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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确诊

    住院就住院吧,刘玉芳舍不得花钱请陪护,自己请假在住院部照顾丹丹,我每天上班,还得接送阳阳上学,只能早晚去医院一趟,帮着跑跑腿,上下楼买饭什么的。

    如此过了三天,住院部主治医生也不能确诊,每天为丹丹输液,输一些常规药物,姑息治疗,也不知为何,丹丹胃口大开,能吃饭了,我们两口子松了一口气,第三天,刘玉芳认为没多大问题了,打电话叫我开车去医院把丹丹接回家。

    住院有医保支付,不过费用高得离谱,三天用去近两千元,报账后贴了五百多。

    回到家里,没了巨量的药物支持,第二天丹丹又开始反复呕吐,我们越来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县医院都不能确诊,只得满街找药店里坐诊的老医生开药,急病乱投医,又花去不少冤枉钱,家里茶几上摆了十几二十种药,总希望其中一种能对症,几天内几乎让丹丹成为药娃娃了。

    眼看着丹丹不能进食,全靠口服葡萄糖液维持起码的生理活动,越来越衰弱无力,就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生命之光逐渐的暗淡下去,我们两口子的心也逐渐的沉了下去。

    随后几天,天气晴朗之时,吃过晚饭,我们会用轮椅推着丹丹沿着河边公园观赏城市的夜景,途中刘玉芳曾经说道:“唉,让她出来看看吧,说不定哪天她再也见不到小区外面的风景了。”我凑近她耳边低声埋怨道:“你怎么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随后她强装笑容改口道:“丹丹你得好好吃饭,吃得饱饱的,只要有了精神,爸爸mama每天都可以推你出来玩。”

    原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丹丹起码有三百五十天就躺在家里的地板上,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电视,每次说要出门,不管是干什么,下馆子也好,出去玩也好,都兴奋莫名,可到了此时,我们推着她,河岸边垂柳成荫,两岸灯光璀璨,河心里的音乐喷泉五彩缤纷,她却耷拉着脑袋,半眯着眼,不愿看,也不愿听,仿佛一位垂暮的老人,对生活中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一般。

    某夜我们两口子背着两个女儿商议一番,决定竭尽所能拯救丹丹,一定要让她渡过这一劫,认为医生的所有检查都做了,就是没做胃镜,也许做胃镜才能彻底查清她胃部的真实情况,于是第二天再到县医院,挂号问诊后,要求做胃镜检查。

    这次为丹丹看病的是另一位女医生,还好,刘玉芳把轮椅推到门口,她见丹丹耷拉着脑袋,直接叫我们推进来,不用按号就诊。

    提着几袋CT片子,我简短的介绍了丹丹的病情以及就诊经历后,要求做胃镜检查,医生沉吟片刻说:“做胃镜需要麻醉,像她这种脑瘫儿,风险较大,说实话,有可能麻醉后就不能醒来,你们去检验科作一个评估,能行的话,只能做一个普通胃镜检查,不用麻醉的那种。”

    乘电梯下到检验科,两三位女医生正在里面忙碌着,其中的主治医生见我们推着丹丹站在门外,主动出来询问,略略了解情况,看了看丹丹,说:“不敢做胃镜,连普通的也不敢,对不起,这孩子太可怜了,我们不是怕承担责任,我建议,消化系统反复检查也查不出问题,先去神经科看看,再查不出什么,最好去成都的大医院就诊。”

    随后到了神经科,医生对丹丹的症状也感到困惑,同样建议我们去成都就诊。

    丹丹发病一个半月了,去省城看病,我们也不是没考虑过,不过去大医院太难,大人都上班,阳阳每天上学,虽然有车,去看一次病几乎是倾巢而动,必须一天打来回,更不敢住院,更麻烦的是,大医院看病需要预约,华西医院两三月也难以预约到一个门诊号。

    给成都的jiejie打电话,她立即去了省人民医院,那儿挂号比华西容易一些,排了队,挂到一个二级专家号,三十几元的挂号费,一级的需要九十几元,还难以预约到,门诊时间是9月28日,挂到号的这天是18日。

    原本,丹丹病因不明,每天多次阵发性呕吐,食物喂在嘴边也不肯张嘴,命悬一线,却不得不再等十天才去省医院,这十天对她和对我们两口子来说,都将是最难熬的十天。

    到此时,丹丹生命体征严重衰减,回答家人的问话也很困难,我经常鼓励道:“丹丹,别怕吐,吐也得吃东西,不然你就很危险了,你想吃什么就说,只要卖得到的,跑多远爸爸也为你去买。”

