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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通往地狱的天路8

    那条回家的路依然漫长而遥远……

    穿过无数块星光下的稻田,身后的城市灯光已经远去,远到让人不愿回望,不在生出一丝留念之情。

    排长知道自已的选择是对的,即便是他们四个义无反顾的再次杀入这个城市,他知道结果还是一样,非但救不了两个小兵,而且还可能会赔上他们自已的性命。

    显然,这已经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江湖恩怨,也不是为了个人尊严的一次洗去耻辱的黑道追杀。

    这是一场战争,局域性小范围内的战争,这场战争至关要紧的是时间。

    这一点,排长比余下的三个人更清醒的认识到,只有时间才能挽救那两个小兵的生命。

    通往军营的路还有多远,那两个小兵还剩下多少时间,排长并不知道,唯一他知道的是尽快赶回军营,尽快搬来救兵。

    排长他们是在田野中穿行了近三个小时后,才上了一条乡村的砂石路,那条公路离最近的村庄也还有十几里路,夜露下的四野苍茫,很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情绪在滋生。

    此时的时针已经跑过了夜半零点,黑暗中不时的传来风过树梢的簌簌声,十月的秋夜已经有了寒冬肃杀的意味。

    那么刚强那么粗豪的二土匪老黑也禁不住悲从中来,性情中人的老黑,很是不善于表达个人情感,可这一刻老黑开始无力到绝望,天堂的路为何如此遥远。

    就在二土匪老黑他们开始绝望的时候,一辆半途抛锚的农用拖拉机拯救了他们的希望,上天又一次不失时机的倾斜了天平,在老牛拉破车的突突浓烟里,四个军人在感谢上苍的眷顾时,那条天路仿佛已经近在咫尺。

    不知何时,风在不远处的暗影里摇响着树,原本璀璨的星空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本来不明的陵园里就显得愈发不明了。

    烈士纪念塔下离着不远的一棵树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黑影,那团黑影在枝叶间,显然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

    风摇枝叶,从星空投下来的光影不明,那团黑影掩藏在枝叶的摇摆里,投影也不是十分明显,只不过是哪一处弱显混沌罢了。

    那个位子离白结巴很近,只要白结巴聚神凝视就不难发现枝叶暗影中的那个猴瘦身子,此时,白结巴45°角仰望星空,狂妄到狠的再次重复了那两句话。

    方七相脸色变了。

    仿佛随着风起他的脸上也蒙上了层淡淡的云纱,一直以来方七相都显得很风轻云淡,显然白结巴的狂妄到狠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甚至在他一镜湖水般平静的眼中也荡不起一丝涟漪。

    对于白结巴的这种小儿科的江湖伎俩,方七相实在是不屑一顾,如果愿意方七相相信自已随时能够再次将两个少年打倒,直至万复不劫。

    因为骄傲所以不屑,因为不屑所以没有。

    其实,这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来自那棵风吹叶摆的树上,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又不知何时给了他巨大压力的黑影。

    武技修为到了方七相这种境界,通常六识都极为敏锐,对未知的危险和恐惧仿佛天生有一种预知能力。

    但这个树影中的猴瘦身影却依然成功的避开了他的六识,并且毫不掩饰的释放出那种极其危险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方七相觉得陌生,和任何武者相驳,那是一种混迹于社会底层的血腥气息,方七相看不出来这道气息有多强大,但他能看出这个人的决心。

    必杀必死的决心……

    风吹叶落,一片黄叶至枝头缓缓而落,叶片上银亮的夜露密密匝匝晶莹剔透,就在这片黄叶即将落地的一瞬间,黑暗里杂草和灌木丛生里,一个落磊的黑影把寂静踏成了山响。

    这也不是个武者,依然是个久经厮混的道上人,那种江湖独有的匪气被他一路走的霸气横飞。

    这人有个车轱辘壮实的屠夫身体,黑衣釉亮的脑门,一路行来,脚底也不知道踢飞了多少枯枝烂叶,却宛如穿梭在市井,全然不加掩饰的大煞风景。

    直到那棵树下,黑衣釉亮脑门人止步,一只脚落下刚好将那片黄叶踏在脚底。

    从树叶缝隙间漏下的星光映着那颗硕大无比的釉亮脑门上,那个釉亮脑门上也落满了夜露,此时却真的难以分辨出那究竟是汗还是夜露。

    显然,黑衣釉亮脑门人不是来看风景的,他看的是人。

    伸手抹了把头顶釉亮脑门上的夜露,黑衣釉亮脑门人裂开大嘴嘿嘿一笑,朝方七相说,你姓方。方家的老七,方七相。

    没等方七相开口应答,黑衣釉亮脑门人一甩手说,让他们走!剩下的我来挑。

    这句话出口最吃惊的不是方七相,而是血性和白结巴。

    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除了那个没见过两次面的学生六峰,血性想,这个城市里他们根本就不认识第二个人。也根本不会相信有一个人深更半夜的跑到烈士陵园来救他们的命。

    白结巴尤其不能相信,这之前就算打破脑袋白结巴也不敢想一想。他已经准备拼命,用自已还有他兄弟的命换方七相的命。

    血性好一些,第一时间他想到了军中龙家,在新兵连时他见过窥视在黑暗中的龙绣,但这个人却完全不同,浑身上下不见一丝半分军人独有的那种气质,相反,这人有着社会大哥的一切秉性特征,豪强、霸气,血腥,甚至于阴鸷。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叫血性和白结巴最吃惊的地方,最吃惊的是这人竟然有一口纯正的江城口音。

    难道这人也来自江城,亦或是曾经生长在江城?这一瞬,血性搜遍了记忆,却始终无法找到和记忆里相吻合的人。

    你挑得起吗?你又凭什么来挑?

    凭什么?黑衣釉亮脑门人突然呲目,一股凛冽到吹毛断发的血腥气扑面而出,就凭我的一条命!

    一道黑沉沉乌黑的枪口对准了方七相,枪机大张。那是一把真正的五四手枪,威力巨大。

    手。稳如磐石。

    我就不信你能比枪快!

    我也不信。方七相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看出来了这人是个亡命之徒,那一身凛冽的血腥气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方七相甚至毫不怀疑这人会开枪,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因为这人本生就是一个赌徒,他的唯一赌注就是他的性命。

    没有人能快过子弹,方七相也不能,他现在唯一能的就是走,就象来时一样的淡然,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耻辱。

    他走过了那道石阶,先前遗落的那片黄叶被风吹起,在一溜不算陡峭的石阶上翩翩飞舞,象似了一只飞翔在暗夜里的蝴蝶。

    方七相汗透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