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领证
可是从第二天起,我从未给过苏小静任何暗示:四目相对,深情一笑,或是坐在一起,故意碰一碰她的纤纤玉指。 不是没这个胆量,而是没这份艳福。 我三十一岁,她才二十,我已有个家,她还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表面上我还是个大男孩,其实从理性方面来说,也算比较成熟了,否则,一个长不大的男人,身上总有一些吸引女孩子的魅力,也不知会闹出多少乱子来。 不过,她这种表达方式,以及平日的不漏声色,说明她天生情商很高,难免强力的冲击着我的心。 差点陷入其中,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假如她继续发动攻势,说不清真会乖乖就范了。 可是,她毕竟是个妹纸,不会死缠烂打,在备课书上留言,只是试探我,然后静静的等待我的反应。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在乎别人,尽量不伤害对方,特别是和罗家荣的那场悲恋过后。 一连两天,在办公室里,我心跳加快,体温升高,仿佛再回学生时代,找回了那种柔柔的、暖暖的初恋感觉。 两天过后,心跳平复,体温恢复正常,又变得理性起来。 假如我像沙漠之狐隆美尔一样,采取同样的战术,不顾侧翼,只顾往前冲,也许仍然难以取得最终的胜利,因为刘玉芳一旦知道真相,必然会发动一场旷日持久的保卫战。 既然刘玉芳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却极其强势的乡下姑娘,她极有可能冲到学校来骂天骂地,闹得一地鸡毛。 也就是说,就算我最终和苏小静走到了一起,去民政局拿到红本本,付出的代价也难以想象,更何况,我抛弃家里黄脸婆,抛弃一个残疾孩子,另寻新欢,不仅在当地舆论圈子里说不过去,自己必然会愧疚一辈子的。 权衡了一番利弊,两天过去,我始终没给苏小静任何回应。 淡忘,甚至健忘,是摆脱感情纠结的最好方式,以我大男孩的本性,两天过后,在办公室里,几乎把苏小静书上留言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和她坐在一起,椅子靠着椅子,写字改作业时手肘抵着手肘,照样没什么不自在的。 于是我们之间,没开始就悄悄结束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数年后回忆起来,她的那一行娟秀小字,仅在我心里激起了浅浅的涟漪而已。 可是这浅浅的涟漪,却余波荡漾,以致于在后来一段日子里,每当静夜里我躺在床上,欲望蓬蓬勃勃,眼前总会浮现出她那弱弱的身影,把她当作臆想的对象。 当时刘玉芳消瘦,难看,在床上没有激情时,就是一副母老虎的样子,于是“做事情”之前,我想起苏小静,才会找到一种大男人的感觉,然后带着热情,并排除床上林紫丹的干扰,投入其中,也带动她投入其中。 难怪在净网行动开始之前,网上有一种点击率很高的脱衣游戏,这种游戏,总能激起男人的意yin,甚至把一些自控力较差的人引向邪恶之途。 每个已婚男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明明身边躺着的是妻子,正在亲昵之时,心中的另一重视界里,出现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假如这种情况经常出现,让妻子感觉到你有些心不在焉,也并非能证明你们之间已经出了问题。 在这段日子里,由于父母离开,林紫丹夜夜哭闹,租书店关门,家中情况相当糟糕,在家里,我和刘玉芳的脸上都很难见到笑容。 此时她哪里知道,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正在威胁着这个家,甚至比个性张扬的范红梅更为可怕。 过了一段危险期,苏小静尽管每天和我邻桌,却彻底从我的内心视界里消失了,直到一年后,校外有个人开始追求她,此人是个公务员,相貌和气质都还不错,在决定是否拍拖之前,她还认真征求了我的意见。 我说:人样子还算不错,单位也算不错,收入远高于教师,不过我觉得他有些功利,就看你吧,试试也可以。 想不到俩人一试,居然有些合拍,最终走到了一起,婚礼那天,全校教师都去了,想到当初对他的评价,我作为客人,见到一对新人,难免有些尴尬。 