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江边云做晕
第十章、江边云做晕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陈子昂) 杭州一别,阿水与雷北蕾已经由翩翩少年,走进了而立之年。 在南京红袖鼓楼茶楼,阿水与雷北蕾偶然相遇,再次勾起阿水与雷北蕾对童年难忘时光的回忆。他们彼此述说着思念、牵挂和难忘。不知不觉,夕阳已经西下,夕阳的余辉使整个江面如层林尽染,仿佛就是红海再现。从江面反射的橘红色光波,透过茶楼临江的窗户,映照在雷北蕾的脸庞上,那淡淡的红晕,随着江面上过往船只拨动的江水,使反射光波时明时暗,而雷北蕾脸上的红晕,也随着忽明忽暗光波的变化,忽而流彩泗溢,在室内桃色壁纸的映央下,忽而如含苞的荷花,又粉又红。 从花灯初放到繁星点点,若大的茶楼仅剩下阿水和雷北蕾。 “咱们也走吧?” 阿水牵着雷北蕾的手一起走出茶楼。 临江而站,逆江水而望,阿水思绪万千! 长江冲破峡谷,划开原野,一路浩浩荡荡,逐起滚滚浪滔,掀起一朵朵浪花,每一朵浪花都在告诉人们,在这古老而又年轻的土地上,有许多多可歌可泣、可叹可赞的故事,但更多的人在默默的为她付出、为她奉献。 大江东去奔腾止南京时,早已浪淘尽。从西边流躺在江面上的一沫红霞,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泽。江风拂过江面,明月泻下银辉,月夜是如此的恬静、皎洁。一艘装饰华美的游船,驶向迷茫的远方。 依偎在阿水的怀抱,借着朦胧的月色,雷北蕾凝神目送渐渐消失在夜空中的游船轻舟。 看,江波、江风、明月、游船和左右摇曳的点点白帆; 听,江涛依旧,汽笛常鸣。 雷北蕾惬意的闭上双眼,从江面上悄悄刮来的习习江风,在雷北蕾身边不愿离去,使雷北蕾不觉瑟瑟发抖,阿水紧紧相拥着雷北蕾。 依偎在阿水的怀抱,雷北蕾仿佛忽然沉陷入远古洪荒的时代,不可知的原始天地。她仿佛又陷入宇宙的黑暗,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喜悦,使她的手在阿水身上,以无限的甜蜜和温软在慢慢移动、寻求、探索、捏搓、抚mo…… 雷北蕾睁开惬意的双眼,仰脸看看星星点点,点点星星也害羞的躲进云层。 雷北蕾仰脸看看阿水,朦胧中,雷北蕾听到阿水心跳砰砰! 是痴?是醉?雷北蕾涂满口红的双唇情不自禁的微微发颤。 阿水能感受到雷北蕾震颤的心跳,由雷北蕾身上散发的幽香,已经使阿水的大脑神经失去控制。 此时,雷北蕾和阿水,他们忘却了时间,忽略了江面上过往船只汽笛声声。 阿水仿佛觉得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人,不是雷北蕾,而更象一团柔软的棉花。 其实,窈窕的雷北蕾,此时,更象一条蛇,软绵绵,将阿水紧紧的缠绕, 雷北蕾多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定格不变,多希望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阿水紧紧的牵着雷北蕾的手,他们并肩走在临江大道上,垂柳的枝蔓时不时萦扫在雷北蕾的脸颊上,痒丝丝的。时明时暗的临江路灯含羞的躲在绿叶丛中。 江面上不时传来滔滔的江水声,虽然南京之长江之上,没有花船歌舞的升平,但夫子庙后街的烟花杨柳仍在滴血泣流,三十万同胞的鲜血在万人坑化做一抹奔腾的彩云在华夏的上空升腾凝聚。 阿水临江遥看滚滚东去的长江水,仰看天空凡星点点,仿佛那滔滔的江水声就是解放战争炮火的轰鸣。 相聚不宜,别更难,虽然灯光昏暗,但阿水还是能感觉到雷北蕾不舍的神韵。 当阿水准备招手人力车夫送雷北蕾回雷府,不想祸从天降,他们遭遇了蒙面歹徒的拦截殴打。为保护雷北蕾,阿水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执意要先送雷北蕾回家。 