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拔掉阻碍
清晨，处密部的牧民从毡房出来便看见绿油油的山头布满了黑压压的兵马。他们早已听说周国出兵龟兹的事情，只没想过周国人会借道处密，部族头领处密吐屯急忙征召部落里的壮勇拉着十几车的礼物送往周国的军营。 周兵竖起马塑指向处密人，戒备的眼神里透着冰冷的杀机。处密土屯堆着笑，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带着礼物求见周国大将军。”周军里的突厥兵有听懂的，将来人的意思以洛语解释一遍，消息很快传进中军将营。一会的功夫，对准处密人的马塑接令收回。处密吐屯按捺着乱跳的心深入周军大营，随后，他看见了帐中央被众将士围拱的周国大将。 “处密古赫，别来无恙。”一个洪厚低沉的嗓音以突厥语说道。 处密吐屯愣了愣，搜肚刮肠地想了好一会，惊疑道：“......阿史那社尔？” 一旁的安西上都护上柱国将军李涵虽然听不懂他们的突厥语对话，却也看出这二人彼此认识。 阿史那社尔淡淡地笑道：“你来的真好，可派出精壮人马随我们攻打龟兹。” “出兵龟兹......你......你也晓得我们部族人少势单，精壮要是随你们西征，部族里只剩下老弱妇孺，活不了的。”处密吐屯支支吾吾地解释，“我们可以送牛羊马，很多的牛羊马与粮草送给你们。你看，我们还把这个，送给你。” 处密吐屯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漆彩木盒，堆满讨好的笑容趋前，将木盒奉到阿史那社尔的跟前打开。四周的众人不禁一阵惊叹，那木盒里赫然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的红玉。同一个瞬间，一道亮光急速划过。阿史那社尔反应敏捷，身子立刻往后一躺，堪堪避过扫脸而来的锋利匕首。将卫们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抓拿。可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处密吐屯在一击不中之后，当即反手再次刺向阿史那社尔。 阿史那社尔刚刚向后的倒势不减，他的身体失去支撑，在电光火射的瞬间面对再次袭来的匕首无法避开，只能伸手冲着匕刃抓过去。处密吐屯握着匕首突然一顿，整个人一下间软倒地上。倒仰地上的阿史那社尔快速一扫，看到一把刀尖从背后洞穿了处密吐屯，然后是两把刀，四把刀，很多把刀。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帐里的上好羊皮地毯。 李涵第一个拔出长刀，刀身沾满了血迹。他将刀刃在死人的衣服上来回擦拭，确定干净无痕，才掏出身上带着的绸布汗巾又抹擦了一遍才收回刀鞘里。 “李将军。谢谢你。”阿史那社尔站起，朝李涵拱手，以带着外音的洛语诚挚地致谢。 李涵点了点头以作回应，继而冷冷地说：“处密人诈降，差一点杀掉我军主将，不可再留。” 阿史那社尔结起眉头，沉吟不语。一旁的安西副都护许彦出言：“使君，大总管，处密部的老弱妇孺无过......请网开一面留他们一条活路。” “李将军，我们可以把处密部的战士遣作仆从军......”阿史那社尔说。 李涵低眼拱手：“昔随军令。” 随行的处密青壮被放行，青壮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问那名催他们离营的突厥士兵：“我们土屯呢？” 那突厥士兵不耐烦地回答：“你们土屯正在与我们大总管喝酒聊天，商量合兵攻打龟兹。我们营里没有多余的酒rou招呼你们，你们赶紧回部族里让战士们准备，明日一早便要挥师西征。” 处密青壮待要再问，身旁的同伴扯了扯他身后，诸人相互看了一眼，默然离开周军营地。入夜后，周军抬着醉得不醒人事的处密土屯，将他送回部落。那名周国突厥士兵也在队伍里，他骑着马在处密部落的毡房前扫视一圈，冷冷地高声大喊：“处密的战士们，一个时辰后所有成年男子皆要到此处集合整兵。