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重返洞府老熊归心，四姝入门又得强援

    灵钏斟酌再三，这才对三老说道：“你等安心，此三灾我必设法禳解。其中第二第三件并非难事，此地接近唐蕃古道，原是联通西域的丝路要冲，只是先前有妖物在此作祟才使商道荒废大路闭塞。如今那妖物已被我除去，想必不用多久便能再现商贾络绎蕃舶所聚的盛况。到时我也会慢慢传授你们兴农经商之道，将这里建成塞上江南，到时自有外省女子愿意远嫁而来。”稍作停顿后又道：“先前焦大所中妖毒已被我炼化金丹为其除去，而且还能祛病长生。我明日便回石镜山洞府继续为你二人炼丹，以后若你们看到有紫气云霞笼罩山顶那便是我在炼丹制药。以后百年每隔十年我都会遣人送一颗九转金丹过来赏善罚恶，如此一来必能使这一地成为世外桃源人间天堂。而且你等族人我还另有安排，到时务要你等用心……”

    见焦氏族人民心已顺，灵钏再合盘说道：“此后百年人间将有一场浩劫。我等此来便是存了救世济民之心。此地偏远又有我仙山在侧，该不会让你等受红尘拖累，可安心在此休养生息以待天时。平日里采药种桑，四时都会有商人路过此地进行买卖；而你等又需强身健体积极备战，定要在天劫之前构筑坞堡建立城寨。一甲子后我将临凡于此，到时若有一个紫衣女子来此地问你三人下落，你等莫忘告诉儿孙，那便是我到了。届时我会带领此方儿郎，为你族人打下一个清平盛世，不再困守这一隅之地。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那焦大芳姑祁老三人挣扎起身长揖到地，只听芳姑道：“仙人吩咐，老身必定遵从。”接着芳姑拉过祁老说道：“士祁昔日也曾投身军中，打过不少仗，虽然木讷少言，但族中少年都很敬仰，皆愿听话，此事交给他办，必不负仙人嘱托。”那祁老也拱手施礼道：“我辈高祖昔日曾效力安西，深得山地行军千里奔袭之法，传至我等已历三代。老朽年少时也曾逐犬为戏勤炼脚力。今日既蒙仙人恩德，我等必不负所托，以一甲子之功练成一只铁军，到时为仙人效力以报深恩。”

    灵钏闻言心下感动，于是将三老扶起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前往附近城镇为你等采买用具，你等可将所需之物记下，找些人随我前去，然后令商家亲自送来，给你们建立商道。”说完起身让三老相扶回去，各问众人所缺物品记录不提。

    叶玄见灵钏离开人群颦眉不展，似有心事，于是放下手中工作，拍拍手上衣上的泥灰，走来招呼道：“这村中堂屋已上梁立柱，只等顶上铺满茅草便可收工。我见你似有心事，不知有何事可以相帮。”灵钏心里从不把自己当成异类，所以对凡人长者本就有几分依赖，更何况希望叶玄住在此地，以后给焦氏族人做个倚仗，于是开口说道：“我打算回洞府一趟，取些玛瑙金银来此给村里人买些生活用具以打通商路，不知叶大侠是否愿意随我同去。一来让我略进地主之谊，二来也算熟悉此地风景。”叶玄笑道：“反正我左右无事，不如随你转转。只是那行云踏风的本事我可没有，还得劳烦姑娘。”灵钏见他答应，面露微笑道：“这有何难。”说完两人步行出村，留下武威月璃两个守住村落，然后在一众凡人目送之下，两人踏云而起，径往百里外的石镜山而去。

    为令叶玄在空中也能饱看美景，灵钏故意没有快行。只见脚下风光秀美，高山峡谷溪流清泉，红尘渐远碧草广袤。灵钏只觉时光若是停在这一刻，也是美好的。回身见叶玄目中神色，似乎亦是一般，顿时俏脸一红，心里隐约生出一些怅然若失之感，却又不明所以，说不清、道不明。

