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要你平安且长命百岁
姜衍伏在桌子上,望着眼前的白玉簪子怔怔出神。 是因为那晚在东宅见她哭的伤心,所以那日在栖霞楼将它送给了自己吗。 可是他知不知道,她是苦他心中所苦。 不过是扬汤止沸罢了。 这些日子她又去了几次栖霞楼,却极少碰见他了。 小侯爷为她寻遍了长邺城内最好的师傅为她制了十几支质地极好的发簪。 却都被她全部塞进了屉子里。 今日姜衍与胖果二人又去了一趟栖霞楼。 逢见绮音娘子,便邀姜衍进屋坐坐。 这是绮音娘子第一次邀请姜衍。 精致的沉香木雕花桌子前,女子素手烹茶,姜衍则静静的看着她。 “侯爷大概要离开长邺了。”良久,女子幽幽的道。 姜衍一惊,:“发生了何事?” 只见那女子苦笑摇头,“侯爷他,向来是不会多说什么。” “有一日,侯爷突然问我。第一次见他便要嫁与他的女子,是怎样的女子。” 绮音微微一笑“想必说的正是小姐吧。” 闻言,少女杯中茶不小心撒落一地。 “奴家想,侯爷若是与这长邺城内的其他世家公子无异,大抵是愿意娶小姐的。” 窗外的江风吹动满屋低垂的纱幔,女子眼中氲起雾霭,少女伸出手轻轻抚她的脸。 “莫哭。” 几日后,大雨连绵。 国辅府书房内,姜明衡负手而立于窗边,望着头顶乌泱泱的天空。 而在他身后,则端坐着齐国府与武侯府的两位将军。 良久之后,只见那国辅大人转过头来定了定神道。 “陛下口谕,两位将军自行商定,哪位此去镇守江陵。” 两位将军一时间你望我,我望你,面露难色。 “这。。”率先开口的是齐国府的沛国公。 “国辅大人,恕在下说句不当说的,江陵城几万大军对裴家忠心耿耿,我等哪可轻易接手。” “裴老侯爷一死,那裴家长子便已私下里遣人前往江陵。” “陛下怎会不知?”姜明衡冷冷的道。 “陛下昨夜便下了旨,这两日江陵的那十几位裴家旧部携家眷便会返回长邺。” 那裴家长子谴去的人也是有去无回罢了。 “前些日子江陵一役,国公世子由翟州领兵援往江陵,此战才可大获全胜。” “陛下近来说起齐国府将军的世子赞不绝口,称国公不枉十几年培养,乃盛元未来之希望。” “犬子何德何能。”沛国公受宠若惊。 “陛下道,翟州这些年来民心稳定,欣欣向荣,少不了齐国府的功劳。” “此番齐国府世子前往江陵任命是最好不过。” 沛国公起身抱拳道“臣在此替犬子领命,定不负天恩。” 一旁沉默已经的武侯将军思索良久方才开口道。 “敢问国辅大人,那裴侯府的长子,陛下意欲为何?” “天威浩荡,”姜明衡叹了口气,言下之意已然明了“尔等须谨记,切勿重蹈裴家覆辙。” 言罢,只见两位将军目光中隐约露出一抹悲戚。 狡兔死,良狗烹。 而此刻的姜衍,正在书房外的墙边静静的立着。 紧紧握着手中的白玉簪子,指尖泛白。 一时间,便明白了父亲那日听闻她要嫁给裴郁时,为何那般气急。 而如今,连裴老侯爷之死,也另有内情。 可是,再怎么说,裴老侯爷毕竟娶了当今陛下的亲meimei。 果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 如此想来,这裴府若是出事。得以幸存的,大概只有小侯爷与他那位身份尊贵的母亲了。 那他呢? 那个既没了母亲,如今亦没了父亲的裴家长子。 登时头顶一道惊雷声起,姜衍浑身战栗,转身向外奔去。 少女来到侯府门前,望着雨幕中这碧瓦朱檐,气派恢弘的宅院,心下怆然。 她只身一人,没有乘国辅府马车,浑身湿漉,雨水顺着发丝滴落,模样狼狈。 府门前的仆人们连忙将她迎进去,“这么大的雨,衍小姐怎么淋着雨来了?我这就去请小侯爷。” “不必了。”她连忙制止,便往东院走去。 而这一边的东院里,裴阳正在收拾包裹,像是要出一趟远门。 裴家长子正端坐在桌前,右手搭在桌上,食指轻扣着桌面,低头阅着左手间的信。 “此次前去,先走临水。”他说。 裴阳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着他点点头。 “来不及的,先去翟城。”徒然间少女的声音响起。
两人抬起眼望过去,只见姜衍浑身湿透,扶着门边急急的道。 “走临水需三日,翟城只需要两日便可截下他们。” “需马上出发越快越好。”她又补充道。 裴阳询问地望着自家主子,似是在琢磨这国辅府小姐为何突然前来说这番话。 “去吧。”他面无波澜,说着间,将手中的信放到烛火上点燃,扔在地上,不消片刻化为了一抹灰烬。 裴阳走到门前,回望一眼,“裴阳自当将此事办成,主子切勿保重。” 说完便撑伞疾步离去了。 “今日我见到齐国公与武侯去了府上,便去偷听了父亲与他们的谈话。” 她走在桌边,立在他身侧,低头望着他。 “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如我过去那般所见所想。”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在他手边。 “你不肯娶我,正因你是裴侯府长子,我是国辅姜明衡之女。” “他们人人都懂,唯独我不懂。” “难怪你说我又蠢又笨,想来确实如此。” 裴家长子抬起眸来扫了她一眼,转而望向窗外沉沉的天幕,沉沉的道。 “即知如此,为何还来。” “我想救你。” “你我也都不过是这诡谲云涌的世道中的一粒棋子罢了。” 他尚不可摆脱,何况她区区一个自小娇生惯养的高门嫡女。 “那你信命吗?”姜衍问他。 “自是不信。” “我也不信。” “你可知,这裴侯府方圆自内至外,皆是眼睛,日夜盯着。” 他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屋外的雨飞溅,沾湿衣袍。 “裴老侯爷虽已去,但我相信,他一定盼望你能好好活着。” 听到父亲,裴郁低垂的眼睫颤了颤。 “若是裴府旧部回到长邺,死的便是他们。” “若是裴阳将他们拦住,死的便是你安陵侯。”姜衍盯着他的背影道。 “你保他们不死,而我保你平安。” 我要你看遍这世间所有的春宵艳阳天与凛冬飞雪夜。 我要你平安且长命百岁。 他回头望向她。 此刻,正如上元节的那晚遇见她,眼前少女负手而立,恣意一笑,目光凿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