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新事(上)
西州城南,商铺云集,车水马龙,热闹不凡。这块儿聚拢来往的客商,言价易物,贵贱凭口,却还有些说书杂耍之人趁着这热闹,想寻些生计。不一会,这萧衍和余炕二人便行到了这城南大街之上,要说这萧衍自然是为了听书讨趣,而这余炕一双眼睛贼溜溜,怕是要为那输掉的银钱寻些下策。 “要说这圣上,天下大同之策,可是好之又好!”城南边上,槐树影前,一个白发老者朗声说道,字字铿锵有力,语调跌宕起伏,引得几十位路商驻足倾听,“隋炀之后,天下太平,此策颁布之后,就连江湖也安稳许多。” “的确,这下剿灭了那些江湖上作乱的门派,世上倒是太平许多!”众人纷纷附和,也有的摇头轻语,“杀了这么多人,哪还有江湖...” “白老头!这天下大同,统商道,灭江湖的故事我们听的太多了,不如和我们说说,这当今武林高手的还剩下哪些啊?!”一人起哄道。 “不错!比如大内七大高手!”另一人接道。 “禁宫七侍卫便是登峰造极之人么?非也!其实这世上还有五大绝世高人!一人身在吐谷浑,一人隐居幽谷,还有那古寺的久禅大师和吐蕃国师赞普…”城南大道上,夹杂着周围商铺的吆喝声,那白发老者说到这里却停下卖起关子来。 “还有个高手是谁?”人群中不免传来问话。 “问得好!”白发老者双眉一扬,朗声“最后一人却是少有人耳闻了…” “腿子哥,白爷爷说到哪了了?”萧衍个子小,此间听客众多,又是城南集市大道,人声嘈杂,实在听不清说书人言语是何。 余炕仔细听了会,却觉得无趣之极,双目急转打望着周围的客商,想来个顺手牵羊,不禁敷衍道“说个什么天下七大高手,五大绝世高人。” “七大高手?莫非是那什么禁宫七侍卫?”萧衍听得却是来了兴趣,赶忙垫脚眺望“五大绝世高手上次我听过,这五个人可了不得,如若能让他们一人教我个半招几式,我或许也能做个小高手也说不定。” “高手就高手,还小个什么?”余炕鬼鬼祟祟瞧了半天,只见前排有个膀大腰圆的巨汉,腰间钱袋鼓鼓囊囊,不禁眉色一喜,笑骂道,“便是你个小衍子没志气,你是打杂惯了不敢当掌柜么?”言罢,蹑手蹑脚般,奔着那钱袋而去。 “掌柜的太麻烦,算账运筹,我还是打打杂自由些”萧衍也不回头,目不转睛般看着说书人,只听人群中又传出喊声,赶忙侧耳听去。 “别卖关子了!老头!赶紧说啊!最后一人怎么了?前两人我们都知道,分别是南柯堂堂主广凉师和幽谷鬼主。”一个江湖客打扮的年轻人朗声道,“另外两位是佛门高人,我等也是有所耳闻。” “说的不错!便是这四人!”白发老者笑道,“要说最后一人啊,却是不寻常啊,不寻常的紧。” “快说啊!”围观听客颇为心急,“是啊,你倒是快说啊!” “好!老夫今日就斗胆道出他的名字了!他姓烛,本名云,武功大成之后改了称呼,自号九尊。”姓白的老者高声回道,字字透着中气。 “什么烛九尊?什么劳|什|子高人,老子听都没听说过。”那江湖客打扮的年轻人起哄道。 “不错不错!小爷也没听说!”话刚说完,那年轻人的同伴也附和道。 “二位年轻尚轻,没听过也是正常!”老者扶须笑道,颇有点得意的样子。 “好啊!那你说说这烛九尊的来历,让我二人长长见识!”众听客闻言也还是赞同般叫喊起来,“不错,说说来历!” “这人可不得了,他烛家本就是前朝的贵族,烛云还有两位弟弟,分别名叫烛天和烛心,是前朝的参政大臣,可是因为出了那修运河的国策而被世人唾骂,后来官职被贬,归隐山林而去。”老者笑道。 “骂得好!”众听客也是拍手叫好。 “贬的更好!运河劳民伤财,要不是前朝佞臣jian贼如此多,也不会亡的这么快啊!”一商贾高声道。 “不错,不错。”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只有少数客商缓缓摇头似有难言之意。 “好!再说这烛云,他乃三人中最为年长之兄,可却不似两个弟弟有治国安民之心,而是喜那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生活。于是乎,烛云在加冠之后后便周游列国而去。二十年前,玄武之变,他又忽然重出江湖,出现在了中原,自号九尊…”说书老者扶须缓缓道来。 “好不自大!”那江湖客笑道,“九五之尊么?他也配?” “是也,是也,治国不行还取个如此自负的名字。老头,这第五个高手,我们可是不认啊!”另一人也跟着附和。 二人刚刚说完,忽然人群中传出两声尖叫,众看客一愣,回头看去,两个起哄的年轻江湖客如中了邪般,向后飞去,沉沉砸在了集市店铺之内,似昏死过去。 “老夫的名讳便是自大,小娃娃懂个甚,站都站不稳,还学人听书。”,忽然一蓝色布袍胖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草鞋破衣,只见他两腿一盘坐在了台阶上,讥笑般喃喃道“叫你们俩小畜生胡言乱语。”,此人浓眉小眼,腰圆体胖,邋邋遢遢,看似四十好几,却身手不凡。 “杀...杀人了!!”这一闹可以不得了,也不知这蓝袍胖子姓甚名谁,可周围人听得分明,打伤那两位出言不逊的江湖莽夫之人,正是这邋邋遢遢的胖子。 正所谓,事不关己不劳心,路遇不平躲家宁。只见这蓝袍胖子刚刚坐下,周围的听书客和说书人哪还留得住,一个个东奔西跑鼠窜而去,可又心生好奇立足在那茶馆商铺之后,悄悄打望。而那两位江湖后生的同伙却一时间围了上来,似要找这胖子讨个说法。 “臭胖子!敢打伤我长歌坊的弟子!”一白衣墨冠的剑客沉声道,周围的十余个师兄弟也帮腔作势,叫骂起来。 “劳什子长歌坊?你们白坊主来西州吃沙子还是喝马尿了?”邋遢胖子头也不抬,拿起腰间的酒壶嘲弄道。 “辱我掌门!找死!”那白衣剑客怒吼一声,手掌一挥,带着十余名帮手刀剑相向,分明是要取这胖子性命。 “杀..杀人了...快...快逃...”再说萧衍这头,他见到伤人闹事,连滚带爬想往外逃去,怎奈这人群如鼠窜般汹涌,自己被群挤的东倒西歪,竟然朝着相反的方向奔了几步,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吃了满嘴土,此刻抬头一望,却是吓得双目溜圆,自己正落在这武林人士之中。 “完了。”萧衍天生胆小,此刻见着刀剑相向,自己又被他们围在当中,只听后背劲风袭来,心说自己这条小命怕是一命呜呼了。 “老酒鬼,人家几位江湖后生随意言语几句,也值得你出手。”忽然间,也没等在场众人看清局势,一道黑影从后侧酒楼飞下,如鬼魅般在这长歌坊十余人身周绕了一圈。这些个长歌坊的门生却一个个如中邪般疆在当场动弹不得。 “哟呵,老怪物,怎的?和俩秃驴打的没意思,来找我的闲趣了?”这蓝袍胖子抬眼瞧了瞧来人,却是青衣黑袍,面戴黑纱。 蓝袍胖子忽然咧嘴一笑,抬手指道“老怪物,你这一招鬼魅移行,厉害是厉害,在场却有一个半人看了出来,你可知否?” “一个半人?”那青衣怪客一愣,双眸两转扫了一圈,片刻冷笑道,“老酒鬼就是老酒鬼,喝得多了胡话也多,老夫这招你能识得也罢,哪还有什么半个人?” 蓝袍胖子喝了两口烈酒,大笑道,“好说好说,你请烛某喝几壶,我便告诉你。” “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骗个酒钱。”青衣怪客讥讽一句,一双夺魄的眸子停在了萧衍身上,他狐疑片刻淡淡摇了摇头,“小娃子加冠未及,看来我多心了。” “多不多心的,你试试便知!”姓烛的胖子笑了笑,也不知有心无心,抬眼打量了萧衍一下。 “哼,你想诓老夫出手,欺负个娃娃,等哪天你这个老酒鬼又喝多了,怕是要说的世人皆知,这买卖不划算。”青衣怪客冷哼一声,不经意间也皱眉盯了眼萧衍。 “不拘不泥,自在逍遥~好了!老怪物,这遭西州小聚,老夫耍的痛快,打的痛快,喝的更痛快!三年之后,漠北之中,后会有期!”那姓烛的蓝袍胖子起身拍了拍屁股下的尘土,袖袍带着酒气,三步一点,身形骤闪,几转出了城去。 “后会有期。”这青衣怪客见那烛胖子离去,少有般伸出双手,朝那城门的方向拱了拱。 言罢,怪客回头又看了眼萧衍,沉声道“小子,年纪轻轻,就喜欢看着江湖热闹,便不怕死么?”说着,单手一提,抓起萧衍,足下轻点出了这集市,话不再言漫步而去。 “不怕死,不怕死,小爷才怕死的紧呢!”萧衍早已吓得的双腿发麻,背脊生凉,要不是这怪人已离去,哪会敢出言相驳。 “哟呵,小衍子,你怎的在这?” 