    等到石镜山下，已有粉青赤白四位女子在此久候，其中白衣女子肩上伏着青鸟。灵钏见她四人虽相貌各异，却是各有各的好看，皆是面颊粉嫩肌肤胜雪的佳人，知这四人便是时雨所说十里坡上桃枫杏桂四个树精，遂上前通了姓名，然后拉着手与四姐妹寒暄起来。春夏秋冬四姝已从青鸟传信中得知时雨意思，所以处处以侍女自居。而灵钏在玉虚山修炼日久不习惯有人服侍，因此言谈之间只以平辈论交，安排她们做些传信送物的工作，以便加强与焦氏族人的联系。

    谈笑间，灵钏领四姝叶玄进到洞府，安世早已从土地那里得着消息，匆匆赶来迎接。灵钏远远看见安世身姿依旧，面上却略染风霜，不再是数月前懵懂少年的模样，显然是这段时间过得不易。又发觉数月不见安世进境极快，没有辜负先前一片心血，只是唯独不见白狡身影颇感奇怪，于是柔声说道：“几月不见安世清减了。”安世走近恭敬行礼说道：“上仙此去栾川留安世一人守家，幸而不辱使命，未令天山群妖夺去洞府，还抓了十几个妖怪，如今由白狡看守在洞府深处，只等上仙回来发落。”灵钏一听暗自吃惊，忙拉住安世手臂问起前因后果，都忘了将四姝叶玄与安世互相介绍。

    原来先前蟾妖在时，只因那魔头阴毒狡诈，所以叠州附近并无妖怪敢近前捣乱，都怕做了腹中之鬼。如今蟾妖伏诛山神遇害，这石镜山便成无主之地。灵钏在时尚有青云剑正气弹压，妖邪不敢靠近；可自灵钏与武威时雨前往栾川去取老君仙炉之后，便有魑魅魍魉在洞府前探头探脑，被安世察觉出手灭了几番。那些小妖吃了大亏便在方圆百里散布消息，将石镜山景貌广为传播以生事端。这便惊动了两百里外尕海湖畔一个妖怪，那妖怪偃师本是附近一个得道的熊精，素以神湖为母苍天为父。原在则岔石林中聚众修炼，四时以山果鲜鱼野鸟为食，倒也乐得逍遥，但却素有一个遗憾便是没个挡风遮雨的巢xue，以此壮大势力安身立命。如今听说石镜山中有此福地岂不动心，便带了百十个小妖，皆是些鼠獭狸狐之辈，热热闹闹杀将过来。恰好安世前往临县采办物品，只留白狡在洞府深处沉睡，那偃师和一众小妖以为无人在内，便将四十里妖城饱览一遍盛赞连连，仿佛已将这神仙洞府收入囊中。却不料喧闹声吵醒白狡，那白狡毕竟是怨灵所化，故意戏耍一众猎物，在黑暗中伺机而动，每次都只在众人面前突然露出三对血眼，便将落单小妖猛地抓住拖到远处予以加害，以使余众深陷恐惧吃起来更加美味。以至于洞府中不断有凄惨叫声传来，回音阵阵凄厉可怖，直把个玛丽苏的神话剧变成了个阴风阵阵的恐怖片。

    最终偃师吓破胆子，只带十几个亲信的小妖仓皇躲进洞府顶层的议事堂里，只因接近丹房和藏经阁，平日里都是安世亲自打扫，从不许白狡进去，怕弄脏了小姐闺阁，所以白狡才在堂外停步，只不停发出低吼威胁众妖出来，那偃师一帮小妖为保性命哪里肯出，正在僵持不下安世赶着车马返回了洞府。

    一路上见到不少妖怪被撕碎的尸身残块，安世又气又急，脚下加速赶到顶层，正遇上议事堂外影壁上徘徊的白狡，上前安抚几句这才持扇入厅，见到偃师众妖。见几个妖怪衣衫不整头发散乱，显然是已经吓破了胆。那偃师见安世丰神如玉器宇轩昂，还以为神仙下凡，忙不迭跪下磕头甘效牛马，只要别丢给那食人妖兽枉送性命，其他什么都能答应。安世不敢自专，只答应暂且饶其性命，令一众妖怪将洞府内小妖尸身打扫干净，剩下一切都要等主人回来发落。那偃师和麾下小妖侥幸得救，哪里还敢不从，只是到此时才得以窥见白狡全貌，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胆颤心惊。

