子给我,我们就放你走,自己去找郎中看病去。” 李爽怒道:“明明是他撞了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满脸横rou的汉子一个拳头照直李爽的脸打过来,由于距离过近,李爽躲闪不及,只得立稳脚跟,身子挺直成板状向下后倾,方才躲过拳头。 “唉呀,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点功夫,好吧,今天就让我霸王虎来见识见识。”说着,飞起一脚直取李爽咽喉,李爽向后腾起,落到三尺开外。周围围观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大家看到李爽这个腾挪动作利索,爆发出一声叫好声。这时,远处似有马蹄声传来。李爽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看来是引起了官府注意。 李爽对着霸王虎作了一揖,诚恳地说道:“小弟初来乍到,冒犯了两位兄台,大人不计小人过,还请放小弟一马。小弟身上没有那么我银两,只有十两,全部给两位,两位去找个郎中看看吧。” 霸王虎道:“十两?你打发叫花子啊?”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李爽无奈,只得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霸王虎,“这是二十两,给你!”说罢转身拨开人群就走,他刚走出两步,趴在地上的人一跃而起,拔腿便跑,周围的人作鸟兽散。 李爽暗暗在心里叫了一声晦气,急急寻了小巷出城去,心里想着晚上还是得在野外度夜。一路走过,他明白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云南承宣布政使司云南首府所在地昆明。“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如今的功名是考不了了,躲避官府追捕才是当务之急,小隐于林也许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他打算暂时先在野外度过几日,看看能不能找些营生慢慢过活。 他四处走动,终于在离昆明市区不远的一座山上找到了一座破庙,寺庙大概已经废弃很久了,寺庙高处墙壁上隐隐有“西刹”二字。庙门估计早已被周围的村民拆了去当作做饭的木柴烧掉,寺庙内部仅存的两尊佛像上面落满了灰尘,墙壁及房梁上结满了蛛丝。李爽对着佛像拜了拜,道:“佛祖,请保佑李爽躲过这一劫,感激不尽。”说着拿了地上一件不知谁扔的破衣服,把佛像给抹了抹。再转到佛像后面,稍稍清理了一下,就拖着疲惫的身体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