后来,我和苏小静又谈到她的新婚丈夫,我改了口:一个功利的男人,只要顾家,把心放在你身上,反倒是一种好品质。 她笑了,第一次对我动手动脚,拍了拍我的后脑勺:去你的吧。 再说我和刘玉芳之间,不管怎么说,不管她再丑再没品位,既然勤俭持家,连买菜也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算计着,还默默照顾着一个残疾孩子,给了一个安宁的后院,我怎么忍心去外面胡作非为呢? 婚前有无数个优秀的女人擦肩而过,倒也罢了,在我们这个依然很传统的社会里,一旦进入婚姻的围城,假如继续有一些身边的女人擦肩而过,却不得不长期修炼,修出一定的定力,甚至达到坐怀不乱的程度,以保卫已经构筑的雀巢,还她一个清静了。 此时林紫丹已两岁多,全身不能动弹,生长速度却很正常,那把定做的竹椅子容纳不下她的身体,不得不再找人定做一把,每天用宽布条把她捆住,放在门边,而刘玉芳则坐在她身边,一边安静的织毛衣,一边和街坊邻居们聊天。 自从林紫丹出生后,刘玉芳去乡卫生院安了个环环,不过,头一胎孩子残疾,虽然我是教师,属于国家公务员编制,也允许生二胎,不会罚款和开除公职的。 当时的计划生育工作,每个乡专门设了个部门,叫做计生委,而这个计生委主要的工作,就是在各村安插眼线,看哪家的妇人肚子大了,然后报告计生委,要么强行拉到乡卫生院引产,要么罚一大笔款。 做计划生育工作,要得罪老百姓,于是乡政府干脆把计生委承包给一位过去在乡上干过临时事务的老流氓。 这位老流氓又纠结了一批地痞流氓,充当打手,到处强征罚款,没有钱,甚至拖走牛羊。 也就是说,我们尽管符合政策,假如没有准生证怀了二胎,也会被强迫去医院引产的。
于是,我们日夜盼着,盼望拿到一张薄薄的准生证。 可是这一盼,竟然盼了两年。 身为教师,有关跑部钱进、打通关节方面的常识,我几乎是一片空白,平日言语流利,遇上当官的,连说话也结巴了。 还好,计生委负责发放准生证的是一位年轻人,叫秦军,怎么说呢,我叫他母亲表嬢,他外婆和我外婆是亲姐妹,血缘关系很近的。 秦家住在镇上,属于居民,有几间大铺面,家境优越,很少跟穷亲戚来往。 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cao作这种事情,第一次,两口子估计到了下班时间,直接去秦家找到秦军,直接表达了想生第二胎的意思。 当天表嬢不在,就秦军一人在家,既然是亲戚,态度还算热情,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只是没请我们坐下。 站在屋子里谈了一阵,秦军笑着应道:行,没问题,只要上面的指标发下来,我立马给你们办一个。 带着满心的希望,我们回到家里,只等上面发下指标,然后立即领到证,去卫生院取出环环。 可是等了两三月,仍没叫去领证,不禁有些纳闷,莫非所有的产妇,非得等到领证后才能生吗? 后来还是一位生了二胎的邻居大嫂提醒了我们:所谓的指标,肯定早就在计生委里放着,只要符合政策,第二胎的准生证也随时可以发放,你们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呢,秦军的言下之意,一定是叫你们先去“意思意思”才行啊。 我根本不懂这种潜规则,原本亲戚之间,意思意思实在难为情的,于是买了两条云烟,用东西遮掩着再次悄悄走进秦家找到秦军,没想到他根本不难为情,一下子就笑纳了,临走,还是那句话:没问题,等到上面的指标发下来,我首先考虑你们的。 回到家,继续天天盼望,巴不得第二天就拿到所谓的准生证。 直到多年后才幡然悔悟,当时的两条云烟,实在“意思”得太轻了,以致于这一盼,居然盼了两年。 两年之中,因为我们有了生第二胎的意愿,始终处在计生委安插在当地的眼线监视之下,那位计生委的承包总管数次找到我,都是同样一句话:林伟,你老婆是不是有了? 我感到莫名其妙:还没取环,怎么可能有了? 总管仍然不信,阴沉着脸补充道:有了赶快去医院打掉,否则你公职会丢掉的。 我们在等,秦军也在等,等着再次上门,重新意思意思一下,不是两条云烟,而是其它贵重之物甚至现金,可是我们实在太傻,怕再去一趟弄得双方都尴尬,一直没登门拜访。 两年后,也许是估计我们铁了心不愿意遵循潜规则,作为亲戚,秦军终于发了善心,发来一张薄薄的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