    过了几日，偃师见白狡再无相害之意，这才壮起胆子溜须拍马，给安世打打下手。又发挥专长设计出一种令妖城内光亮如昼的办法，便是将石镜山顶对着日头凿出几百个手指粗细的气孔，将阳光透入风道，又在隧道内部广布铜镜以折射遍布，令光线无所不至，明晃晃亮堂堂。到了夜晚，若月色皎白，则如法炮制。若暗夜无光，则偃师又出一法，让安世前往酒泉采来无数萤石，个个都有拳头大小装饰洞府。那萤石若白天被日光照耀，倒看不出有何特别，但若阴天下雨、日月无光，那满洞萤石便会像夜明珠般发出暖色光亮，往往持续数日，使个妖城洞府竟真得像个仙居福地。

    安世看着心中欢喜，又感念偃师心思机巧，便存了将其留用之心，遂问起来历过往。那偃师原本便想留在这石镜山仙居洞府之内以避仇家。见安世倾心，又闻灵钏诛杀蟾妖之举，于是毫无保留将先前经历尽数说出。原来那熊精偃师本生在祁连山中，后在观山海子偶遇神女沐浴，那熊精不敢叨扰，便远远伏地跪拜，被神女望见，念它乖巧便赐了些用剩的冷酒残果，偃师由此得道。却因未经苦修，所以没有多大本事，仅只是耳聪目明心灵手巧。后为祁连山中三位妖王看中，将其招揽，在冷龙岭上给他留了个位置，归在七十二洞妖王之列。

    因偃师心灵手巧，为三位妖王妖建宫室造兵器，颇得三妖之一的青鸾赏识，被她提拔成心腹。只是那偃师散漫惯了，并不懂人情世故，又不愿被人颐指气使。再加上青鸾修炼魔功，脾气阴晴不定，有jian诈者为自己上位而排挤进谗。果然没过几年，偃师便与青鸾渐生嫌隙不能相容，而偃师被逼急了亦不该趁着三妖外出宴乐之时，放起一把大火烧了冷龙岭上青鸾住处栖云宫，又盗走镇宫之宝雪域冷龙，来保自己入火不伤逃离火场。那青鸾回来见失了练功法宝又被烧了宫室，自然怒不可遏，放出群妖寻找偃师下落，扬言要将他碎尸万段。偃师为逃性命这才躲进尕海，仗着身强体壮力能扛鼎，聚了一帮狐獭獾鼬每日捕鱼采果，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只是偃师自知得罪三妖，那白象狻猊和青鸾三个大妖单论哪一个都不好对付，更遑论祁连山中还有七十二洞妖王和十万妖兵以充耳目，若将来真有一日找上门来必定在劫难逃。因此逍遥之余总不免惴惴，颇想寻个洞府藏身。如今幸得安世收留怎不尽心竭力，安世耐心听完，暗衬这熊精倒是老实可用，于是答应帮其说项务要主人收留。只是熊精手下那十几个小妖没个去处，安世怕灵钏回来责怪，便让偃师将其遣散，令其自行返回尕海，独留在此等主人回来。

