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渊之心
即使只是灵魂形态，任远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冷，和迫于眉睫的死亡威胁。 他已经听出了涂山嫣然的弦外之音，现在只等她做最后的宣判。 “所以，如果你参加太上书院的自主招生，那我建议你选择鬼术。因为他们急需这类人才加入深渊前线，在战斗中研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们会稍微放宽点要求的，相信我。” 感觉到牙齿在打着冷颤，但是看到涂山嫣然灼灼的眼神，知道她正等着自己的选择，任远忍着心慌开口，道：“那为什么非要鬼术？其实在我看来，只要是战斗类的，都有很大可能被派上深渊前线吧。” “这话是没错啊。你是想问为什么他们非要选鬼术的人是吗？那是因为只有身负鬼术修为的，才可以以较小的消耗进入前线深处。这是我们经过好几年的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也猜测可能有不知名的大阵在运转，但是一直感知不到阵法的痕迹，所以现在我们以为是深渊本身的特殊性质。” “其他的你就不要再问了，你只需要知道，他们目前需要修炼鬼术的人才。”看到任远仍旧沉思的模样，涂山嫣然立刻出言阻止，道：“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东西，在你还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是不能轻易涉足的。” 懂了，看来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任远立刻止住思绪，并且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作死去探求什么隐秘。 “过来，你试着去接触深渊之心，记住，接触要深入一点。”涂山嫣然招手让任远过来，站在了黑石旁边，他注意到狐妖刚刚使用的是“深渊之心”一词，看来这并不是如她所说只是一个还没被完全证明的猜测，极有可能，这块黑石本身就叫深渊之心。 深渊之心，深渊的心脏？这个深渊若是只是指代一种抽象名词倒也罢了，怕就怕在，它真的与“深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它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讲不清。但是落在我手上总比落在我师妹手上要好。”涂山嫣然的语气突然有些落寞。 “它可以帮助你加深对鬼术的理解，我想着是这样的。” 涂山嫣然脸上闪现出一丝迷茫来，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你师妹大概什么时候会找过来？”在动手前，他看向涂山嫣然，对方的表情立刻不自然起来。 “暂时应该不会。”涂山嫣然很快恢复她惯常的那种云淡风轻的姿态，但是真实想法骗不了人，任远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心虚，显然，她自己也没多少把握。 任远本来也不想要什么答案，他只想知道一个态度。涂山嫣然这样的表现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竟然将生存寄托在对手暂时不会找上门来，他甚至怀疑涂山嫣然能够那么痛快的把“深渊之心”给他，就是因为自己拿着烫手的缘故。 都是九尾狐，怎么就你被打成这样？ 任远很想问一下，难道同境界也会有那么大的差距吗？ 但是转念一想，毕竟也算是救了自己的命，还帮他料理好了“身后事”，再这样去戳人家痛处，未免太不给面子了。于是他只是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黑石之上。 “怎么深入……” 话还没说完，任远只觉得手掌处传来一阵巨大吸力，随即一阵天旋地转，灵魂深处传来一阵被撕扯的剧痛，他忍不住尖叫，可是声音却被堵在喉咙处，他只发得出嘶哑的“咳咳”声。 “砰。” 任远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力量狠狠抛在了地上，不同于跌入识海的哪一种软绵绵的感觉，他的身下是坚硬如铁的黑色地面，上面铺满了细碎的黑石，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幽暗的光芒。 灯光？ 他连忙爬起来，朝头顶看去，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空旷的大厅内。天花板呈现穹顶形状，一望无际，延伸到他视线所不能及的远方。上面挂满了各种形状不一的明灯，密密麻麻挤在一块，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有些灯光明亮，有些灯光则格外晦暗，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在远方，似乎还有低低的哭泣声，一些奇怪的片段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脑海，如同电影放映，在他的眼前一一闪过，就如身临其境一般。 “涂山嫣然。” 他大声喊了一句，引得这个大厅内的空气都微微一滞，可惜没有人回答他，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回声在大厅内散开，将那些若隐若现的哭声统统压下。 “卧槽，这还能出去吗？” 任远心里有些发慌。他往四周看看，看到了一条窄的不行的小路，上面干干净净，没有铺上什么黑色的碎石。 于是任远向小路走去，也奇怪的是，当他踏上小路的一瞬间，原本脚底踩着黑色碎石的那股刺痛感就已消失不见。 任远顿了顿，往后拿了几块碎石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有点作死的行为，但是修行本就逆天而行，那些大能都是在一次次作死中进步的。 