也许是伤势过重; 也许是终于将雷北蕾送回家; 也许是望着雷北蕾的离去而难舍. 望着雷府青砖兰瓦古朴建筑,对于雷北蕾的离去,阿水是难舍吗? 还是如释负重?还是曾经少年懵懂的情怀在作崇? 总之,当阿水看着雷北蕾进了雷府大院,看着雷府管家把花铁门重重的关上而发出咣铛的声响;当人力车催足阿水赶紧去医院时,阿水再也无法忍受刺椎的伤疼。 “哎呀!” “阿水!” 听着阿水撕心裂肺的疼叫声,雷北蕾不顾一切的转身打开花铁大门,曾在阿水面前矜持的雷北蕾,此时更像是一个百米冲刺的运动员,她丢下手中的坤包,张开双臂,径直朝阿水本来。 目睹雷北蕾的一举一动,阿水迫不急待的催车夫赶快离开雷府。 “如果她再追来,你我都免不了要遭狗屎云。”从车夫的草帽下边,传出车夫哀怨的声音。 “嫂子有令,如果不把你及时送医院,如果你继续再与那个“老姐”眉目传情,她说非撕吃你不可!” “少说废话,赶紧走吧!” “完了,她径真追来啦!我咋办?我真的死定啦!” 阿水一脸木纳的表情,看着车夫说。 扑通!阿水只觉眼前一团漆黑! 在人力车夫愣神的瞬间,阿水一头跌倒在人力车夫的脚下。 “阿水!阿水!” 雷北蕾疯也似的奔人力车而来。 “快!快!你们为什么出手那么重?” 在人力车不远处的胡洞口,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看到阿水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不约而同的朝人力车飞奔而来。三个人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一起向人力车奔跑。 看着雷北蕾突然掉头朝阿水跑来,而先前在阿水不远处飞奔而来的一男一女却戛然止步。 雷北蕾发疯似的喊,“阿水!阿水!” 阿水却勉强的摇了摇头,无奈又无力的闭上双眼,躺在人力车夫的脚下一动不动。 “车夫!我付双倍的价钱,快!快!快将他送到市立医院”,雷北蕾心急如焚,催人力车夫说。 “你能不能快一点!” 车夫已经汗流浃背,雷北蕾还一再催促。 “大夫,我有钱,用最好的药。” “太太,你先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算是万幸。不过,淤血比较严重,有没有内伤,还需要住院观察,做进一步的检查,你去办手续吧!” 大夫对阿水检查过后,告知雷北蕾,没有伤及筋骨,知道阿水没有生命危险,雷北蕾如释负重;但大夫又说,阿水需要住院观察,雷北蕾不觉眉头紧锁。 “走吧!管你什么事?我们每天都要面临这样的情形,你才来,以后会适应的。” 看着阿水被护士送进了病房,雷北蕾向住院处走去。而住院处一位戴着大口罩的大眼护士,一直看着雷北蕾办完手续才不情愿的被同事叫走。 阿水在南京市立医院治伤期间,雷北蕾几乎天天来照顾阿水。她丢下曾经的傲慢、骄横,温顺得象一只小鸟。虽然她人已到中年,没有了青春的朝气和娇媚。但在杭州,琴棋书画的历练,使雷北蕾的一举一动仍不失大家闺秀之风韵,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又显得那么得体而典雅。 雷北蕾让管家刘妈为阿水煲汤——鸡汤、元鱼汤,乌鸡汤、老鸦汤。凡是能够增加营养的,凡是听说有什么可以增加营养,雷北蕾都会嘱咐刘妈去买、去做,在雷北蕾家的厨房,一溜摆放着七八个紫沙汤锅。 “刘妈,喝汤一样一样煲,一次煲这么多,太浪费了。” “我愿意,不用你出血,你多的那门嘴?” 不知原委的雷北蕾的弟媳埋怨刘妈太浪费,而被雷北蕾听到,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姑嫂两互不谦让,害得刘妈左右为难,一边是少奶奶,一边是小姐,虽然雷北蕾与弟媳经常因鸡毛蒜皮之事相互龋齿,但雷北蕾与刘妈之间的感情,如果是外人你一定会认为她们是母女。的确,是刘妈一手将雷北蕾带大,虽然雷家的财产被姑父侵吞,而使雷家落败:虽然雷北蕾去“霓红院”,依卖唱维持生计,刘妈却始终和雷北蕾姐弟两相依为命,用她那柔弱的身躯,为雷北蕾姐弟遮风挡雨。