    听安世详尽说清偃师之事，灵钏也来了兴致，便让安世招偃师过来说话。片刻功夫那熊精偃师和凶兽白狡一同过来。灵钏远远看见，那白狡几月不见个头又壮大一圈，显是吸了不少妖气怨灵所致。一旁一个犬面长身的妖怪，身穿乌金甲脚踏赤云靴，阔面鼠目圆耳宽腮，膀大腰圆皮糙rou厚。灵钏一见，心中倒有些不喜那妖怪长相粗陋，寒暄抚慰几句便将偃师归在安世属下，继续帮忙打理洞府，那白狡上前以头颈在灵钏手臂上摩挲一会以示亲昵，灵钏复又开口夸赞安世、偃师两个心思缜密手艺精巧，将个洞府照亮如斯。然后才想起引荐安世偃师与春夏秋冬四姝和叶玄相认，先将之前在石镜山除去蟾妖之事说给叶玄偃师知晓，又将三川之地取仙炉斗鼍龙，兴建凌云阁，和灭杀蛇妖锦三娘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只把个熊精偃师唬得黑脸变色双目发直，原本只以为此间主人有些道行可做靠山，到时拖住青鸾以致脱身。如今才知这紫衣少女的本事，竟没把天下群妖放在眼里，只怕祁连山上三妖齐来十万妖兵围攻，亦不能把眼前女娃如何。一时之间心中暗喜惊惧五味杂陈，只感得此雄主以后便性命无碍高枕无忧。因此也不将灵钏刚才态度敷衍放在心上，只想以后兢兢业业低调追随，来换个太平逍遥。

    灵钏先让鹿精安世去安顿偃师白狡，然后邀请叶玄四姝前往演兵场演练阵法。只见这四位树妖个个生的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但细看之下却又各有不同。只见桃仙临春，一袭粉衣站在头前，生的是精灵俊秀娇美无匹，柳眉杏眼风姿绰约，樱口贝齿娇媚可爱，真是桃面柳腰花照水，灼若芙蕖出绿波；再看侧后站着的枫仙望夏，身形修长青裙曳地，眉弓如月出尘如仙，轻柔空灵雅若芝兰，真是灿如春华皎如月，沉鱼落雁鸟惊喧；还有一旁杏仙思秋，长得肌肤胜雪秀丽绝俗，黛眉弯弯琼鼻挺秀，红衫似火活色生香，真是佳人绝代居空谷，翩如惊燕蹋飞龙；最侧边站着桂仙念冬，容貌绝丽秀美之极，肤若凝脂纤手如玉，白衣胜雪淡雅清幽，真是貌比西子胜三分，体如飞燕掌中轻。那四姝对着灵钏叶玄深施一礼，这才拔剑入手组成剑阵。

    而四姝演练的四极诛仙阵灵钏曾在古书中见过，知道是上古流传下来，却从未亲眼目睹，这次正好与叶玄一同观看。只见那剑阵初始展开还不觉有什么高深之处，只是四姝各站四象方位，持剑相向而立，先是挺剑护身，继而流星赶月。那四姝心意相通，动作也都一致。剑尖逐渐幻出点点星寒，却又无半点风声，掌中宝剑被法力催动，不断涌出涛涛剑意。四股灵气在阵中相交相击，于无声处暗藏惊雷，竟逐渐如胶似漆，形成一股强大气旋。那气旋边缘又幻出千刀万刃，阵中剑风夹带金木水火四象五行，而四姝手中四把灵剑开天、辟日、逐月、追星各逞威力，直让在阵外观战的灵钏暗呼厉害，只觉若是困在此剑阵中，便是大罗金仙也非动弹不得，最后耗尽灵力身死道消，遑论其他妖魔鬼怪。而一旁叶玄却被剑阵勾起心事，面色凝重，却也不得不说一声好。

    许久之后演练完毕收剑归鞘，四姝向灵钏叶玄拱手行礼，然后走到一旁静候。灵钏夸讲几句，转向叶玄问道：“叶大侠以为如何。”只见叶玄如梦方醒，亦笑道：“四位女侠功夫了得，这剑阵威力颇大。除非实力决绝，以佛门大手印之类的功夫对其中一个进行碾压，否则势必难以破阵。”灵钏喜道：“确实如此。”又问起剑阵来历，只听临春说道：“昔日我姐妹随父亲一同修炼，后遇仙人点化传我父亲盘根长生之术，又见我等从不杀生灵气纯净，故而传下这四极剑阵来给父亲护法。”灵钏笑道：“你姐妹四个凭此剑阵已然可以走遍天下，等过几日我再传些天书中的法术给你们锦上添花。”不知灵钏如何安排四位树妖，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