大能可，我也可。 任远颤颤巍巍地颠了颠口袋，突然觉得身体变沉重了许多，他站在小路上，随便选了个方向，就向前走去。 一路风景变幻，从阴森诡异变得更加阴森诡异，到最后头顶上的明灯都开始忽明忽暗起来，越到后面越稀疏，现在他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面只挂着零星几盏灯，在周围则是笼罩着一股灰色的雾气。 小路旁开始出现一些衣衫褴褛的行人，他们身体虚幻，面容大多枯槁麻木，在看到任远地时候，原本灰暗的眼睛开始迸发出一种渴望的情绪来。 他们有的背着长剑，有的则蹲在地上画着任远看不懂的图案，还有的人跪在碎石地上，上下抛掷着碎石，口中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任远开始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直接延缓了他行进的速度。他只能放慢脚步，被迫观看着一场场人间惨剧。 任远心里有些发怵，他往后看去，来时的路已然看不大清，他试着往后倒退一步，脚心立刻传来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啊！” 任远痛呼一声，立刻缩回了脚，看来这条小路上不可后退，只能往前。 “这里可不能后退啊，年轻人。”一个老人突然笑了一下，站在了小路旁，他话刚说出，就有许多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脸上表情各不相同，但是以讽刺居多。 任远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讪讪笑了笑。 老人上下打量了下任远，他的眼瞳之中是一片灰暗，里面仿佛涌动着雾气一样的东西，隐隐约约有符箓图样闪过。他仅仅只是一眼，任远就觉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像是被高倍显微镜扫过一样，无处遁形。 “人生的路上哪有后退这种说法？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要后悔了。”老人怪笑两声，原本还算慈祥的脸上突然多了丝邪异，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前方，道：“年纪轻轻的，未来自有无限可能，学什么不好非要学人来赌博呢？” “赌博？这是什么地方？”任远一惊，一阵恐惧立刻袭上心头。他朝着周围看了看，全是一片人间惨剧一样的景色。 此时此刻，他也不免在心中将涂山嫣然的祖宗十八代都好好问候了一遍——之前话不说清楚，欺骗消费者，把人骗进来杀，就算完好无损地出去了，这也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要留下PTSD了的那种。 “深渊赌场啊。”老人感叹一句，披在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在虚无如雾气般的黑袍下，是没有一丝血rou的白骨，闪烁着森冷的光芒，老人每动一下，都发出一种细微的喀吱声。 “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陪这里的主人玩一场游戏。如果你赢了，你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输了——你可以选择现时结清，也可以选择分期付款。若是直到最后，这里的主人觉得你已经付不清了，那么只能将你的灵魂拿来抵债了。” “不，我不玩这个游戏。” “黄赌毒我是坚决不会碰的。” 任远毫不犹豫地摇头，这把老人都惊地一愣。 他原本还想好好看看身前年轻人惊慌失措的样子，纠结的样子，痛苦的样子。能来到深渊赌场的，要么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的，要么是实力支撑不起野心的……总之他们都有必须要得到的东西，才会在这种强烈的执念下被牵引着来到这里。 这个年轻人啥意思，都不带思考的吗？ “如果你没有那种强烈执念，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老人眯了眯眼，浑身上下震荡出恐怖的气息来，一股浓郁得近乎实质的黑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却在快要碰到任远袍角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下来。 黑雾在眼前翻滚，任远却毫发未伤。老人对此似乎也早有预料，缓缓收起了黑气，脸色有些复杂。 “既然无法伤你，看来是登记在册了。在这条路上走4444步，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最后一步仔细想想，别糊里糊涂地就迈出去了。” 老人眼神有些复杂，有嫉妒，也有愤恨，甚至还有迷茫。他最后深深看了任远一眼，转过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4444步，我怎么知道我究竟走了几步？ 任远苦笑一声，看向前方似乎仍无止境的道路，也许下一步就是深渊，又或许他还要走很远的路。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脚步，当他感觉到鞋底踩到了坚硬的地面，原本还清晰可见的场景突然扭曲起来，他站在原地，看着周围的景象飞速破碎，像是镜面被巨力打破。 只是片刻，仿佛大梦初醒，任远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原本诡异阴森的环境已然消失不见，现在他正站在一条幽暗的长廊上，他的面前是一扇门，上面用飘逸的行书书写着：深渊交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