    过去,丹丹有一种动物的护食本能,跟meimei争吃的,骂脏话,把meimei气得发抖,可现在,无论我如何询问,她也不开口,仿佛她对任何美食失去了胃口。

    担心熬不过十天,却又不明病因,我又当起了家庭医生,凭着粗浅的医学经验,上网浏览,四处去药店买药,同时每天给她服用口服葡萄糖液。

    最初几天,丹丹几乎成了药品实验的小白鼠,起码给她服用了十几种药物,后来jiejie打电话询问她的病情,建议别胡乱用药。

    到9月15日,感觉她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眼珠也懒得转一下,我不得不继续开药,冷静思索一番,认为她体内某个部位存在炎症,继续早晚喂她一粒阿莫西林,既然她吃进去的东西几乎没消化就吐出来,于是增添了一粒胃动力药吗丁啉,还好,呕吐终于止住,她可以勉强吃进较多的食物了,随后解了大便,羊粪一般,这是她一月来第一次大便。

    随后两天,刘玉芳和我商议,若是两种药物有效,能帮助她慢慢康复,就不要去省医院了,可是到了17日,她并且又开始反复,放射性的呕吐,最后胃里吐空了,吐出来的是一些胃液,我们见了说不出的揪心,决定第二天去省医院。

    学校里每一位教师想请一天假都很麻烦,先去教导处开一张请假条,教导主任分列出我的课程,一共四节课,打印了四张单子,叫我发给四位顶课的老师,随后把假条拿到校长办公室请校长签字。

    我是路痴,借手机导航从高速赶往成都,到了jiejie所在的小区附近,打电话叫她出来,一起赶往省医院。

    jiejie是个老成都了,叫我不用导航,指路绕过最拥堵的路段,很快到了省医院。

    医院地面上几个停车场都摆出牌子:车位已满。随后jiejie下车询问,工作人员说地下停车场还可以停车,并指明路向,叫我们过红绿灯路口右转,顺着指示牌指示去地下停车场。

    乘电梯到了门诊部的消化科,医生是个肠胃方面的女专家,看了县级医院的各项检查结果后,问道:“你们检查脑部没有?”

    “没检查过。”

    “既然消化系统都彻底检查了,查不出病灶,我怀疑孩子的脑部有问题,由中枢神经系统反射引起的反复呕吐,现在你们去神经科,我给加个号,不用预约和排队。”

    我们两口子和jiejie一起乘坐电梯到了神经科,医生是个年轻小伙子,态度和蔼,思维敏捷,询问病情后,建议做一个脑部CT,拿到结果立即上楼去找他。

    想不到省医院这样的大医院对待危重病人很是人性化,门诊和检查都不用按号排队,一路绿灯,到了放射科,医生很快为丹丹做了脑部CT扫描。

    一两月来,丹丹做了五六次CT扫描,每一次都是我留在CT室内扶正她体位,帮助检查,给穿一件七八公斤重的辐射防护服。

    做完扫描,医生说须得等候一小时,于是我们在三楼的候诊厅里等待。

    不到一小时,jiejie拉着刘玉芳去放射科,叫我在候诊厅照看丹丹,她俩拿到结果直接去高楼层的神经科。

    不久,俩人回来了,一脸的忧虑,我抢过CT报告单一看,结果显示,丹丹的脑部呈现出微量出血症状。

    “全身都检查了,怎么没想到检查脑部呢?”我喃喃自语道。

    “医生说,想要进一步确诊的话,必须做骨髓穿刺,像她这样的脑瘫儿,从小不能坐,不能直立,脊椎已经严重弯曲,做穿刺难度很大。”jiejie接着说。

    一点点泪水,静默无声的从刘玉芳两边眼角流淌而出,“神经科的医生说,其实不用进一步确诊了,像她这种情况,只能听天由命,能活多久就活多久,把结果拿到县级医院去,请医生开点对症的药物,回家慢慢康复,也不建议我们住院了,何况这几天住院部一直没有床位,要住院只能住在过道上。”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刘玉芳却很少落泪,结婚二十年,第一次是丹丹尚在月子中,医生上门就诊时建议我们家放弃对她的治疗之时,第二次是岳父火化前,亲人与他见最后一面之时,加上这一次,仅有三次。

    每一次,那一滴滴无言的泪水,仿佛无比沉重,重重的击中了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