天一亮我们便要出发，但有违抗军令者，一概惩毙。” 毡房前静悄悄的，只有几名巡夜的处密人一脸戒备地盯着深夜造访的周国士兵。其中一人试图靠近拉着处密土屯的马车，被周兵拦下，突厥士兵以洛语大声喝斥，马车旁的周兵才让处密人将他们的土屯搀扶回去。看见土屯安然回来，处密人这才道：“我们土屯没有交代我们西征的命令，一切要等土屯醒来才能定夺。” 突厥士兵跳下马，阴恻恻地说：“你们土屯已经和我们的大总管谈好了，明天要是不能整兵出发，处密部将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四周一片死寂，突然一阵破鸣声传来，突厥士兵急忙侧身，堪堪避过一箭。一阵箭雨随后紧接而来，躲是躲不过的，要是藏到马腹上，很容易让中箭后乱窜的马蹄踢到，千钧一发之际，突厥士兵唯有拔出长刀急速冲往前方的处密人。 他身后的周军有的中了箭，也有的拔出盾牌遮挡身体要害，也有的紧随突厥士兵拼命往处密人奔去。毡房后传来人马声，大批的处密骑兵从暗夜里冲出将这一队周国士兵层层围住。 “我就说大军重重围困下，处密人怎能如此安心地只有寥寥数人夜巡，原来都藏在毡房后。”突厥士兵一边厮杀一边冷笑，他打了个呼哨，除了倒在地上的，余下还能动弹的周军纷纷背靠背地向他靠拢。各人身上都或多或小的有箭伤刀伤，面对着处密人的层层包围，脸上并没有一丝慌乱。 突厥士兵再次冷笑：“不远处便是周国的十万联军，你们以为杀了我们，事情便会了结吗？” “杀了你们这些周国的猎狗，我们举族连夜离开，周人能奈我们何？”一名处密将领大喊，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处密人对周国士兵的围剿又向内推了一圈。 满身血污的突厥士兵借着长刀将附近的处密人砍翻下马，他纵身跃马疾奔，试图借马奔冲出重围，却屡次被挡下。 突然，处密人群里传来sao动，一个处密人策马奔向被围困的周人，试图帮助周人冲出重围。周遭的处密人都看傻了眼，听到身后的同伴高声大呼：“那是周人细作假扮的吐屯，快射杀他莫要让他出逃。” 领兵的处密头领顿时愣住了，刚刚回来的不是吐屯本人，那便是说前往周营的吐屯还被周人扣押着！不对，那人并不是真正的处密吐屯，而是前来投靠他们的处月人。处月人曾遭到过周军的清洗，他们了解周人，也愿意代处密人前往周营劝说周人退兵。真正的处密吐屯本尊早已下令，要是处月人不能从周人军营里安然回来，所有的处密人必须连夜离开。吐屯他老人家再三叮嘱，处密族势单力弱，断不能与比己方多出数十倍人马的强敌硬对战。 后方正在撤离的处密人也顾不上家里剩下的牛羊家当，舍不得抛下便会让周人给追上，届时不止是家产，连性命也堪忧。只要人还活着，身外之物皆可重新积攒。处密人有很多牛羊马，吐屯给了他们一整天的时间宰杀处理，老人女子小孩皆能每人一马快速离开，余下的马匹负责背驼处理好的牛羊rou。 只是，处密人在夜色中没走出多远，便让黑夜里潜伏等待着他们的周国伏兵给截住……那些以为可以绞杀一队周军的处密人处月人听到不远处响起的马蹄声，大地被震动得有如雷鸣。众人在黑夜里瞧不见彼此脸上的苍白，第一次不需要吐屯的命令而自发一致地勒马向后奔逃。假扮土屯的处月人没有回来，周人却在四方设下伏兵，难道是那个处月人贪生怕死，向周人透漏了处密人与处月人的合计？处密人一边逃命一边想心事，逃不快的人只能举起手中的武器与周军拼杀，拼不过的人若没有受伤掉马甚至一刀毙命，连忙投降求饶。马上人家虽然看重场面排场，但更看重性命，他们不理解中原人那套宁死不屈的蠢驴性子，人若死了，还如何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日头高企，飞禽环绕，苍翠的原野上遍地尸骸，吞食鲜rou与腐rou的鸟兽纷纷隐匿在远处伺机抢夺草地上随手可得的食物，它们盯着那些翻看食物的以二脚爬行的猴子，不敢轻举妄动。鸟兽们不甚明白地看着很多二脚猴子让一些地位似乎很低下的二脚猴子，分批跟随另一些骑马的二脚猴子，疑惑地想着这些地位地下的猴子会不会成为其他猴子的食物。 “这般处置处密人，天子不会怪罪吗？”许彦向一旁凝神注视外间动向的李涵询问。