所以在雷家,不管是孤傲的雷北蕾;还是骄横跋扈的雷北成,还是视若掌上明珠的雷北成的一双儿女,无论雷北成妻子如何与小姑子相互敌视,但全家人对刘妈都尊敬有加。 雷北蕾将刘妈煲的营养汤带到医院,她象母亲照顾孩子那样,将可口的饭菜,在嘴边吹凉后,一口一口的喂阿水。 南京湿热的气候,正常人都难以忍受,何况阿水浑身是伤,虽然那些伤仅仅是皮外伤而已。但伤在阿水的的身上,却疼在雷北蕾的心上。 “雷蕾,不要难过,医生说,没有伤着筋骨,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这些紫斑在第二天第三天,颜色会更深,它们只是消失前的过度,有你照顾,这些伤算什么,我已经不疼了,开心一些。” 阿水从头到脚,浑身上下到处是被打后的紫色淤血。 虽然自己说不疼,但雷北蕾能感觉到阿水内心的痛。 看着阿水身上的一块一块的紫斑,望着阿水痛苦的摸样,雷北蕾恨不得自己替阿水受罪。 “疼不疼?” 每天,雷北蕾都要为阿水暴露的皮肤擦洗,有时候阿水还不好意思的闭上眼睛。 每当雷北蕾为阿水喂完饭,为阿水擦去遗留嘴角的饭粒时,阿水都会急不可耐的抓住雷北蕾的手,放在嘴边,边吻边说,“雷蕾!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再这样照顾我下去,我一步也不想离开南京、离开你!再这样吃下去,我真的要变成猪八戒!到那时你不要后悔!”阿水对雷北蕾说。 哪个让你变成猪八戒?你要是变成猪八戒,我就去高老庄等你,雷北蕾不加思索脱口而说。 “感情是猪八戒背媳妇呀!”阿水看着雷北蕾说! 每每阿水和雷北蕾相互调情之时,此时,两个步入中年人的爱意,让周围的护士也羡慕不已。 雷北蕾对阿水的体贴、关爱,使护士小姐产生了诸多误会。阿水只是微笑的看着雷北蕾,同时偷偷的向其中一个戴着大口罩,只露一双大眼的护士伸伸舌头,既不辩解,也不解释,美滋滋的只管傻笑。 “看!人家夫妻多恩爱!” 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听着护士们的窃窃私语,雷北蕾的面颊还是泛起了一片又一片红晕。 这片红晕,是害羞!是幸福!还是雷北蕾为失而复得的这份真情而庆幸呢? 在病房里,每当阿水熟睡时,雷北蕾刚刚想去亲吻阿水的额头时,那个大眼护士都会不期而至,并不知趣的站在病房,轻蔑的告诉雷北蕾,“病人需要休息,他多处受伤,而且可能还有轻微的内伤,有些内伤也许十天,甚至一个月以后才可能爆发。所以病人不能激动,如果激动,不利于伤口的愈合;如果激动的过头,容易使没有愈合的内伤突然恶化,导致血管崩裂大出血,有生命危险!” “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如果你想让他快点好起来,你就要离他远一点,减少他的激动情绪,不然一旦出了以外,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在诅咒他,我去告你们院长去。” 雷北蕾生气的抢白护士说。 “随便,我这是好心提醒,听不听由你!不知好歹。” 大眼护士一脸的傲慢警告雷北蕾。 “你怎么说话?你这是为病人增加心理负担,我要求更换护士。” “我怎么说话!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告知你是我的职责,听不听由你!”护士也不甘示弱。 “知道啦”,雷北蕾讨厌地回答着护士的提醒,是提醒吗?可能更多是警告! 雷北蕾与护士话不投机半句多。 “雷蕾!雷蕾!甭理她,我渴!”阿水两眼眯缝着喊雷北蕾。 阿水总是柔情的将雷北蕾的名字缩减为“雷蕾”。 大眼护士是有意还是无意?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溜溜圆看着阿水,阿水佯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还不住的在雷北蕾眼前撒娇,“雷蕾”,我想吃苹果。 