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乔康放午学时是跑着回家的，如果不跑的话，他的时间是来不及的，家里面有一辆自行车，乔康之前哀求爸爸给自己骑，爸爸好不容易答应了，骑上车上学的第一天，乔康的心里那个兴奋啊，可是走了一段路他的心情阴暗下来了，因为这个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而且，隔一段时间，车链子掉一次，乔康以为骑上自行车能省出好多时间，却发现，骑车比走路还费时间，还累。所以，他把自行车还给了爸爸，又开始跑着上学放学了。

    每次跑到家门口，他都要蹲下来休息一会儿，这样，mama才听不到他气喘吁吁的声音，才不会担心他，mama的身体本来就弱不经风，乔康不希望自己给mama增添一丝一毫的烦恼。乔康是一个特别懂事的孩子，有时他的心思缜密到有些成人都达不到，邻居的阿姨们都特别喜欢他，因为他懂事、善良、能吃苦。今天跑到家门口时，他蹲下身，胃部痉挛让他疼得流下泪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背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阿康，怎么了？”乔康抬起头，看到邻居李阿姨微笑的脸，急忙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没什么，阿姨，您回来了？”李阿姨知道乔康家的情况，但是那个时候，每个人的家里都不富裕，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李阿姨用慈爱的目光看了看乔康：“天冷，进屋吧。”“嗯！”乔康答应着，伸手拉开了院门。

    走进那个狭小的房间，mama正眼巴巴望着门口的方向，看到乔康进来，mama的眼睛一下子发出亮光来，整个面部也灿烂起来了。

    “阿康。”听到mama虚弱的叫声，乔康急忙跑到mama床边。mama卧病在床多年了，当初是肺心病，因为无钱用药，最终连路都走不了了。而家里三个孩子中，虽然乔康是唯一的男孩，但由于jiejie都在外地读书，所以他反倒像女孩子一样担起家里所有的担子，劈柴，做饭，饲养家禽……最重要的是照顾mama：“怎么了，妈？”见mama呼吸有些困难，乔康把mama扶起来，把枕头放到mama上身后背的位置上，让mama呼吸能顺畅些，这样坐着也能舒服一些。

    “今天课程学得怎么样？”“挺好的，老师说期中考试之后，如果我成绩仍是第一的话，奖学金就是我的了。”乔康笑着对mama说。心里却苦涩得要命，他多么想有好多好多钱，能给mama买治病的药，能减轻mama的痛苦。可是，一个初一的学生，除了能捡些废铜烂铁卖些零钱给mama买点好吃的以外，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是他内心的焦灼还是逃不过睿智的mama。mama平了平喘息的声音，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乔康，“孩子，你记住，你呀，不能把钱看重了，重了以后你就不会有钱。因为钱在你生命中占有一个重要席位的时候，你就没有快乐了，知道吗？”mama一气说了这么多的话，呼吸的气力又有些不够了，开始咳喘起来。

    乔康急忙给mama敲打着后背，口中安慰着mama：“妈，我知道，您不用担心了。”他走到窗台下面的破旧桌子面前，取过水杯给mama倒了杯水，然后从抽屉里面取出两个药瓶，给mama拿出药，端着水杯和药走到mama身边，把东西放到mama床边的凳子上，轻轻扶起mama，对mama说：“mama，把药吃了吧。”他知道，这时候水的温度刚刚好，热水瓶早就不保温了。早上烧好的水到中午就变成温水了。

    “好。”mama顺从地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水和药，怜爱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心里难过，脸上却云淡风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在儿子回家时就吃到自己做的热菜热饭，她多么希望儿子的青春是快乐无忧的，能在阳光下奔跑，能绽放灿烂的笑脸……她知道儿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她知道她在儿子心里的地位，她更知道无论如何，她要活下去，只有她在，儿子才有可能有一丝快乐。知子莫如母，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心里的苦呢？

    “mama，今天班里来了个新同学，分桌的时候还抢起来了。”“哦？”mama来了兴趣，看到儿子神采飞扬的样子，也微笑起来：“怎么回事？”“我先去做饭，一会儿给您讲。”乔康转身向厨房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身问了mama一句：“这样坐着行吗？要不我扶您躺下吧？”“我坐一会，躺了一上午，也累了。”乔康这才放心地去厨房了，从碗橱里拿出一个鸡蛋打到碗里，然后从缸里舀出两水舀放到锅里，开始烧水冲鸡蛋花。家里的生活比较窘迫，不是每个人都有鸡蛋吃的。中午的鸡蛋是给mama的。乔康的午饭就是清水煮面。正好水开了，把鸡蛋花冲好，然后用开水放入一绺面条煮熟，吃些咸菜或者拌些大酱，就是乔康的午餐，因为爸爸中午不回家，单位有午餐，有休息室，完全不用来回奔波的，老乔是个心大的人，家中的病妻，初中的儿子，在外面上大学的女儿，所有的烦心事他根本就不会去想，自己清闲就是王道，整天就是乐呵呵地和同事谈天说地，下象棋。

    乔康在厨房狼吐虎咽吃完面条，然后端着冲好鸡蛋花的碗走到mama身边，在到mama身边之前，他用口抿了一下碗边，故意让自己的嘴角唇上有了蛋花的痕迹。“mama，喝碗蛋花吧。”“你喝了吗？”“喝了，还吃了热汤面条。”乔康故意打个饱嗝，“好饱啊！”

    mama笑了起来，乔康开始喂mama喝蛋花，然后对mama说：“我接着给您讲上午有意思的事吧。有个叫时小雨的女孩旁边有个空位，老师叫新同学去那里，另一个叫于琪的女同学也想和这个新同学一桌，于琪的旧同桌不想和时小雨一个座位，说时小雨是个木头人，最后还是新同学解的围，主动要求去时小雨的位置，这个问题才解决了。”mama说：“那个时小雨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吗？”“好像是的。”乔康笑了笑，：“您也知道，我不和女生接触的。”mama感叹地又像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女孩子心里得多苦啊？”mama的一句话，让乔康突然就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个画面，那个孤单站在教室门口的女孩子似一个剪影，停留在脑海的某一个位置，但似乎，也就是那么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