萧衍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暂定心神,回头一望,只见余炕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衍子,怎的?吓傻了?刚刚我听闻集市有江湖人士打架,我还生怕你搅了进去。”余炕拍了拍萧衍的额头,打趣道。 “乖乖不得了,今天还真遇见江湖高人了.”萧衍此刻想起刚刚的一幕,不免啧啧称奇。 “诶,腿子哥。”萧衍想了片刻,回头问道,“你方才去哪了?”话罢,瞧见余炕手里鼓鼓囊囊的一个布袋,“这又是什么?” “我方才不是寻你去了么?”余炕双目一转,打了个哈哈,赶忙把那布袋子藏进怀里,“赶紧回赌坊吧,晚了,荀先生又该罚我了。” “哎呀!”萧衍被余炕一唤,回过神来,“现在都这个时辰了,差点耽误回赌坊交差事了!” “走吧!我们回...”余炕刚刚拍了拍萧衍,回头欲行,却不料对面行来了一伙江湖人士,吓得面色发白。 “怎...怎的了?”萧衍此刻懵懵懂懂,还未再说一句,便被余炕拉着躲进了身旁的酒楼中。 “到底怎么了?”萧衍话未说完,已被余炕三步两走拉扯着躲在了酒楼后厨处,探个脑袋打量着。 话语间,只见那来着竟是长歌坊的门人,一行大约十余人,其中一名巨汉皱眉摸索着腰际,奇怪道,“个娘老子的,我的钱袋呢?” “刘铁,你小子大白天几十两现银揣在腰间,怕是被那市集贼儿摸了去吧!”说话的不是别人,真是刚刚在城南嘲弄烛九尊的后生,莫想刚刚挨了揍,此刻又意气风发起来。 “好了,才挨了打,技不如人,还好意思笑话师弟。”又一句,萧衍看的分明,竟是那白衣长剑的领头人,话语中怕都是长歌坊的高徒。 余炕此刻心急万分,额头汗水渗的滴滴答答,便连喘气的声音也险有些压不住。 “怎的了腿子哥?”萧衍此刻还是懵懵懂懂,不禁挠了挠头,“腿子哥,你刚刚不是说回赌坊么?怎么见这群人还要躲着?” “他娘了,这回怕是遭了道。”余炕牙关紧咬,颤抖道,“还不是刚刚输了朱文二十两碎银,那里面除了我的工钱,还有荀先生给我们出来办差的款子,这下都输了,还怎么回复命?” “莫非你?”萧衍心头一咯噔,不情愿的猜测道。 “莫非个甚,那厮的钱袋便是我顺的!”余炕焦急般瞪圆双目,脱口道。 “啊?!”萧衍只觉心头一凉,不免想起这些长歌坊门人的手段,纵然这些个江湖莽夫打不过烛九尊那般高人,可论着他们惹是生非、胡作非为的道儿,余炕此番竟敢偷了他们的钱袋,还被他们堵在酒楼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小子别叫出声!”余炕见着萧衍沉不住气,险忙捂住后者的嘴巴,“他们往这里看过来了,再出声,只怕小命不保!” “恩恩!”萧衍呜呜恩恩赶忙点头,此刻也是满头大汗,心头不免叫屈,这余炕东家不偷西家不拿,怎得敢拿这些爷爷开刀? “五师兄,那您说,咱们是去寻九师弟的钱袋,还是怎的?” 萧衍此刻和余炕猫在后厨干草后,大气也不敢多喘,只听酒楼内缓缓传来长歌坊的声音。 “这偌大个西州城,我们又人生地不熟,上哪寻?若是再遇见那两个贼厮,还不又吃些苦头?再者,师父他老人家刚去楼上会客,我们这些做弟子的须得好生候着,不能怠慢。”那白衣墨冠的剑客沉眉想了片刻,回道。 “有理有理。” “那便都听师兄的吧!” 余炕和萧衍此时听了楼中长歌坊人对答几句,不禁大汗淋漓,本来想着对方只是驻足片刻,自己二人也能脱身,怎料对方师父竟然也在楼中,这下可真是个瓮中捉鳖。 “腿..腿子哥,你看。”萧衍见着余炕已慌了神,自己左思右想,目光扫了几眼这后厨中,竟然还有一道木梯可以到那二楼梁上。 “好家伙!天无绝人之路!你小子果然是个福星!”余炕此刻见了活路,心头大喜,赶忙蹑手蹑脚般拉着萧衍顺着木梯爬了上去。 “这么高,我可不敢...” “臭小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不敢爬等死么?!”余炕骂道,声音稍微大了些,仿佛惊动了楼中人,有几个长歌坊的弟子竟然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