看着阿水象个大男孩般,不停的撒娇,大眼护士抬起自己的胳臂看了看,胳臂上的汗毛已经变成了“毛竹”,竖的倍直,她扭头再也不看了阿水。 整个病房,包括所有的病号、陪属,护士和医生,谁又能感觉到大眼护士妒忌的眼神和异样的心理变化呢?只有阿水,既有所领悟,也无所顾及。 看着雷北蕾拿起水杯为阿水倒水; 看着阿水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朝大眼护士挥手示意,大眼护士忿忿的,又极不情愿的离开病房。 护士的话是真是假,雷北蕾不得而知。 不过从此以后,雷北蕾再也没有什么渴望释放的亲密的举动在病房展现。她最多是照顾阿水饮食起居,最多在护士离开之后,当阿水需要“方便”的时候为阿水递一递器具;为阿水擦一擦额头的汗水。 不管护士的话是真是假,只要阿水能早日伤愈出院,雷北蕾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这也许是雷北蕾心中殷殷的期待吧! 在雷北蕾的精心照料下,阿水的伤势很快伤愈出院。 处理完“所有的业务”,身体康复的阿水在锦江大酒店与雷北蕾挥泪话别。 锦江大酒店坐落在新街口的东北方向,坐东北面朝西南,是一栋集东方的古典与西方的典雅与一体的一撞四层小洋楼。 在南京繁华地段而建的锦江大酒店,集中东西方建筑之精华,富丽堂皇的奢华装饰,使人如入宫殿之感觉。 大酒店的门童,身着欧式礼装,戴一双洁白的手套。 阿水和雷北蕾坐在大酒店三层临街的贵宾6号包厢,临窗能看到过往的行人,行色匆匆,不时能听到急驰的警车刺耳的鸣响声。开放的6号包箱虽然临街,虽然躁杂的声音不时钻进宾客的耳窝,而惊扰沉醉恋人忘情的情思,但在嘈杂之中的凝神对视才显得那么专注,那么专一,才觅显真情。 抗战胜利已经两年的南京,阿水临窗还能看到对街的残垣上,庆贺抗战胜利的巨幅标语仍依稀可见,但南京大屠杀的阴霾还在人们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解放战争的炮声又使无数的中国人郁闷彷徨。 阳光,透过玉珠串缀的窗帘的缝隙,象舞台射灯一样,映射在雷北蕾与阿水端坐的茶几上,一束玫瑰在摇曳的烛光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幽雅的江南丝竹调,在人们的耳旁丝丝萦绕,在鼓乐演奏区,一个满脸胡须,留着披肩长发的演奏者,他(她)的身体随着乐曲的节奏左右摇摆,是那么的陶醉,也许只有懂得和理解乐曲内含的人,才能如此沉醉其中。 雷北蕾与阿水,在烛光中对视而坐。如果没有玫瑰的清香,没有橘黄的烛光形影不离,此时此地,他们已经会逾越情感的篱笆。 此时,经历过炮火纷飞的战争,又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了半年有余的杨德荣,在枪伤还没有痊愈的情况下,经过严格的训练和学习,到南京市政府军情二处任职秘书。 南京市政府,各个职能部门的地理位置;南京的名胜古迹;南京繁华的商业街区,杨德荣还未来得及全部熟悉和欣赏,他就接到一份秘密任务,到锦江大酒店“认友叙旧”。 遵照组织的安排,杨德荣象小学生一样,把组织要求自己记下的所有履历烂熟与心,来到锦江大酒店三楼5号开放包厢,与阿水所坐的6号包厢斜对面,杨德荣坐在自己的包厢,能看到阿水的一举一动。 杨德荣刚刚在三楼5号包厢的座位上坐下,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将锦江大酒店的三楼贵宾区围了个水泄不通! 难道杨德荣到南京立足未定,仅仅十几天的时间,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而要身陷囹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