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雨夜深府（4）忠臣

    当头锦衣卫将圣旨一收，隔着濛濛光雾，冷目朝他们望去，“犯人还不接旨？”

    听宣读完圣旨，在场所有尚府的人无不愤慨，都踏前一步，咬牙切齿。

    “胡说，尚老爷以前也是皇上的恩师，皇帝怎么可能下诏辱师，你这圣旨是假的！”

    “我们老爷自辞官以来，在家乡一带除了偶尔叫上贡院朋友品茶下棋，哪有什么其它的动作！”

    “尚老爷在朝中广结人缘，但从未有过忤逆圣上的举动，如果人缘好朋友多就是建立朋党，那还讲不讲道理了！”

    “哼哼，如果你们这群侍卫真的是明人不做暗事的话，为什么要选这种夜半无人的时候前来宣旨！”

    这黑衣锦衣卫对这些话如若不问，只是继续用冷峻的语调慢慢说道：“圣旨在此，已经宣读完毕，尚老，你难道要抗旨不从？如敢违抗，那就别怪我们下手不留情面了！”

    尚府好歹是一品官员所在府邸，府中自有几名高手，此时听这锦衣卫出言已经是毫不讲理，不由得义愤填膺，抽出了兵器，将这七名锦衣卫围着中圈。

    一瞬之间，尚府大院之上已经呈现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景象。

    除了院子上这几名尚府武士之外，暗中，还有六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里发生着的一切。

    这六人顶着雨衣，伏在墙边已经许久，他们自然就是唐羽等一行人。他们盯着这出戏已经许久，一直在伺机而动。此时双方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一个极点，一旦开打，青云教众人就可冲上前去。而在此之前，他们还需等待锦衣卫和尚府之间再积蓄几分火药味。

    尚老目光中带着几丝深湛，凝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曾经自己鞠躬尽瘁，誓死效忠的大明王朝，如今却像是一头老弱无力，老眼昏花的猛兽，被一群猴子围在深居，不问世事，只是将权力都交给这些玩世不恭的猢狲，任由天下大乱。

    他心里自然明白，这份圣旨或许根本就没有经过皇上过目，只是由东厂锦衣卫内部几名高层商议后就拟定了下来。这份莫须有的罪名，虽然不是皇帝亲手拟定，亲自加于他的身上，但是这种君臣相隔的痛心疾首却更胜于此。

    尚老突然抬起了头，淡淡说道：“好，我跟你们走。”

    平平的语调中，这六个字一出，雨夜也霎时间宁静了。

    听见这番话一出口，埋伏在墙边许久的林远楼，韩静，唐羽，吴中兴，费廉，竹儿，六个人顿时无不瞠目结舌！

    短暂的凝定后，爆发出声声抗议：“老爷，你绝对不能跟他们去了，打进天牢，就算没有罪名，也要给你定个半死不活的罪啊！”

    “老爷，我知道你是想先到京城，再和三王爷，郑王爷他们联络，直面对抗这东厂锦衣卫，但是现在京城那边情况不明，如果出了点岔子，那……”

    尚老眉头一皱，一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议论。

    雨幕之下，尚老昂起头来，缓缓说道：“我大明王朝自建国以来，遇到过多少风雨飘摇，朝庭动荡；又有过多少忠臣烈士为国捐躯？我尚某自为官以来，自问无愧于人，今天既然是圣意要裁决我，那我最不济也要死个光明磊落，总不能落个畏罪潜逃的罪名，最后还落人口实！”

    “老爷！”不少人欲上前劝说，却都自感无言。

    “哼，不管皇上和朝廷怎么定我的罪，其中的公道也自有人分说——总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尚某除了名声本就无所顾念，现在还怕他什么！几位锦衣卫大人，这就带我上京吧！”

    冬雨之下，锦衣卫一行人身上已经是淋得湿透，他们听到这番话，斗笠下的身影都是微微一颤，又几滴雨水沿着帽檐滑落，似乎他们也没预料到会发生如此情况！

    而伏在暗处的青云教众人，更是全未料到此情此景：如果尚老就此跟着锦衣卫众人离开，那这次任务到底算不算是失败了？韩静林远楼千算万算，都是如何和锦衣卫对敌，怎能想到眼下情景！

    就在此刻，一声叫喊声打破了尴尬的宁静——一只乌鸦飞过钉在竹儿手上，竹儿突然从墙上翻落，一时失足，不免高呼了一声，落进了尚府的院子里！

    锦衣卫众人突然眼神一凛，“有埋伏！”

    电光火石之间，一名侍卫拔剑破雨，朝竹儿落地处刺去，但转瞬之间，他只见头顶一下齐刷刷飞出五道黑影！

    “敌人不少，速战速决！”为首锦衣卫一声大喝，宣告了此间的兵戎相见。

    尚府众武士冲上前去和敌人拼杀在一团，但在这七名训练精良的锦衣卫面前，寻常武士又怎能抵挡？

    才短短一杯茶的时间，就见雨夜之下，血光四起。尚府的人已是血流如注，和雨水混成一块，染红了府上的青石地板。

    尚老还未撤离，又见一名侍卫已经攻至跟前。“砰！”一根长鞭飞卷而至，捆住了锦衣卫的兵器。尚老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绿衣女子跳至身前，“尚大人，还请跟我来，先快点撤离此地！”

    “你们是谁？”尚老一脸疑惑，丝毫不记得何时结交过这么一批武功高强的人士。

    “此间不方便说话，尚大人请跟我退到书房！”韩静带着尚老逃去。

    当头的黑衣锦衣卫一瞥，已经看到了一名绿衣女子带着尚老离开，自己赶忙拔腿直追。但余光一瞥，只见侧边突然一道疾影扑来，却又不得不回掌相迎。

    只斗得三五招，这锦衣卫头领心中大惊，“这些人当中竟然也有功夫如此高强的，恐怕是武林中人！”

    林远楼和这锦衣卫头领斗得难解难分，吴中兴，费廉，竹儿则和另外四名锦衣卫斗得不分伯仲。

    还有两名侍卫已经看准了尚老的逃跑路线，一路直追。追到一间书房时，两名侍卫毫不犹豫，破门而进。刚推开门，二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见韩静一手长鞭连续攻来。

    斗得一会，韩静以一敌二，支招见绌，但门外此时突然一道白影携雨破风二来，攻得两名侍卫顿时措手不及。这白影自然就是唐羽，唐羽韩静二人联手，不过十几招，便将两名锦衣卫斩杀于房中。

    院子上雨声，呵斥声，刀剑声未绝，而此时的书房中，却格外的幽静，只听得见韩静唐羽和尚老三人的喘息之声。

    韩静此时平复了内息，对着尚老说道：“尚老，现在尚府已经不安全，还请和我们暂时避一避风头。”唐羽也已经透过窗户看了看门外，急忙说道：“现在没有人追过来，正是时候。”

    尚老扶着桌子，也已经是气喘吁吁，但听到韩静这番话，却丝毫未动。

    “你们……究竟是谁？我尚某为官一生，持身自重，从未有过逆反朝廷之心，也从未结交过江湖人士，几位虽然救了我的命，但也害得我背上了这抗旨不从的污名，我尚某，宁愿在这里受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